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看著茂茂那張小巧精致的緊繃著的臉，沒來由一陣心疼，他輕輕問道︰「茂茂，你餓不餓？」
茂茂下意識回答︰「烤魚！」但是她在鍵盤上彈跳的手指沒有任何休息的跡象。
這是她早就養成了的習慣了，只要天朗問她這句話，她就會說烤魚。
「好，我去買。悔兒你呢？」天朗轉向了悔兒。
悔兒苦笑，「我現在沒什麼胃口。你就給茂茂帶烤魚好了。」
天朗苦笑著點頭，出門。
他買烤魚的點距離執行部大樓並不願，不行三五分鐘就能到，他將悔兒卷好了但是沒有抽完的煙卷拿出來重新點上開始抽煙。慢吞吞地往那家店里走，現在還是清早，但是洛城已經蘇醒了，馬路上一輛接著一輛的青蛙船飛速而過，帶著短短的拖影。這個城市還是一如既往地安謐幸福。
是的，因為消息沒有外泄，如果消息一旦外泄，這個城市會在一個小時之內因為陷入恐慌而陷入癱瘓。所以，消息絕對不能外泄。就讓民眾們以為那天在林地上空爆炸的鷹隼不過是一架程序出錯的私人青蛙船好了。他們只需要好好過著這樣的安謐幸福的生活就好了。
對他們來說，戰區是遙遠的傳說。天朗突然覺得很不公平，憑什麼穆凌和老大為了這群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憑什麼自己要為了這群人的安全而滿世界圍殺狂血種？憑什麼？！
來來往往的人都奇怪地看著坐在街邊，手上拿著煙卷，身上穿著軍裝的帥氣年輕人。他們看他不是因為他的發色奇怪或者是長相英俊，只是因為，他在哭，而且哭得非常傷心。
一個手里拿著氣球蹦蹦跳跳牽著媽媽的手路過的小女孩看見天朗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她慢吞吞地靠近了天朗，小心翼翼地觸了觸天朗的臉，「哥哥，你哭什麼？不要哭，不要哭。我把這個送給你。」天朗抬起頭，抹了一把眼淚，看見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兒正怯生生地將自己手里的氣球遞給他。
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又听見有人對他說話︰「你是軍人吧？是獸人部隊的麼？我是人類，我很感激你們，因為我心里清楚，如果沒有你們，我們的生活，早就被殖民兵和狂血種毀掉了。其實，歧視獸人的只是很少數的人，大多數人類，還是很感激你們的。」
天朗抬起頭，看見那個女孩兒年輕的母親正微笑地看著他，「你是軍人，別哭了。」
「哥哥，別哭了，這個給你。」女孩兒看見天朗抬起頭來看她了，甜甜笑著將自己手里的氣球遞給了天朗。
天朗接過氣球，狠狠擦了擦眼淚，「謝謝。」他雖然很想笑，但是卻又笑不出來。只好站起來立正，對著這對母女敬了一個軍禮。
小女孩也認真地板起臉來，沖著天朗敬禮，敬禮之後，她站直了身體說︰「哥哥，我以後也要參軍！」
天朗蹲看著眼前這個稚女敕但是認真的女孩兒，說︰「參軍，是一個好的志向，但是這是一條很難很難走的路。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哭麼？因為就在昨天，我的戰友，步入了絕望的死地。作為一名軍人，最為痛苦的事情不是犧牲，而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友犧牲。等什麼時候你能夠理解和接受這樣的痛苦的時候，你再說，你要參軍。謝謝你，小姑娘。」天朗說著，將小女孩遞給他的氣球重新遞還給了她，然後站起身，往那個賣烤魚的店走去。
太陽早就升起來了，夏天的太陽永遠那麼燦爛。但是天朗覺得，那太陽不如方才那個女孩兒的一個微笑來的燦爛。他終于明白了，老大和穆凌的犧牲是值得的，哪怕是為了維護這筆太陽還要燦爛的微笑，也是值得的！
天朗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煙，然後將碎屑扔在了地上碾碎，步伐更加堅定地往前走去。
烤魚店二十四小時營業，天朗帶上十二天特意被去除了魚刺並且切成小塊的烤魚回到了執行部辦公室。
悔兒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天朗回來啦。」她看見天朗的瞬間露出了訝異而放心地神色，訝異，因為天朗哭過了，放心，天朗到現在才回來，她以為他出了什麼事兒。
「茂茂，我帶了烤魚回來，魚刺都去掉了。」說著將手里的餐盒放在了沙發上。
茂茂現在根本沒手去拿叉子吃烤魚。茂茂嘆了口氣，將餐盒放到膝上，然後拿起叉子開始一塊一塊地喂她吃。
茂茂現在所有的神經都在她面前的屏幕上，每次悔兒將魚肉放到她嘴唇上的時候，她張開嘴，咬下去，咀嚼，吞咽。機械而冷定地重復著這個機械的過程。悔兒覺得，哪怕現在她喂給她毒藥，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吃下去。
悔兒和天朗異常默契，沒有誰來打擾她。天朗看到現在執行部里根本沒什麼他好做的事情，于是轉身走到外面，坐在了台階上，拿出煙盒，給自己卷煙卷。
煙卷剛剛卷好，悔兒就出來了，說︰「你倒是會偷懶。」
「茂茂吃過了？」天朗抬起頭問站在自己身側的悔兒，露出疲憊的笑容來。
「嗯，吃過了。你昨天晚上也一晚沒睡吧？趕緊去休息一下吧。茂茂這邊有我守著不要緊的。」悔兒說著，露出疲軟的笑容來，那種笑容，仿佛蒼老地讓天狼覺得恍惚。
天朗笑了，「這話應該是我跟你說啊，悔兒大美女你還不趕緊去睡美容覺，也不看看你眼袋腫了多大還有你那異常顯眼的熊貓眼。」
悔兒露出輕佻嫵媚的笑容，「你懂什麼，我這個，稍微用點青彩妝就能蓋住了，難不成，你也要我幫你畫一個？」
天朗不笑了，因為他突然覺得自己強自抬起來的唇角應該很難看，難看地就像現在悔兒抬起的唇角，「不開玩笑了，我要是睡得著就好了。」
悔兒也忍不住垂下了嘴角，「是啊，我也睡不著。你剛才出去的時候哭過了是不是？」
天朗不自在地玩弄著自己手上戒指，「是啊。我當時覺得穆凌跟老大的犧牲都太不值當了，真的，不值當。」
「那現在呢？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不值當，我大好的青春，應該好好泡男人談戀愛的年紀，全部都奉獻給了這間混蛋辦公室。」悔兒問，她也很好奇天朗的答案，因為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非常不值當。
「現在我覺得還是挺值當的。這個城市也許真的是人類的希望，這是平安的聖地。我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說起來很空泛，我們是在為了世界戰斗啊！」天朗說，說到最後一句話，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悔兒一陣狂笑，「來來來，把煙草給我，我也想抽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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