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雲本想著叫住渙娘詢問兩句,可誰知這時候安氏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雲兒,你快出來,屈郎中來了!」
屈郎中來了?
這倒不是什麼意外的事,至少對于譚雲來說並沒有多少意外,只是這葉嬤嬤卻忍不住自語道︰「那老家伙來干什麼?主子的身體不是已經沒什麼大事了嗎?」
譚雲來不及多問細節,趕忙迎了出去,結果還不等走到到後門口,就看到屈郎中風一般的朝著自己迎了過來。
「你這丫頭,好不講信用啊!」
劈頭蓋臉的就來了這麼一句,當即把譚雲弄懵了,「郎中爺爺,您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只見屈郎中有些氣喘,胡子也是一顫一顫的瞪著譚雲,「你個小丫頭,不是說好了這次來鎮上,給我帶之前的那種小咸菜嗎?東西呢?咋就來了這破酒樓,卻不去我的藥材鋪?咋的,你這是不用買藥看病人了,所以就不搭理我了是吧!」
「……」譚雲滿月復無語,頭上更是黑線飄過,今天的屈郎中,看起來好像和之前的屈郎中不太一樣啊!
「郎中爺爺,這個,沒能登門拜訪,確實是我的不對,可,可是,這里面是有原因的啊!」
說起來譚雲也確實覺得自己不對,當初自己是信誓旦旦的應了屈郎中的話,可因為回村之後發生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所以才不小心將糖醋蒜的事給忘記了,沒想到卻惹來屈郎中這麼大的火氣。
可再說過來,那也不過是些小咸菜而已,咋就能讓屈郎中這麼生氣呢?
趕在屈郎中再次開口之前,譚雲又趕忙問道︰「郎中爺爺,您這般著急的要那小咸菜,到底是要干什麼呀?難不成您的藥材鋪要不干了,而是改行賣小咸菜?」
後面那句話當然是開玩笑的,只是譚雲是真的很不理解屈郎中為什麼就認準了自己的糖醋蒜。
那東西好吃是好吃,可終究不能當飯吃啊!
「唉!」提到這一點,屈郎中卻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在一旁的葉嬤嬤可終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將譚雲攬到自己身後,用手指著屈郎中的鼻子叫罵道︰「你個老不死的東西,一大早上的發什麼瘋?雲丫頭就不去你那了,就來看我了,怎麼地吧!你不服氣,不服氣就滾一邊不服去,老娘一大早的就看見你這麼個晦氣的老東西,這一天都不爽快了。」
「蘭兒,你……」屈郎中一看清葉嬤嬤的長相,當即愣在原地,什麼火爆脾氣、蠻不講理的,瞬間消失不見。
什麼叫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譚雲現在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要死的人,要扔的貨。
怎麼說自己的態度也要比葉嬤嬤好吧,可到頭來從屈郎中那得來的對應態度卻是天壤之別。
剛想著開口揶揄屈郎中兩句,譚雲突然想到屈郎中剛剛稱呼葉嬤嬤的方式。
蘭兒?
這稱呼,可是有夠親切的。
果然,再細觀察屈郎中的神色,不難發現他老人家的臉色里,似乎紅得很不自然。
難道說眼前的這兩個老人家,還有點什麼年輕人才有的激情?
