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白虎林
白虎林中的夜晚要比外面來的早一些，明明才過申時，這林子里就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
我緊緊抓著李承歡的衣襟，疼痛讓我幾乎暈厥。
「沒事，沒事，就要到溫泉了，就要到溫泉了！」李承歡不斷安慰著我，可是我卻知道，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那個該死的溫泉究竟在哪里。
「追上來了！」宋天饒突然大叫一聲，猛地朝身後揮出一劍，「叮！」的一聲，利刃相交的聲音，听得我心驚膽寒。
「我拖住他們，你去找溫泉！」他雖然這麼說，但畢竟對方人數眾多，李承歡一手抱住我，一手揮舞著長劍，劍光閃爍之處，鮮血迸發，血流滿地。
「隆隆」的虎嘯聲由遠及近，李承歡突然道︰「不好，這里的血腥味將白虎吸引來了！」他快步殺到宋天饒身邊，「天饒，我們必須盡快月兌身離開這里，不然白虎一到，我們就只能做盤中餐了！」
宋天饒苦到︰「你覺得我們有機會月兌身嗎？」他一邊打一邊觀察了一下周圍沖李承歡道，「那邊有個攻勢缺口，一會兒我來抵擋他們，你帶著靈夕從那里離開。」
「那你呢？」
「不用管我，保護她才是我最重要的責任。」宋天饒說這話時毫不猶豫，仿佛他生來就該是為我而死的一樣。
緊急時刻，容不得李承歡有過多的思考，戰場上也經常會出現棄車保帥的情況，他沖宋天饒鄭重的點點頭，隨即便帶著我快步跑向那個缺口，在宋天饒近乎瘋狂的拼殺中，我們終于月兌離了黑衣人的包圍圈，而就在我們跑出不遠之後，就听到那里傳來餓虎撲食的慘叫聲，也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宋天饒。
轉過幾道彎流，我這才明白，李承歡並不是如我想象中那樣在林中瞎跑，靠運氣找溫泉的，他一直跟著水道，也一直在往有蒸汽的方向跑，他比我想象中要冷靜，沉穩許多。
「溫泉！」在不知道跑了多久以後，一個三米多寬的天然溫泉突然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我終于找到溫泉了！」李承歡欣喜若狂，他抱著我走進溫泉。
但沒想到的是，當我的肌膚一觸踫到溫泉水時，整個皮膚表面就如被火灼燒一般疼痛起來，這痛苦比之前又強上百倍，簡直就跟活剝皮囊一樣！
「不疼，不疼，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李承歡在水中緊緊抱著我，生怕我因為掙扎而弄傷了自己。
「好疼啊，好疼啊，我受不了了！」我哭著對他說，「好疼啊，我渾身都好疼啊。」
「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今天這樣的苦，對不起靈夕，對不起！」李承歡凝視著我，眼中似乎有著比我還痛的苦楚。
我雖然痛，卻依舊不忍心看到他為我擔心，便干脆閉上眼楮，咬緊牙關不再叫喚，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之後，也許是我身體里的神經已經麻木了，也許是這泉水起作用了，剛才那劇烈的疼痛竟然開始一點點的退散開來。
「靈夕，你好一點了嗎？」承歡似乎也發現了我的變化。
我睜開雙眼︰「嗯，好很多了。」
「那就好！」一滴淚從他的眼中砸在了我的臉上，「我剛才還以為你會死去。」
我伸出手輕抹著他的眼淚︰「能看到你為我哭，我很高興。」
他苦笑一聲︰「知道拿我開玩笑了就說明真的好了。」
「玩笑？你以為我說的都是玩笑嗎？」我定定的看著他，「你知道就在剛才，就在剛才我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我心里想的是什麼嗎？」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在想，這下完蛋了，我之前做了那麼多壞事，害了嬌美人跟小皇子，我肯定要下地獄了！」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原來你也怕下地獄。」
「不。」我直接否定道，「我是怕我會跟你分開，我怕那個地方沒有你，我一個人不行。」
輕笑的目光瞬間變得深邃起來，他看著我沒有說一句話，但抱著我的雙手卻加重了幾分力道。
「你也干點壞事行不行？」我懇求他，「不然萬一你死了上天堂，那我永生永世都見不到你了。」
沉默，還是沉默，無休止的沉默，同時浸濕在溫泉水中的我們默默的看著彼此，泉水如情人的手指輕撫著我們的身體，無言的曖昧從水面蒸騰而起，在我們周圍盈盈繚繞著……
「隆隆！」的虎嘯聲曾讓我一度錯以為是打雷了。
李承歡猛地從曖昧情愫中蘇醒︰「不好，是白虎來了！」
「不要離開我！」當我在感覺到他試圖將我一個人放在溫泉里，準備單槍匹馬的一個人去面對白虎時我連忙一把拉住了他。
「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他的劍已經出鞘。
「你要是死了，我一個人也是沒有辦法走出白虎林的！」我說。
他猶豫了，因為兩個時辰未滿，如果這個時候將我抱出溫泉，我身上的毒素不一定能清除干淨，但此刻再不離開，那麼白虎就會很快殺到。
