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孟時的話,魯彩霞忍不住笑了起來。
「下雨?你瞧這都旱了多少天,連個雨毛都沒見著。再說了,就算是下雨了,大不了就再多等幾天才割麥。人家村子里就種得早那幾家,還有種麥套棉的幾家割麥了別的誰家割了啊,人家都不怕下雨,咱也不怕。」
麥套棉,指的是麥地里套種棉花。
原本種麥應該是一大塊不分壟的,但是棉花因為植株較大,棉花的間距也要遠,還要分壟。而如果想要種早棉花的話,地里就不能種麥子,麥子收割完再種棉花,就成了晚夏棉了。
如果不種麥子的話,就只能種油菜等收割早的作物,偏偏油菜價格不高,人們不太想種。
所以就種成麥套棉,既可以收成很大一部分的小麥,又可以種早棉花。
很多人都是這麼弄的,外婆家就有幾塊地是種的麥套棉,不過外婆說不急,過兩天再割麥。
但是一般種麥套棉的,因為天太旱了,想給棉花苗澆水,就得先把麥子割了。
孟時想了想說道,「媽,就是這樣,咱們這兒已經旱了這麼多天了,你沒听說過物極必反的道理嗎?旱久了,自然就要下雨的。」
魯彩霞卻是搖頭,根本不信,「行了行了,你好好學習就行了,別管那麼多。」
孟時非常無奈,可她卻發現,自己也沒有好辦法來說服魯彩霞。
畢竟,就連天氣預報上都說要持續干旱,沒雨。
想到這兒,孟時一咬牙,「媽,你們不割的話我自己一個人去地里割!」
「你這孩子犯啥倔啊,人家都種了幾十年的地了,還不如你一個小孩子懂得多嗎?」
「反正我不管,你們愛割不割,大不了我自己割!」
說著,孟時就不管不顧地跑回房間里換衣服。
換好衣服,推著自行車就要往外走。
「時時你咋說風就是雨的?這都幾點了!太陽那麼曬,你忘記去年割麥都把你曬暈到地里了!」魯彩霞連忙追出來。
孟時這會兒也犯了倔,不理會魯彩霞的叫喊。
眼看孟時就要騎上自行車走了,魯彩霞連忙過來抓住車子,「好了好了,割麥就割麥!真是怕了你這個小祖宗了,這會兒都快晌午了,去地里能割幾分鐘就得回來吃飯了。吃完飯,咱們下午去割,成不?」
孟時得逞,終于笑了。
重生回來,她應該可以慢慢地改變一些什麼了。
比如,她一個小孩子發表了文章賺了一大筆錢,再比如她機智地在z市救下了一個遭拐騙的小孩子,所以,相對來說,她在父母心中的話語權,提高了很多,他們也不再把她完全當成小孩子,進行*管教了。
上午,孟青山在給育苗的棉花澆水,中午回來,魯彩霞把孟時犯倔的事情給孟青山說了。
孟青山皺著眉頭想了想,「那行,割就割吧。這天太干了,到時候熟過頭了割起來掉得多。叫英鵬過來幫忙,先割咱們家的,咱們家雞嶺那一塊地,我看也差不多了。」
于是,割麥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去年的時候,在地里割麥,孟時也在幫忙,結果因為早上起來沒吃飯,再加上天熱月兌水,中午的時候家里人拿了黃酒來,她一喝……就倒了。
就這一遭,被家里人說她是餓暈的曬暈的。所以今年說什麼,爸媽也都不讓她去地里了。
孟時家現在住在鎮子上,不過村子是在距離鎮上三公里左右的地方,村子里的是孟家老宅。
原本爺爺和女乃女乃住在老宅里,但是女乃女乃一年中有一多半的時間都在各個姑家住,所以老宅里就爺爺一個人。
爺爺是村里有名的管事,無論誰家有紅白喜事,都喜歡找爺爺來幫忙給客人安排座位,次序,敬酒之類的。
爺爺和女乃女乃,一直都不合。兩人的脾氣也都倔得很。
在弟弟孟翔飛周歲辦酒席的時候,爺爺和女乃女乃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打起來了,從那以後,即便是住在一個院子里,兩人也誰都不理誰。直到爺爺死,都沒和好。
小時候,女乃女乃只顧著幫忙照看幾個姑姑家的孩子,孟時一直都是外婆照看的。
怎麼說呢,小孩,很多時候都是忘性大,被大人罵過打過之後,過不了多久就忘了,不記仇。