一時間,譚雲心里的八卦因子大肆沸騰,各種狗血離奇的片段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蘭兒什麼蘭兒?蘭兒也是你能叫的嗎?屈健你個老不死的東西,怎麼的,四十年前想盡辦法欺負我,這四十年後,還循著路子欺負我的乖孫兒?」葉嬤嬤說著,猛的將手臂收緊,讓譚雲死死的貼在她的身邊,像極了護崽子的老母雞。
「你的孫兒?」屈郎中被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不可能!蘭兒,你別騙我,譚雲這丫頭明明是月生村老譚家的孩子,怎麼可能是你的孫兒?我不信。」屈郎中的態度比剛剛相比,似乎硬氣了些,同時也表明了他對葉嬤嬤的話不相信的態度。
「屈健,你個老不死的,怎麼的?就興你有孫子,不興我有個孫兒了?月生村譚家又怎麼了?就算是譚家的老東西來了,還能攔著我葉若蘭認干兒子干孫女了?」葉嬤嬤頭一扭,顯得很是霸氣。
「干兒子干孫女?」屈郎中再次愣住了,傻傻問道︰「你,你啥時候認的干兒子干孫女?」
「就剛剛,怎麼的,不行啊?」葉嬤嬤的態度依舊強硬。
而此時譚雲卻是一頭黑線,這葉嬤嬤,當真是十足十的女漢子,這嘴一張一合的,竟然把沒有的事說得跟真的一樣。
不過很快,譚雲就發現黑線已經升級成了烏鴉,而且還是成群結隊的唱著一成不變的「嘎嘎」曲目,從自己的頭上飛來飛去。
「雲丫頭,你說,我是不是才剛認了你爹當干兒子,認了你當干孫女?」葉嬤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譚雲仰著頭看著葉嬤嬤,心里忍不住一陣狂汗。
葉嬤嬤啊,您能不能不給我整這麼嚴重的曲目來表演?
村里的古婆婆還等著認我爹當干兒子呢!你這會兒插一腳進來,算什麼啊?
可看著眼前的架勢,自己要是不應下來,這局面肯定收不回來。
一時間,譚雲的心里這個糾結。
偏在這時候,安氏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委屈。
「干娘,您怎的這麼貪心?不是說認了我當干女兒,我家當家的只是您的半個兒嗎?」
譚雲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娘親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麼一番話。
其實就連葉嬤嬤也是沒想到的,畢竟,她剛剛也只是想著讓譚雲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至于什麼干兒子不干兒子的,她倒是沒有多想。
雖說譚雲沒給自己台階,可譚雲的娘卻給了自己,這一步,怎麼都要邁下去的,否則自己肯定是要被屈健那個老不死的東西笑話。
對于安氏的勤快,葉嬤嬤是看在眼里的,雖說自己本沒有什麼認干女兒的打算,可此時卻也樂得應下這一聲「干娘」。
「哎呦呦,瞧瞧我這記性!」葉嬤嬤笑了笑,拉著譚雲的手朝著安氏走去,在路過屈郎中身邊的時候,斜睨了他一眼,發出一聲很不友好的「哼」。
「乖孩子,不氣不氣,等會兒啊,干娘給你多做點好吃的。」葉嬤嬤還真是個適應能力極強的人。
一件本就沒影兒的事,這會兒卻讓她演繹得跟真的似的。
「那女兒便謝過干娘了。」安氏說著,對著葉嬤嬤福了福身子,當即是一副好孩子的樣子。
這時候站在一旁的屈郎中的臉色可就不太好看了,「譚安氏,老夫怎麼說也救過你的性命,你此時怎可和她一起欺瞞我啊?」
「老不死的東西,怎麼的,老娘我認了個干閨女,你心里也不爽快是怎麼的?滾滾滾!我們酒樓不歡迎你,你趕緊滾開!」
對待自己所謂的「干閨女」,葉嬤嬤可是演盡了溫柔貼心的一面,可面對屈郎中,她女漢子的本質還是一點沒落下的全都展現出來了。
