倫敦郊外的草原被一片霧霾籠罩著,幾個小時前陽光還有些刺眼,誰知道沒過多久就下起了淅瀝的小雨。
瓊斯沒有帶傘,穿著一身長長的風衣,絲毫不在意衣服的下擺早已沾上了濕潤的泥土。他靜靜的佇立在一塊墓碑前,神色肅穆。哪怕感覺到有人慢慢的從身後靠近,卻依然沒有回頭。
他知道是誰來了,在這個時間只有那個家伙會知道自己在這里,每一年他都會在這個時間來到這個地方,整整十六年從未有過例外。
約翰咳嗽了一聲,隨後走上前去,將手搭在了瓊斯的肩膀上。
瓊斯回過頭看了一眼約翰,約翰朝著他默默點了點頭,隨後將一大束花擺在了墓碑前,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問道︰「那小子是誰?你對他的態度很特別。」
瓊斯拱了拱肩,說道︰「你知道的,他是spm的特工。」
「我不是問這個。」約翰笑了,瓊斯的回答有些搪塞,這只老吸血鬼已經活了幾千年,性格卻比人類單純的多。他總會用這麼幼稚的話題逃避些什麼,卻又能讓自己一眼就看了出來。
「那你想問什麼?」瓊斯假裝糊涂的說道。
約翰輕輕的嘆了口氣,道︰「艾麗莎已經去世十六年了,我以為吸血鬼都是冷酷無情的,可惜你不是。那小子的行蹤我調查過了,他昨天去了舊金山。你那麼想把自己的女兒交給他,這不符合常理,能和我說實話嗎,瓊斯。」
「實話。」
瓊斯默念了一聲,用手撫模著墓碑的碑壁,隨後坐在了濕漉的泥土上。約翰很少看到瓊斯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顯得無比疲憊。
「對了,約翰。你知道血族有幾種傳承的方式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約翰有些驚疑,他想了想,回答道︰「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三種吧?同族繁衍,異族繁衍還有一種應該是初擁,沒錯吧?」
「沒錯。」瓊斯點了點頭,卻無可奈何的嘆息道,「三種啊,三種。人類只有一種傳承的方式卻擁有了將近七十億的人口,我們血族擁有三種,數量卻在不斷的減少,你又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我的朋友。」
「不知道,我們從沒得到過這方面的資料,那是你們的秘密。」約翰搖了搖頭,坐在了瓊斯的身旁,他隱隱感覺瓊斯的情緒有些不對,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瓊斯聞言笑了,笑的很苦澀。
「那不是什麼秘密,千年前我們為了擁有和人類平等相處的權利將自身最大的弱點隱瞞了。千年之後,所有的族人都嘗到了惡果,可惜他們連反省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是在問你那個特工的情況而已,你在說些什麼?」約翰徹底懵了,在他的記憶里瓊斯一直都是一個致力于賭博的家伙從不關心其他事,特別是當十六年前他的妻子死去後,瓊斯甚至將黑暗世界的一切事物都拋置了腦後,專心的沉迷在了撲克牌的世界里。
「我說的就是你想知道的事情。」瓊斯抓起了一把泥土,放在了鼻前聞了聞,無不感嘆的說道,「好熟悉的味道,可惜以後再也聞不到了。約翰,我快死了。」
「什麼?」約翰發出了極度詫異的聲音。
「認真的听我說完!」瓊斯大聲制止了約翰的繼續詢問,繼續說道︰「幾個世紀前,吸血鬼為了與人類對抗,為了繁衍出最純正的吸血鬼,開始了可怕的同族繁衍。但這樣的行為卻帶來了最為可怕的後果,不同血脈的血族誕生的後代雖然在能力上會凌駕于上一代,但他們的壽命卻因為血繼病毒的變異而變得越來越短,當我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血繼病毒的傳播速度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國立騎士團以為全世界的血族都因為無聊而進入了永恆的睡眠,誰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是因為無奈,唯一抑制血繼病毒的方法就是沉眠,永久的沉眠下去。」
「那你們不是可以通過初擁繁衍後代嗎?」約翰極為疑惑,雖然在平等條約內這樣的行為是被嚴厲禁止的,但若是真的面臨滅族的危機,約翰並不認為瓊斯會將這樣的條約放在心上。
瓊斯點了點頭,道︰「沒錯。初擁是可以誕生新的血族,但他們沒有繁衍的能力。」
「所以你打算讓那小子和你女兒生下新一代的吸血鬼嗎?我無法理解你的想法,人類與血族的繁衍概率太低了,你憑什麼認為那小子就能夠讓你女兒懷孕?」
約翰無不懷疑的問道,這樣的假設在邏輯上完全不通順。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當然希望那小子能讓我女兒懷孕,但就算又誕生了新的吸血鬼又能怎樣?其實我是希望露易絲能夠保護那小子,所以才強迫他將我女兒帶在了身邊。」
「什麼?!」
約翰驚訝的眼珠都好像要從眼眶里掉出來一樣。
「我也是四年前才發現的這件事。你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那時我身上的血繼病毒徹底爆發,根本不應該還能活下來。但那個小子體內的能力卻徹底抑制了我身上的病毒。只是他還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我看見了希望,看見了能讓整個血族擺月兌殘酷命運的希望。約翰,我的老友,我希望你能幫我,讓那個小子活下去。有朝一日如果他能夠完全掌控自己的力量,那整個血族都將有繼續傳承的機會。」
瓊斯的眼中透出了一絲希望的光芒,那樣的願望是如此的單純,單純的讓約翰有些無地自容。
人類從未關心過自己的同類,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物種里,人類的想法也是最為奇葩的。他們會沒有理由的殘殺同類,這在瓊斯的觀念中,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約翰無法拒絕瓊斯的請求,但同時他也奇怪的說道︰「既然那個小子能夠抑制你的血繼病毒,為什麼你不讓他再做一次?」
「已經不可能了,四年前他救了我,也等于殺了我。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那時候我們的身體已經受到了致命的傷害,那種力量是我見過最可怕的力量,他甚至能夠抑制血族自身的再生能力。不過用擔心我了,約翰。我只希望如果可以的話,幫幫那個小子。」
「我知道了。」約翰認真的說道,他看見了瓊斯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習慣性的又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只是這一次,約翰沒有想到,瓊斯的身體會如同煙灰一般,明明臉上還掛著微笑,卻再也無法發出絲毫的聲音。
瓊斯的表情徹底僵硬了,一陣風吹過,泥土上只留下了一件老舊的風衣。
除此之外約翰什麼都沒留下,什麼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