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被展懷春瞪得徹底失了聲,連問句原因都不敢,只能緊張害怕地站在那兒。站著站著,腦袋又能轉了,阿榆想起了桃林里展懷春的警告,現在他這樣生氣,莫非是準備打她了?阿榆想逃跑,但她已經答應過會乖乖受罰的。
阿榆垂下頭,伸出左手,小聲道︰「施主,你打我吧。」
「我為何要打你?」展懷春目光下移,落在她手上。那細白手心有層繭,完全比不得手背細膩。
「因為我偷偷往施主頭上插花,還連累施主受傷了。」阿榆腦袋耷拉地更低,聲音細若蚊吶。
展懷春嗤笑,從桌上拿過一根筷子抬起阿榆下巴,緊緊盯著她眼楮,看她到底能裝到什麼時候。
阿榆怕極了他這樣,不敢多看,認命地閉眼,任淚珠順著臉龐流到被迫仰起的下巴,再緩緩下流,流經修長白皙的脖頸,隱入衣領。展懷春視線不由自主隨著那淚珠移動,看不見眼淚了,他鬼使神差般繼續往下看。
小尼姑胸口,似乎只比他身上那半個饅頭大一點。
展懷春別開眼。
黃昏時分,倦鳥歸巢,隱在山腰的尼姑庵更安靜了。就在阿榆脖子發酸快要堅持不住時,身前傳來一聲咕嚕響動,那聲音太熟悉,早上她挑水時常常會發出來。阿榆忐忑地睜開眼,看看臉上泛紅的展懷春,再看看旁邊桌子上熱氣已經淡了的粥碗,試著道︰「施主,要不咱們先吃飯?吃完飯你再罰我?」
展懷春確實餓了。
阿榆見他面上有所松動,壯起膽子退後一步躲開那根筷子。展懷春看她一眼沒說話,阿榆暗暗慶幸,趕緊走過去將案板里的碗筷端出來,討好地擺在展懷春面前,「施主快吃吧,再不吃就涼了。」
飯香飄入鼻中,展懷春肚子又不爭氣地一陣鬧騰,之前冷厲氣勢早沒了,只好先吃飯。阿榆咽咽口水,提著心慢慢坐了下去,見展懷春沒有反對,她也埋頭吃了起來,小口小口喝粥,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展懷春抬眼看看對面小心動作的手,心想吃完飯再繼續審她。
沒想兩人剛吃到一半,隔壁房里突然傳來一聲女人驚呼,「王員外您別急啊,飯還沒吃完呢!」
「哈哈,清畫還沒吃飽?那正好,老爺我繼續喂你!」男人聲音沙啞粗噶,說完那邊靜了一下,但很快又響起了刻意壓低的喘叫。
阿榆動作一頓,側耳傾听,驚覺清畫師叔現在的聲音跟那晚師父發出的聲音很像。她早就奇怪了,因白日里太忙忘了詢問師父,趕巧現在身邊有個人,便悄聲問道︰「施主,你知道我清畫師叔跟王員外在做什麼嗎?」
展懷春沒听見阿榆問話,注意力全被隔壁吸引過去了。他身體康健正常,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隨著隔壁動靜越來越激烈,他也不受控制起了反應,呼吸漸重。這是單純的身體刺激,跟他本身是否反感那二人苟且完全沒有關系。
阿榆不知展懷春的興奮煎熬,又問了一遍。
這回展懷春听見了,挑挑眉,強迫自己不去听隔壁動靜,盯著阿榆問︰「你真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阿榆搖搖頭︰「前天晚上我去茅房,回來時听到師父跟一個男施主待在客房里,也發出了這種聲音,可里面黑漆漆的,我看不到人。」
她表情太單純無知,再加上隔壁那樣她都臉不紅心不跳,展懷春突然有些動搖了。或許她真的沒有做過?畢竟她才十四五歲的樣子,小小年紀,不說做過,即便只是懵懂,受了這種刺激,怎麼可能還如此若無其事?展懷春自認他已經夠穩重了,此時都不得不緊緊並攏雙腿來壓抑那股沖動。
「你,你沒有跟男人一起睡過覺?」猶豫片刻,展懷春盯著阿榆眼楮問了出來。
「沒有啊。」阿榆很不解地反問︰「我為何要跟男施主一起睡覺?男施主來了睡客房,我有自己的房間。」
展懷春閉眼撫額,如果這樣她都是裝的,他就真的佩服她了。
仔細回想這兩日發生過的事,展懷春慢慢睜開眼楮。對面小尼姑正端著勺子往嘴里喂粥呢,瞧見他望過去,她手一抖,飛快放下勺子緊張地回視他,好像在等他教訓,又傻又蠢。
在極度聰明跟極度愚蠢之間,展懷春選擇相信後者。
「好了,我吃飽了,你快點收拾東西回去。」展懷春起身道,沒有女人在,他可能會好受些。
「可施主你還沒吃完……」
「我讓你回去!」展懷春不悅地打斷她。
阿榆莫名其妙,好在她也不想留在這里,便迅速起身收拾桌子。剛要走,想起展懷春換下來的衣服,她又去里面拿了那件紅裙子,這才端著案板匆匆離去,逃跑一般。
她是來伺候他的,為他洗衣理所當然,展懷春心情並未因此有任何好轉,寒著臉關門,轉身去了內室,月兌衣上榻,用被子蒙住耳朵隔絕聲音,偏偏那聲音還是能穿過被子傳入耳中。展懷春下面脹得厲害,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伸手下去,正想自己解決,那邊動靜忽然止住了。展懷春本能地有些失望,愣了會兒又松了口氣。這里是尼姑庵,雖然這群尼姑有違風化,他卻真心不願在佛門淨地做出那種猥瑣行徑。真做了,他跟隔壁那個王員外有何區別?