這會兒譚雲覺得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差不多了,雖說她不知道安氏為什麼會給葉嬤嬤解圍,不過若是再由著葉嬤嬤和屈郎中僵持下去,恐怕到最後對誰都不好。
「好了,郎中爺爺、葉嬤嬤,你們兩個就別吵了。」譚雲站在葉嬤嬤和屈郎中中間,快聲說道︰「不管怎麼說,郎中爺爺既然來了,肯定是有事的。葉嬤嬤,咱們先弄清楚郎中爺爺這麼早來酒樓到底是為了什麼事,然後再說別的,你說好不好呢?」
「哼!」葉嬤嬤沒說話,只是很不忿的送給了屈郎中一個冷哼。
而屈郎中則是很無奈的看了看葉嬤嬤,隨即低頭對譚雲說道︰「丫頭,我這次是來,是奔著你來的。不管怎麼樣,你今天無論如何都得和我去一趟我家,要不然……」
不等屈郎中的話說完,葉嬤嬤突然插嘴說道︰「老不死的東西,什麼叫無論如何必須去你家一趟?」說著,葉嬤嬤一把拉過譚雲,很是認真的說道︰「丫頭,你今天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待著,老娘我倒要看看,誰有那麼大的本事,敢從老娘手里搶人!」
得,又是一副老母雞護小雞崽子的場面。
譚雲無力的暗暗嘆氣,可表面上卻還是輕哄道︰「嬤嬤,咱們先把事情弄清楚,然後再說別的,好不好?」
「哼!」葉嬤嬤又是一聲冷哼,連看都不願意看屈郎中一眼了。
屈郎中感激的看了看譚雲,這才繼續說道︰「這事要說,還得說是跟我那小孫子屈博有關。這孩子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胃口突然就降了下來。初期我給他配藥調養,他倒是還能吃些東西,可到了後期,卻怎麼都不肯再吃東西了。但凡吃下去的東西,八成都要吐出來,這人眼看著就瘦下去。可前些天買了你的那些小咸菜之後,這孩子的食欲反倒好了不少,只要有那小咸菜就著,他就能吃下些飯,雖說還是吐,卻吐得沒有那麼厲害了。這不,老夫才緊著催著你去我的藥材鋪啊!」
一听是屈博出了事,譚雲當即有些擔心。
對于那個溫若如水的少年,譚雲心里對他還是很有好感的。
「郎中爺爺,屈少爺的病情已經持續多久了?」
「已有半月有余。」屈郎中老實回答。
「初期病狀如何?」譚雲又問道。
「頭暈,伴有嘔吐的癥狀,與風寒很是相似。」屈郎中如實回答。
只是這屈郎中的心里卻是難受得很。
虧了他的身上還有民間贈與的「醫神」盛名,回過頭來,竟然連自己的孫子都治不好。
譚雲仔細的想了想,方才又問道︰「不知屈少爺是否還有畏寒、心慌的癥狀呢?」
屈郎中一听,臉色一凜,好一會兒才艱難的點頭,「沒錯,確實是有如此癥狀。」
將這些癥狀加在一起,譚雲的臉色不由得緩和了些。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屈博的這些癥狀,和譚雲前世時自己的那些勵志減肥的同學很是相似。
在醫學上,這種病癥的名字叫做厭食癥。
要說這厭食癥的病發原因大都是人為造成。
具體的誘發原因,譚雲並不知曉。
不過對于要如何治療這厭食癥,她卻了解不少。
原因無他,就因為前世上學的時候,因為減肥而得了厭食癥的患者當中,有一個就是自己極好的朋友。
當時這位好朋友的父母還拜托譚雲,平日里也要幫著看著那同學,以此來避免厭食癥的加劇。
因為知道怎麼治療,所以譚雲的表情才會放松許多。
一看譚雲的表情松了下來,屈郎中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朝著譚雲就要跪了下來。
要不是譚雲的反應速度夠快,怕是就要生生的受屈郎中的這一拜了。
「郎中爺爺,您別這樣。我听著您說的屈少爺的病癥,似與我听說過的一種叫厭食癥的病癥很像。不過我太小,記不住誘發這種病癥的原因,不過要怎麼治療這厭食癥,我卻是知道些的。」譚雲阻止了屈郎中的跪拜,趕忙將自己願意幫助屈博的消息給說了出來。
