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得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黑點了。
沈青因回過身,滿臉疑惑,「師傅,那個人有說叫什麼名字嗎?」
司機笑得頗為曖昧,循著記憶中男人的模樣,回答道︰「他說如果你問起就說他叫葉晨,還說你會知道的。」
「葉晨?葉晨!」青因反復念著,想起剛才那個給她看名片的男人,便又問,「你看清楚他的模樣嗎?」名片她沒接,現在不禁有些後悔。
「雨下得太大,具體五官沒看全,但第一眼看上去長得非常好,還有一雙桃花眼。」師傅一邊開車一邊想著,「很高,很貴氣,哎,我老了,這沒兩下就忘得差不多了。」其實不是他忘得多,只不過那麼一兩眼又能記住什麼,即便記住這些也是不容易了。
青因自動將他的描述與腦子里的葉晨一一比對了遍,發現基本吻合,心下更確定是剛才那個男人,只是奇怪他明明開著車,又怎麼會像師傅說的,舉著傘在路邊。
但認識的人中也只有這個是叫葉晨的了,當下便記住了名字。
她轉眼望向天外,卻瞥見角落里露出一個書角。青因俯身抽了出來,平攤在腿上看了眼,名字叫《基督山伯爵》。這本書她听說過,卻一直沒有機會細看。
「師傅,這書是你的嗎?」她揚了揚手上黃色的頁面。
前面開車的司機瞥了眼,搖頭,又伸手將書接過去,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翻起書來。
才翻了一頁,就看到上面用鋼筆寫著一個名字,他念了出來,「沈青因。」
青因沒看到上面的字,有些誤會,「師傅,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書上寫著呀,不信你看。」司機也是莫名其妙,直接將書遞回去,安心開車。
青因接回來,翻開看,果然自己的名字赫然立在上面,字體飄逸灑月兌卻又鏗鏘有力,好像把所有的力氣都用上去,隔了幾頁紙都能看到字體的痕跡。
「寫著你的名字不就是你的書?」司機以為這姑娘糊弄他,但客人卻是不能得罪的,所以也沒說什麼重話。青因與他解釋,他也不听,只堅持這名字是她的,書當然就是她的。
最後,她不得不將書帶走,但心中始終留有疑問。
葉晨又將車開回原地,周城坐了進去。
他訕笑著道︰「剛才美女在前,不好意思折回來,您見諒呀!」
周城沒說什麼,只望著外面的磅礡大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葉晨見狀也不介意,略有不甘道︰「沒想到我這一走,就有車上去接她了,我最近這運氣真是不怎麼樣。」
周城回頭看了他一眼,「車是我叫過去的。」他又看向外面,「名字說了你的。」聲音很輕,咬字很準,葉晨也听得清楚。他好奇地從後視鏡里看周城,發現他臉上並無異樣,一樣好看得讓人嫉妒,他雖然自詡美男帥哥,但在這位面前還是落了下乘。
不過葉晨到底是男人,好面子,對周城的做法略有些不贊同,「這樣恐怕不好吧,其實我覺得你自己來的話效果應該會更好。」周城這樣的男人沒幾個女人會拒絕,單看他高中時候的人氣就知道,基本上是見一個死一個。
大學之後是不知道,但就現在而言,無論魅力還是長相,抑或是事業,絕對比高中上了不止一兩個檔次。
「我做,你接受就行。」周城眉眼掃過他,極度冷淡。這性格真不如以前討喜了。
以前的周城雖然傲,但多多少少願意接近人,對別人的接近也不那麼排斥。現在的周城不愛說話,會發呆,偶爾笑的時候也讓人親近不起來。
但要論最大的區別還是在他對待女人這種生物上。
高中時候的周城基本上每天是不缺女人的,就算不喜歡這個也會找另外一個,別的女人追他,他也會看條件接受,對女人和和氣氣,非常紳士,不見他發過什麼大脾氣,非常有教養,所以往他身上撲的女人可謂是成堆成堆的。
葉晨在某些方面和周城略有相像,但又不如周城,因此即便聊得來,但他也絕對不會和周城走得太近,除非自尋死路。
周城會追女孩,但不會花太多心思在上面,葉晨見識過一次。
以前有個校花轉學過來,為人樂觀向上,非常活潑,對人也熱情,男生們暗地里都給她取外號——甜心公主。
這個女孩舞蹈跳得特別好,有一次在學校的晚會上跳了支孔雀舞,非常美。周城也看到了,覺得不錯,他所謂的不錯便是有追求的意思了。周城很聰明,派人調查了她的愛好,听說她喜歡白玫瑰,便送了99朵並附上一張明信片,寫著對她感興趣。