「不要怕，我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我不會離開你。」他將我輕輕放在泉水下的一塊岩石上，「我這輩子也殺過很多人，所以要是我死了也一定會下地獄，你放心，不管是去哪里，我都會在你左右，永遠的保護著你的。」他見我依舊死死的拉著他的衣服便附身對我道，「還記得你中弩箭的時候我對你說的話嗎？我說，即便到了地獄我也會陪著你的。」
我問︰「永遠都會跟我在一起嗎？」
他點頭。
「生死都跟我在一起嗎？」
他依舊點頭，只是這一次他在點頭之後，竟然緩緩在我額頭親了一下︰「我會永遠都跟你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
幸福，來的如此突如其來，我開始感謝那個給我下毒的人，要不是他讓我瀕臨死亡，我可能這輩子都听不到李承歡對我的這番深情話語。
「等我！」他轉身朝著虎嘯的方向而去。
「等你！」我堅定到，這一生，我都會等你，生死都等你！
迷霧中，我看不清搏斗的場面，只听到長劍爭鳴聲以及白虎的怒吼聲，就在我替承歡的安慰擔憂的時候，一股腥臭的熱氣突然順著我的長發吹進了我的脖領里，原本還滿懷希望的心，在瞬間沉入低谷，糟糕，承歡，好像我等不了你了……
「靈夕！」就在白虎張口咬向我的同時，承歡突然從迷霧中沖了出來，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我的危險，我們果然是心意相通的！
血，在瞬間迸發，滾燙的有些駭人。
李承歡站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呆呆的看著我，而我則渾身是血的看著身後，一柄長劍如鐵打的舌頭一樣從白虎的嘴里穿透出來，將白虎釘死在了張嘴的最後一剎那。
「沒來晚吧？」宋天饒喘著粗氣從白虎身後走了出來。
「天饒！」李承歡大喜，「你竟然沒事？」
宋天饒撇嘴道︰「那是，我行走江湖那麼多年也不是白走的。」
就在我們都為他感到欣喜之時，卻看到他突然像被人抽光了力氣一樣，瞬間就摔倒在了溫泉里。
我跟承歡一起將他從溫泉拖上岸，這才看到他的後背，大腿，手臂，布滿各種刀劍以及虎爪的抓痕，他能一路撐到溫泉簡直就是個奇跡。
失去了馬匹的我們，互相攙扶著艱難走出白虎林，雖然至始至終都有老虎在身後跟蹤，但似乎在察覺到李承歡的殺氣以後它們就一直不敢正面攻擊我們，而我們也沒有留給它們太多思考的時間。出了白虎林，那就是人類的地盤，白虎再猛也不敢輕易踏入。
隨便找了一家農舍，承歡找了些野草，將它們全部搗碎之後敷在宋天饒的傷口上，然後再用自己的衣服小心的替宋天饒包扎起來。
「原來你還會醫術。」我發現這個男人會的東西似乎很多。
「出門在外難免受傷，會點皮毛也沒什麼奇怪。」
「可我什麼都不會。」我說，「我是個公主卻並沒有什麼高貴氣質，我是個尼姑卻連經書都不會背，其他女孩會的琴棋書畫，刺繡縫補，我更是一樣都不會……」
他看著我輕笑一聲︰「你根本不用會這些，我會就行了，反正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這句話是他之前絕對不可能對我說的，我呆呆的看著他，簡直有些難以相信。
而他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連忙低頭假裝繼續幫宋天饒包扎傷口。
「沒想到宋天饒會為了你那麼拼命。」他包扎到一半忽然說，「他果然是個俠士，為了一個才剛認識的人就敢這樣豁出命去，這份義氣真是世間難得，我回去一定要稟報皇上，讓他留用宋天饒。」
我嘆了口氣，哪里有這麼好的事情，他對我，至始至終都是有目的，我甚至懷疑當初他就是故意等我遇到危險才出手相助的。不過，不管怎麼說，他救了我兩次，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我決定等我離開西國以後還是心平氣和的听听他的那個所謂「辦法」。
在農舍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的天還未亮的時候，受傷的宋天饒咬著牙硬撐著下了床，他將我跟李承歡全部叫醒急切的沖我們道︰「我們走吧，趁現在沒人知道我們死活的時候，我們偷偷的走吧！好不容易從西國的皇宮出來了，絕沒有再回去的理由，我們走吧，離開西國。」
「走？」李承歡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道，「的確，不管是誰出于什麼目的要害我們，只要我們不回去，他們一定會以為我們都死在白虎林，只要我們偷偷出了西國，我們就安全了。」
「是啊，我在西國邊境關卡那里有熟人，他可以幫我們順利離開這里！」宋天饒似乎有著很多朋友，只是不知道他是有目的的去結交了這些朋友呢？還是只是單純的偶遇成了朋友的呢？
「不行。」我直接否決這個提議，「無邪還在皇宮里，我不能丟下他。」
「他？」宋天饒愣了一下，「他不過是一個小叫花而已……」
「他是我弟弟。」我說。
「那好，你們先往邊境走，我去救他出來。」宋天饒正說著話就帶著劍往外走去，可才走了沒幾步就因為傷痛而喘息起來。
「你別逞能了。」李承歡連忙過去扶住他，「還是你帶著靈夕先走吧，我去救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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