原本對屈郎中還是針鋒相對的葉嬤嬤這會兒卻改變了立場,和譚雲一起扶住了屈郎中,然後對譚雲說道︰「丫頭,這救人是大事,你趕緊跟這老不死的回去看看他那小孫子,若是需要什麼幫助了,你盡管差人遞個消息回來。」
譚雲點點頭,她確實是要去看看屈博,無論自己的推斷是不是正確,屈博曾幫過自己,自己怎麼樣都是要去看看的。
屈郎中這些日子一直都讓人在鎮門口守著,一旦發現譚家人進鎮子了,就趕忙回去通知他,然後他會立刻趕過來找譚雲。
所以這會兒在酒樓的門口,屈郎中家的馬車就停在那里。
跟著屈郎中一起去藥材鋪的,就只有譚雲一人,至于譚家其他人,都留在了酒樓幫忙干活。
早上的馬路上人並不多,屈郎中家的馬車幾乎是一路狂奔,沒多會兒的功夫,便停在了那間極其不起眼的藥鋪門口。
當譚雲趕到屈博的房間時,屈博還在昏睡,看著床上那個已經瘦得連顴骨都凸顯出來的少年,譚雲這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想當初在月生村,這個少年救自己于危難的時候,小臉團團的,很是可愛,這才多長時間的功夫,竟然就變成這樣了。
把脈什麼的,譚雲自然是不會了,她只是站在床邊看了看屈博的面色,又伸手輕輕捏了捏屈博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這便退了出來。
一輩子給人看病的屈郎中現在就像是只沒頭的蒼蠅一般,在院子里團團轉,一看譚雲出來了,趕忙就迎了上來,「丫頭,我那孫兒到底是怎麼回事?確實是你說的那個厭食癥嗎?」
「郎中爺爺,我不懂醫,具體是不是那厭食癥,我也不敢確定,不過,我說的調治方法,即便不是厭食癥的人用了,也是無害的。如果您老同意的話,我這就將那方法記錄下來,回頭您按著我的方子,讓屈少爺堅持個十天半個月的,到時候再看效果吧!」
譚雲也是實事求是,這看病本來就是件大事,自己沒那金剛鑽,雖然不得不攬下這瓷器活,卻也得給自己留有退路。
「準備筆墨!」屈郎中趕忙讓人去準備東西,他自己則是親自引著譚雲進了自己的書房。
拿著毛筆,譚雲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唰唰的在宣紙上寫下了幾行字。
因為對繁體字不是很熟悉,所以譚雲下意識的用了不少簡體字,這下可好,當藥房交給屈郎中之後,屈郎中卻是看了好半天都沒看懂。
「丫頭,你,你這寫的都是什麼字?老夫看不懂啊!」
被屈郎中這麼一說,譚雲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可當手里重新接過自己剛剛寫字的宣紙之後,譚雲差一點沒找個地洞鑽進去。
剛剛一時著急,所以並沒有注意那麼多,這會兒一看,才發現自己的這字啊,難看得簡直已經讓人無法直視了。
「咳咳,那個,郎中爺爺,要不,我說,您寫,可好?」
繁體字不會寫,毛筆字寫得還不是一般的難看,譚雲發誓,以後可千萬不能再讓人看到自己的字了。
屈郎中心心念念自己的寶貝孫子,哪里會注意那麼多,趕忙應下來。
其實譚雲要說的藥方也不是什麼真正的方子,只是一些平日里的注意事項。
只不過在對屈博的飲食搭配上,譚雲確實下了不少的功夫。
等著譚雲從濟和堂出來的時候,屈博依舊還未睡醒,一問方才得知,原來屈博昨夜幾乎一夜未睡,天亮的時候方才迷糊過去,這會兒睡得正香著呢!
本來屈郎中是要留譚雲用午飯的,可酒樓那面卻派人過來,說是非要讓譚雲回去吃午飯。
譚雲無法,只能用回去做糖醋蒜為借口,從屈郎中的藥鋪出來,乘著酒樓的馬車,回到了酒樓。
這一回來,譚雲方才得知原來榮弘啟已經起來了,而這派去接她的人,也正是榮弘啟吩咐的。
和幾天前相比,榮弘啟的臉色明顯好了不少,只是眼圈底下帶著淡淡的黑色,估計是和昨夜熬夜有關系。
榮弘啟起來,和他派人去接自己回來,譚雲倒是不意外,可當她听說榮弘啟讓她回來的根本原因,是要讓她下廚給他做飯之後,譚雲瞬間不淡定了。
她是村姑,但絕不是廚娘好嗎?