幾個姑姑家的孩子,在女乃女乃這里一直長到十幾歲,女乃女乃對她們很偏愛,孟時很多時候也會嫉妒。
但這些都是一念之間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孟時並沒真的怨恨女乃女乃,畢竟,她也喜歡跟表姐們玩。
可自從去年,就是小學二年級冬天的一件事之後,孟時從心里是真的怨女乃女乃了。
那是冬天,放寒假,孟時回來老家跟女乃女乃住。
孟時這輩子最喜歡的一只貓,叫胖胖,很肥很圓。
冬天的時候,沒有其他的去年設備,很冷,抱著貓睡,很暖和。
孟時喜歡胖胖,晚上睡覺非要抱著它。
半夜的時候,胖胖可能是想出去抓老鼠,孟時不肯,非抱住它把它按在被窩里。
結果,胖胖怒了,一口咬在了孟時的手背上。
這一口,很狠。
鮮血立刻就流了出來,在胖胖松口跑掉之後,孟時甚至能看到傷口里面泛白的皮肉。
很深,即便是後來好了,這四個牙印的疤痕,也清晰地伴隨了孟時一輩子,很多年後已然很清晰。
當時,女乃女乃就睡在床的另一頭,一個被窩里,孟時哭著喊女乃女乃,說貓咬她了。
可是女乃女乃就咕噥了一句,翻個身就又睡了,任憑孟時哭,也沒管她。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孟時的手背,被咬的地方已經腫得很高了。
當時女乃女乃怎麼說的,孟時現在已經完全忘記了,她只記得,女乃女乃並未安慰她啊什麼的。
後來,她跑去了距離自家村子不足兩公里外的魯營村,就是外婆家。
外婆一看到孟時的手,立刻就嚇了一大跳,不由分說帶孟時到鎮上去打針。
至此之後,雖然孟時還跟女乃女乃很親近,但到底心里已經有了隔閡。
長大後,她曾經想過,當時是半夜時分,冬天的夜,冷,人們睡得沉,或許是因為女乃女乃根本就沒听清楚她說的是什麼吧。可心里就是一直有疙瘩,解不開。
女乃女乃現在幾十公里外的大姑家住,老宅里就只有爺爺一人。
爺爺的身體很好,一直到死,他的身體一直都不錯,死亡是突發的。
這會兒,爺爺也才五十多歲,這在農村,都屬于壯年勞力,甚至七八十依舊下地干活的,也很多。
割麥,爺爺自然也要幫忙的。
因為是全家齊上陣,所以外婆和孟時在孟家老宅里做飯,燒水給他們送地里,爸爸媽媽大舅外公爺爺一起,先割孟家的麥子。
孟時除了三個已經結婚的姑姑外,還有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和一個為成婚的小叔,都在外地打工,這會兒是敢不回來的。
孟家的地也比較多,大約有十七畝左右。
每天早上五點鐘出發去地里割麥,涼快,白天頂著烈日干一天,晚上到十點多才收工!
這種不知辛苦的日子,孟時覺得已經很遙遠了。
實在是太苦了。
真正體驗過的人才能知道,在炎炎烈日之下,從早到晚不停歇地干活……
可農村家家戶戶都是這麼過來的。每次在地里割麥,又熱又累的時候,爸媽就喜歡跟孟時說,「時時你看看下地干活苦不苦,好好學習,考上大學以後坐辦公室。」
這樣的話,孟時從小听到大。
孟家的麥子,沒日沒夜地割了五天。
等把麥子全都拉回到麥場堆成麥垛的時候,還是烈日炎炎,一點兒要下雨的意思都沒有。
孟時不禁猜測,是不是自己真的記錯了?
還是說,自己重生了,有些東西也跟著改變了,包括天氣?
割麥這種情緒也會傳染,孟時家割麥的第一天,別人都很疑惑,打趣怎麼割這麼早。
但是到孟時家割到第三天,割了一半的時候,村里其他家也忍不住了,也開始動手割麥。
這麼一割,就是全村都開始割了!
人們都說,咱們村今年肯定是這一片兒最早割麥的。
孟家的麥子割完,就改割外婆家的了。
外婆家的地少,只有十畝地。
三天的時間,就只剩下了最後一塊不到兩畝的麥田還沒割了。
就在這時,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