意思已經言明了,剩下的就看女生怎麼做了。按以往的戰績,周城是沒有被拒絕過的。
可偏偏這個女生也有傲氣,她覺得周城以前對待感情太不認真,又在同宿舍女生的唆使下決定抓住周城的真心。
葉晨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他那個時候的女朋友和這個女生是同宿舍的。
听說那個女生其實一早就喜歡周城了,周城主動出手,滿足了她所有少女的虛榮心,可惜人容易貪心,得到了這個就希望得到下一個,而往往不知足是造成一無所有的罪魁禍首。
那個女生不知從哪里听來一個謬論,說吃醋是激發一個男人真心的最好良藥,于是又和別的男人走得很近,對周城的追求視若無睹,也不答復,目的就是為了刺激他,讓他為了自己爭風吃醋。
其實按道理來說這個結論也不是不行,但得看對象,可惜周城最不愛拖泥帶水,既然那女生有喜歡的人,他立馬放手,而且是放得很徹底,不留一點痕跡,從此對那個女生不聞不問,轉而接受了其他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周城的失敗史,他第一次栽在一個女人身上,而只有他知道,真正失敗的是誰,真正載的人是誰,那女生在宿舍哭了三天三夜。
那個時候的周城就是這樣的人,對什麼都不會太熱情,但對什麼卻都有興趣嘗試。這正是應了那句老話,三分鐘熱度,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堅持下去的。而這樣的人其實是最可怕的,因為一旦他將什麼放在心上,一旦他堅持了,就沒什麼可以阻住他,就算是自己也控制不住。
葉晨來公司也有幾十天了,他知道周城因為犯事被關進監獄,但卻一點不介意,周城這樣的人會在訂婚時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實在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事情雖不一定另有隱情,但一定有他所不知的東西,葉晨始終對周城保留了一點信任。
只是七年時間雖長,但改變一個人至此,是他始料未及的。
周城出獄後和以前簡直判若兩人,還是那個人,卻似乎又少了些什麼,也多了些什麼,雖然矛盾,但給他的確實就是這麼個感覺。
他的身邊少了鶯鶯燕燕,眼里卻多了個女人,不知是福是禍。
大雨磅礡了會兒便驟然停下,夜色已降,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塵土的清香。
周城的家住在北郊,但他今晚卻來了南郊。
南郊空氣好,植被多,又臨江,周家在這邊正好有塊地,周城想將這里開發出來,建成富人居民區,打響周家在地產方面的第一個招牌,而後在這個行業里做大做強。
其實周家在東郊和北郊都有空地,但他選擇了南郊,說不出為什麼,有個巧合的地方是沈青因住在南郊,明眼人看不出什麼,但也不排除這之間有什麼聯系,而有時這樣的聯系當事人自己都看不到。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若旁觀者都不清楚的話,當局者豈不是更迷亂了。
工地離著沈青因家大概有三條街之遠,從市中心過去的話必定是要經過她家的。其實那一整條街的房子都長得差不多,但青因家門前有棵大榕樹,所以只要看到大榕樹就可以認定她家了,遠遠從榕樹的視線望過去還能看到玻璃門里的人。
這會兒是晚上,萬家燈火已亮起,青因坐車回來,洗了個大澡,見雨已停,空氣清新,便有了散步的打算。
周城的車經過她家時,她正在吃飯,一邊扒拉著碗,一邊津津有味地盯著電視看,好像心無雜物。周城只是匆匆一眼瞥過去,但這樣的一眼也讓他覺得沈青因這人是個無心的。
前一刻還是暴跳如雷,下一刻就可以安安靜靜地坐在那享受,除了無心還能有什麼解釋。
「周總?是有認識的人嗎?」葉晨從後視鏡里見他眼楮一直追隨著一個方向,有點不解,現在的周城鮮少能真正注意什麼東西。
待最後的場景消失在視線內,周城這才轉過頭來,面色平靜道︰「認識,是個沒有心的人。」
「哦,那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葉晨這下來了興趣,能讓周城說出這樣話的人必定不簡單。
周城沒有說話,兀自望著車外神情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