「雲兒,娘親給你打下手吧!」這會兒功夫,安氏湊上來輕輕對譚雲說道。
「啊?」譚雲一怔,顯然沒想到自己的娘親竟然都認同讓自己去當廚娘了。
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麼,安氏卻對譚雲使了個眼色。
譚雲會意,終于是點頭應了下來。
如是,這酒樓的大廳里,便知剩下了榮弘啟和譚有昌帶著譚雨和譚月坐著。
到了廚房,譚雲這才不解的問道︰「娘,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她這一到後院,才發現後院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了。
什麼葉嬤嬤、渙娘,還有那些個廚娘,全都不見了蹤影。
「娘親也不清楚,只知道葉嬤嬤去了趟榮大爺的屋里,沒多會兒出來之後,便帶著所有人都出去了。」安氏搖搖頭,也是一臉的不解。
「那渙娘呢?渙娘也跟著她們去了?」譚雲又急急問道。
要說葉嬤嬤和那些廚娘都被榮弘啟給吩咐出去了,倒也說得過去,可渙娘不過是個神智不是很清楚的,她跟著去能干干什麼呢?
「渙娘?你是說那個力氣很大,但是似乎有些不太清楚的廚娘嗎?」安氏忍不住開口問道。
她不認識渙娘,不過似乎听葉嬤嬤喊過這個名字。
譚雲點頭。
安氏想了想,這才應道︰「說來也奇怪,葉嬤嬤她們離開後不久,那個渙娘便也消失了,這會兒也沒見她回來呢!」
兩伙人一前一後消失,這事,還真不是一般的奇怪啊!
不過現在已經考慮不了那麼多了,就算榮弘啟不讓做飯,她自己也要琢磨著做點什麼才行。
早上吃的那點糕點,這會兒早就已經都消化沒了。
安氏對大廚房不熟悉,所以負責生火,而譚雲之前已經來過很多次了,所以負責掌勺。
一籃子的野豬肉被擺在了案子上,葉嬤嬤早上就說過,今兒要吃它們,所以譚雲也沒客氣,直接選了兩塊出來,拜托安氏切了。
而她自己則是又選了些青菜出來,摘洗之後,又交給安氏切好。
一切準備就緒,下面要做的便是下鍋炒菜。
這頓飯對于整個譚家來說,絕對是既幸福又難熬的。
能陪堂堂將軍府的五少爺一起用餐,這絕對是別人八輩子也求不來的福氣。
可也因為這樣,所以他們的心里才會格外的忐忑。
等著中午用了飯,安氏和譚雲也將碗筷都洗刷干淨了,葉嬤嬤她們仍未回來。
只是這期間渙娘回過來一次,背上背著干柴,放下之後,不等譚雲開口詢問,便又離開了。
如此一來,譚雲只當她是去砍柴了,並未多做他想。
等下下午的時候,青兒醒來,如此一來,這榮弘啟便有了人在一旁伺候。
譚雲一家也在這個時候提出了離開。
「怎的,爺的酒樓就這般不堪,還留不住你一家五口了?」榮弘啟一听譚雲說要離開,眼皮當即一挑,顯得很不痛快。
「榮五爺,您這酒樓雖好,可終究也是要開門營業的。譚雲與爹娘弟妹將肉也送到地方了,該結算的銀錢也都結算清楚,自然就要離開了。若是榮五爺沒有別的吩咐,那民女一家便先行離開了。」
說著,也不等榮弘啟點頭,譚雲便先退了出來。
而在門口一直候著的青兒見了譚雲,點頭笑了笑,又努了努嘴,示意譚雲離開,譚雲這才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兜里已經有了二十八兩銀子,再加上之前賣咸菜得來的那兩百多文銅板,譚雲瞬間變成了有錢人。
而這次來鎮子里,目的就是裝出一副從榮五爺那里回村子的樣子,所以這表面上的功夫,卻是要做得十足的。
從酒樓出來,譚雲帶著一家人先到了車馬行,先是租了輛馬車跟著,隨後又到了成衣鋪,選了五套適合自家人穿的衣服。
布料不要最好,但卻比一般農家人穿的衣服要華麗許多。
衣帽鞋襪換了一遍之後,譚雲也不忘給古婆婆帶上一身,打包好的東西放在馬車上。