展懷春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跟那種人混為一談的。
深深呼吸幾次,展懷春慢慢平復了下來。平復了,听那邊隱隱有人語,似乎提到了阿榆的法號,他心中一動,悄悄披上尼姑袍,走到外室貼著牆壁偷听。
「十五那晚明安明心開.苞,員外肯定是要來的吧?怎麼樣,你想買誰?」清畫伏在王員外身上,輕聲問,聲音嫵媚。她跟清詩不一樣,清詩這麼多年應付客人時還是一副死人樣,清畫當年也有過不甘,但事已至此,再自悲自憐也沒辦法,不如把這些老爺員外伺候好了,還能攢些私房錢。靜慈說過,等她撈夠養老錢就會放了她們,屆時她還可以靠這些錢還俗,過幾年清淨日子。
王員外誰都買不起,礙于面子不想明說,便指指隔壁打岔道︰「隔壁住的小娘子是誰?長得可真勾人。」
因展懷春要麼待在客房要麼跑去外面,清畫沒有見過人,靜慈也沒多做解釋,她知道的就跟兩個弟子知道的差不多︰「听說是來庵里靜養的,怎麼,你看上她了?哼,你要是想偷人,那就等她下山那日在山里堵她,可別在我們這邊胡來,鬧出人命反倒牽連我們。」山下人並不知道庵里的齷齪,清畫不想壞了名聲。
王員外嘿嘿笑,想到小娘子的絕.色面孔,下面又不老實了,重新翻到清畫身上。
「你,你不是明早就要下山嗎,怎麼還來?別……啊,你輕點,被她听見傳出去不好!」清畫抱著男人腦袋喘著道,渾然不知之前她情動時叫得有多大聲,早被人听了個徹底。
「放心吧,她就算听見也不敢說出去,否則她自己的名聲也毀了。」王員外巴不得小娘子能听見呢,那樣明日她肯定會下山離開這狼窩,他正好在路上埋伏,荒山野嶺孤男寡女,想想就刺激。
屋中yin.穢之聲又起,展懷春咬牙切齒,抬腳直奔門口。與其住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他寧可回去給肖仁洗三天襪子!未料他剛剛跨出門,隔壁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小娘子」,卻是兩人玩起了花樣,那個清畫在演他!
展懷春怒不可揭,第一個念頭就是跑過去將兩人打個殘廢,只是他人都走到門口了,準備踹門的腳又放了下來。展懷春閉眼運氣,不能沖動,那樣他男扮女裝的事就露餡兒了,傳出去他展家二少爺丟不起這個臉。
明早下山嗎?
展懷春冷笑,明兒個他要是不將那人打得他爹娘都認他不出,他就不姓展!
心中有氣,這晚展懷春翻來覆去睡不著,次日黎明天未大亮他便悄無聲息出了門。下山只有一條道,展懷春在昏暗中快步往下走,邊走邊找最適合動手的地方,不知不覺到了一條山溪前。溪水不深,中間擺了幾塊兒大石供行人過路,他跟肖仁來的時候就是從這里過來的。
流水淙淙,展懷春默默看了會兒,轉身隱在岸邊樹林里,一會兒他打了人再將人丟到水里,疼死那個畜生!
等著等著,展懷春覺得腳上有點涼,抬腳一看,原來是草叢露水把鞋子弄濕了,尼姑袍上也濕了一大片。他暗道晦氣,出去走到河灘上,靜靜打拳,動作輕緩如行雲流水,不會妨礙他辨听人聲。
山林里鳥鳴越來越歡快,天也慢慢亮了,晨光熹微。
展懷春身上出了一層薄汗,暖呼呼的。听山道上終于傳來腳步聲,他飛快匿入樹林,目光冷冷盯著外面,像隨時準備撲食的猛獸。
可惜路口出現的不是他的獵物,而是前來挑水的小尼姑。
展懷春愣住,心情復雜地望著那單薄身影,昨晚太過生氣,他打算打完人就直接下山的,都忘了這個小尼姑。
阿榆並不知道周圍有人在看她。今早她出來的比以往早了些,因為除了挑水,她還要替女施主洗衣服。大紅的長裙,模起來光滑細膩,阿榆蹲下去正要洗,忽的記起女施主穿這裙子時的神仙模樣。阿榆呆住了,腦海里冒出一個念頭,她看看水里的自己,再看看手中她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的衣裳,咬咬唇,慢慢站了起來,環顧一周,朝岸邊林子走去。
這麼早,山中肯定沒有人,她就偷偷試一試,很快就好。
師父說每個姑娘出嫁那天都會穿大紅嫁衣,但她們是尼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穿紅。
阿榆不羨慕嫁人,她只是想看看自己穿紅裙子會是什麼樣。
走到樹後,阿榆再次左右張望一番,這才屏住呼吸,低頭解了身上的尼姑袍,輕輕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