下面要做的,便是購買新家需要的物件。
譚雲之前已經詢問過譚有昌,若是再起新房,所需的音量大概要二十兩左右,可若是只是對土房進行修繕,那三五兩的也就足夠了。
如此一來,譚雲決定先對土房進行修繕。
至于新房,要麼不蓋,若蓋,必將要蓋最好的。
一家五口,加上古婆婆的衣衫一共花了一兩多的銀子,因為譚雲說話好听,再加上譚雨和譚月兩個女乃娃極懂規矩,所以成衣店的老板娘將不少廢棄的布頭都送給了譚雲。
這些布頭雖說要做新衣服是不大可能了,可要是用來做個頭花、修補下衣服什麼的,倒是很實用。
初次之外,家中從鍋碗瓢盆再到米糧油面、油鹽醬醋,絕對缺一不可。
反正也是租了馬車了,而且譚雲太特意租了馬車行里最大的馬車,若是這一次不多買點,那馬車的錢還真就覺得虧了。
于是當譚有昌一家人到家的時候,這馬車里面除了娘幾個坐的地方之外,便滿是買回來的東西了。
衣食住行,無一不缺,那叫一個齊全。
馬車晃晃悠悠的進了月生村的村門口,門口卻不見半個人。
看著時辰也到了晚飯的功夫,估計這會子人都回家吃飯了。
譚雲一家也沒多想,直接坐著馬車到了古婆婆家。
這會兒古婆婆也在做晚飯,一見譚雲一家都回來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在鍋里加了水和米,又去後院摘了一把子菜,繼續做著晚飯。
譚雲一家合力將車上的東西都搬下來,又結清了馬車的錢,這才算是松了口氣。
古婆婆家大門口的兩側分別有兩個不大的屋子,平日里都是空著的,前兩天安氏待著沒事,便那這兩間屋子打掃了一番,這會兒正好用來當擺放東西的倉庫。
等著一家人終于把所有的東西都歸置到了其中的一件倉庫之後,古婆婆的晚飯也就做好了。
對于鎮里發生的事,古婆婆一個字都沒提,反倒是詢問了幾句關于新房的問題。
听到譚有昌說先修繕土房,等著再攢些錢了,再建更好的房子之後,古婆婆便沒再言語。
一夜無話。
譚雲只當古婆婆是因為不與她一起住了,所以心情不好才不說話,可當第二天早上,她跟著譚有昌去看自家原來的土房之後,才算明白古婆婆前一天晚上的沉默到底代表了什麼。
這才一大早,譚雲家原來的土房處便是一片熱鬧的景象。
只是這熱鬧的景象卻和譚雲一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只見譚家的其他幾個兄弟此時正熱火朝天的將原本還立在土地上的土房一一砍塌,而院子前後原本種著的菜園子也都被掀了個底朝天。
如此一來,譚有昌火了。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們這是要干啥?」
听到譚有昌的聲音,譚家的那四兄弟皆是抬頭看了譚有昌一眼,然後唯有譚有金回道︰「原來是譚有昌啊!」
這種稱呼听得譚有昌心里一震,素來哥哥們對自己的稱呼都是譚老五、有昌,或者是五弟,可從來都沒有如此直呼大名的時候。
果然,譚有金下面的話讓譚有昌確定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唉,你說你,也真夠狠心的,就這麼不要了爹娘。本來我們想著,就算你不要爹娘,我們兄弟們也是不能不要你這個五弟的。可是這既然都不是一個譚家的了,我們再好心,到別人的耳朵里也得傳成是假好心。所以啊,哥幾個商量過了,既然你都已經月兌離了譚家,那麼譚家原本的一切,也就都得收回來才行。要不然這知道的是我們老譚家心善,不知道的還都當我們是好欺負的。」
譚有金說話的時候一臉的痛惜,似乎對失去譚有昌這個五弟有著很痛苦的感受一般。
可譚雲還是看見了譚有金翹起的嘴角,甚至是其他哥幾個一臉洋洋得意的樣子。
譚有昌不傻,也不瞎,自然也是看見了,一時間,他的心口疼得厲害。
「譚家老大,你這話說得不對。早在我從譚家月兌離之前,這家便已經分了,你們現在刨的土房,那都是我譚有昌的家產,你們憑什麼恣意破壞?你們趕緊離開,否則我叫來了村長,到時候大家都不好看!」
對于和自己已經稱兄道弟二十多年的兄長們,譚有昌還是無法徹底的硬氣起來。
「哎呦,我倒是要看看怎麼個不好看法。」這時候,譚有昌和譚雲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尖銳的女子聲音。
即便不回頭,譚雲也猜到了對方的身份,除了老三的媳婦兒沈氏之外,就沒人再能發出這麼讓人渾身不爽的聲音了。
只見沈氏依舊穿著那套油光可鑒的裙子,手里則是拎著兩個壇子,一步一晃**的朝著土房干活的那四個男人走去,「大哥、二哥、四弟,當家的,來,喝口水,喝了水涼快一下再繼續干!」
說罷,沈氏回頭看向譚有昌和譚雲,兩只手掐著腰,像極了一個大肚水壺,「我說,譚有昌,你咋就能這麼不要臉呢?這地是我們老譚家的,這房子,也是我們老譚家的,你憑啥還說是你的家產?」
沈氏頓了頓,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接著又說道︰「哦,對了,還有你家的那四畝下等田,告訴你,那也是我們老譚家的土地。既然你都不是我們老譚家的人了,那田地我們自然是要收回來的。所以啊,以後你,還有你家那個不要臉的譚安氏,外加那三個小混蛋,都少踫我們家的地。要是被我們發現你們踫了我們家的地,老娘可不管你們手里有聖旨還是什麼的,一律照打不誤!老娘我可是問清楚了,那天子犯罪,可是與庶民同罪,你們只不過是有個聖旨在手里,要真是搶佔了別人家的土地,那一樣是要吃官司的!」
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譚雲第一次如此真實的感受到這句話的真實性。
這才幾天的功夫,這沈氏竟然都會說與庶民同罪了,可見這幾天譚家老宅可是沒少做對付自家的準備。
一旁的譚有昌一臉通紅,顯然是被沈氏的話氣壞了。
而這會兒功夫譚家的那四兄弟,更是一人手里一個水碗,隨意的坐在地上,像看戲似的看著譚有昌的熱鬧。
如此一來,譚有昌的臉色便更加的難看。
在一旁的譚雲這會兒也看明白了,譚家老宅的人是鐵了心的不讓自家人活下去。
收了地,毀了房子,還找了這麼一套說法,明擺著是備足了不讓他們一家好過的架勢。
嘴角升騰起一抹冷笑,譚雲拽了拽譚有昌的手,「爹,咱們走吧!他們要回他們的地,那便要就是了,我們再另外買地,重新蓋房子種地,餓不死的。」
譚雲的這番話說得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沈氏听見。
只見沈氏的臉色一滯,動了動嘴剛要說些什麼,譚雲卻一個用力,拉著譚有昌就往回走,完全不給沈氏開口的機會。
譚有昌這時候已經被氣得有些迷糊,說,說不過沈氏,打,他都下不去手,所以只能由著譚雲拉著自己往古婆婆家走。
直到回到古婆婆家的院子里,譚有昌才哇的一聲,生生的吐了一口血,然後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這可把其他人嚇得夠嗆。
古婆婆和安氏趕忙拖著譚有昌進屋,而譚雲則是瘋了一般跑出去去找郎中。
等著郎中趕來的時候,譚有昌已經被安置在了炕上,這會兒安氏正用手巾蘸了水,仔細的給他擦臉。
「有昌這是氣火攻心才暈過去的。我先開幾副藥,穩固了心脈,剩下的,就只能看他自己了。」郎中無奈的搖搖頭,對于這種情況,其實他早就想到了。
老譚家對譚有昌一家做的事,這幾天早在村子里面傳開,別說是像他這種見過世面的人了,就算是村子里的幼童,也都對譚家老宅做的事很是不恥。
可不恥又能怎麼樣?
畢竟那是老譚家的家事,別人可以看不慣,卻不能插手。
「郎中,您說的看我爹自己,是什麼意思?」譚雲心中一驚,听出了郎中話里的潛台詞。
郎中再次搖了搖頭,「你爹這是心事所致,若是想要徹底好起來,還需解開心中的疙瘩才行啊!」
心事?
譚雲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接過郎中手中的藥方,便親自送郎中出了門。
「郎中大伯,您可知道咱們村子還有沒有沒人認領的土地要出賣的?我家要買地。」
對于譚有昌的心事,無非最大的就是兩點。
一個是譚家老宅的冷酷無情,一個便是土地。
對于譚家老宅的無情,譚雲相信時間總會慢慢讓譚有昌愈合,可土地這件事,卻是等不了的。
買地,勢在必行。
「這個,我倒是不太清楚,不過丫頭,你可以去問問村長,咱們村子里的土地歸屬,在他那兒都有詳細的記載。就算咱們村子沒有合適的土地出賣了,你讓他幫你打听打听,也比自己自己到處瞎問強得多。」
譚雲謝過郎中,又將診費結算了,這才與郎中道別。
譚有昌這一昏迷,直到傍晚才醒。
喝了一直溫著的藥,譚有昌的氣色似乎好了些。
趁著安氏和古婆婆在做飯的功夫,譚雲拉著譚有昌的手提到了買地的事。
「爹,咱們現在手里還有些閑錢,要不咱們先買地吧!不管多少,先把地種上,只要咱們精心伺候著點,等深秋了,還是能成熟一批的,你說呢?」
譚有昌靠著枕頭半倚在炕頭的牆上,听了譚雲的話,眼皮動了動,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村子里,現在怕是已經沒有合適的土地出賣了。」
對于這個,譚雲倒是不介意,這種田的莊稼地可不是天生就有的,還不都是人們開荒開出來,然後才慢慢被分成三六九等?
再說了,她現在也不是一定要一下子買很多好地來種田,她只是想借著買地種地的事來分散一下譚有昌的精力。
生病不可怕,醫藥可醫,可若是連心都跟著病倒了,那才是大大的不好。
「爹,只要有地在手里,管他好壞,咱們就是有根的人。這件事你就先擔心了,這兩天你安心在床上養病,我去找村長大伯幫我聯系買地的事。等著地買下來了,你的身體也好些了,咱們家就開始忙著種地。你說咋樣?」
譚雲大有一種凡事有我的架勢,這倒是讓譚有昌的心里很是高興。
細想一下譚雲的話,譚有昌覺得自己若是就這樣倒下去了,不僅對不起自己閨女的如此一番好意,更加是斷了自己媳婦兒和孩子們的活路。
既然譚雲這麼一個丫頭都能如此堅強,那麼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又有什麼臉面繼續躺下去?
「丫頭,買地這是大事。等會兒你去把村長大叔請過來,爹和他親自說買地的事。」
看著譚有昌的臉色似乎又好了些,精氣神也比剛剛強多了,譚雲的心里也終于松了口氣。
狠狠的點頭之後,這爺倆總算是一起露出了笑容。
什麼都失去了,也別失去希望,只要有希望,一切就都能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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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醉發現︰沒有懶覺可以睡,但是卻能安心碼字的周末上午,絕對是件非常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