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風雲突變
大火之後的冷宮，看起來像一個地獄，而我站在地獄前已經有兩個時辰了，身邊的小宮女一直在催促我回去休息，說是再不休息怕我的身子會撐不住，但其實，我怎麼可能會弱成那樣。說什麼我差點在大婚那天死掉，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不過……要是我真死了，那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你要搬去佛堂住？」一回大殿，劉賀就氣急敗壞的質問我，「為什麼？我們成親不過四天，其中三天你還一直都在昏迷，為什麼？」
殿內原本按照我的吩咐替我收拾衣服的宮女全部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我憂傷道︰「我逼死了孫娘娘，犯下殺孽，罪不可恕，如今除了去佛堂懺悔以外，實在是找不出更合適的贖罪辦法了。」
「可我們才剛剛成親！」劉賀激動道，「在此之前我也曾多次警告你，不要再去傷害她，可你偏不听，如今才後悔又有什麼用？」
「所以我才這樣懲罰自己，難道你希望我連一點懺悔都沒有嗎？」
「這……」劉賀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了，他也很為孫娘娘的死覺得可惜，他曾對我說過，他不希望孫娘娘死，所以我才會下定決心要留下來幫他，可現在，當一切成為定局，什麼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呢？
劉賀緩緩拉起我的手︰「她是自殺，她的死跟你沒有關系，更何況你作為這北國後宮之主，就算是親手殺了她，那也不是什麼大罪，你又何必要將她的死背在自己身上呢？」
果然，相對于那個已經死去的人來說，還是活著的比較重要。
「求您不要逼我。」我說，「太醫們說過的吧，如果我激動了，悲傷了，會加重病情的。」
「這……」
這就是那個所謂的「憂思成疾」給我帶來的好處，它可以讓劉賀不敢反對我搬去佛堂的主意。
「能緩緩再去嗎？你身體那麼虛弱，再加上我們才剛剛成親……」
「我的身體不會有事，在那里我一樣可以休養生息，至于我們……對不起皇上，我沒有辦法在背負著一條人命的時候，還能跟你快樂的生活在一起。」我直接打斷他的話，命人將我的東西一一搬去佛堂。
「你這是要拋棄我嗎？」劉賀似乎察覺了我的意圖，「如果孫娘娘在我們成親那天沒有自殺，你還會拋棄我嗎？」
我低低嘆了口氣︰「我只能說造化弄人。」
「你在成親之前說過，在我們成親當天會告訴我你究竟愛不愛我的答案，現在我們已經成親了，你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嗎？」
「答案？」我轉身看向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竟開始飄起雪來，「下雪了。」
劉賀一愣，隨即便看著外面喃喃道︰「御花園的白梅應該快開了吧？」
我輕笑︰「你說過，等花開了會陪我去賞花的。」
他點點頭︰「只要你願意讓我陪。」
「等花開吧。」我說，「等花開了，我就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皇宮的佛堂是在北國建立之初就有的，據說當初建這個佛堂是為了給大周皇宮中一位喜歡佛法的妃子禮佛用的，北國開國皇帝很喜歡這個妃子，一心想著要將她搶回來，只可惜，當大周皇宮燃起硝煙的時候，這個妃子已經喪生火海了。
又是一個皇宮中的悲劇。
我走進佛堂，里面到處都布滿了灰塵。這讓我想起了西國邊境的破廟，這里雖然簡陋卻比那里要好上許多。
「你們都下去吧，我來這里是清修的，不是享受的。」我拒絕了宮女們要幫我打掃佛堂的好意，親自拿過一柄掃帚輕輕掃起佛堂來。
「娘娘，這樣的粗活，您不會做的，還是我們來吧。」宮女們好像很擔心我。
但其實，不就是打掃佛堂嗎？以前我在尼姑庵的時候可是每天都會做的，怎麼可能不會做呢？
一個人，從早上一直打掃到晚上，直到自己累的躺倒在地上，心里才有了一絲絲的痛快，承歡啊，沒有你在的日子，我該怎麼辦啊？
三天後，正當我從木床上醒來的時候，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這是什麼味道？」
「回娘娘，是梅花的花香。」一邊的小宮女回答我。
我坐起身輕輕嘆了口氣︰「竟然開的那麼早，那看來，劉賀很快就要來了。」
「我早就來了。」
我話音剛落，劉賀的聲音就從外面傳了過來。
小宮女小聲對我道︰「皇上昨晚就來了，但當時想到娘娘正在休息就沒有進來打擾，一直站在門外等到現在。」
我換了衣服從寢室里出來，一樣就看到了那個整張臉都寫滿疲憊的劉賀。
「又發生什麼事情了竟然讓你如此疲憊？」我親手倒了杯茶遞給他。
「你還記得上次按照你的計謀在來救孫娘娘的人身上撒下特質粉末的事情嗎？」他問我。
我點點頭。
「兩個多月過去了，竟然沒有查出一點消息來。」他說。
我一愣，隨即低頭道︰「顯然是有個大人物插手了查案的事情。」
「你也這麼覺得？」
我笑道︰「皇帝要查的事情，竟然兩個多月過去都沒有消息，除了有個權傾朝野的大人物插手以外，還有什麼別的理由呢？」
「你覺得這個大人物可能是誰？」他問我。
我搖搖頭，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
劉賀深深嘆了口氣︰「北國，可能遠沒有我當初想的那麼簡單。」
這屬于北國的國政，我無心也無力多參與，只能假裝輕松道︰「不是說要去看白梅嗎？不走嗎？」
劉賀沖我笑了一下，隨即便溫柔的牽起我的手︰「每當我遇到苦悶的時候，只要想到有你在我身邊，我就會覺得那些苦悶根本什麼都不是，只要有你，我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緩緩低下頭︰「你覺得幸福就好了。」
在進入御花園之前，劉賀揮退了所有下人，他知道我並不喜歡走到哪里都有一大批的人跟著，同樣的，他自己也不喜歡這樣。
兩個人手著牽手走在御花園里，里面果然如他之前所說的那樣，到處都盛開著白色的花朵，遠遠看去像是一大片的白雪一樣，恍惚間我還以為自己到了另一個世界。
「你終于笑了。」劉賀突然對我說，「知道嗎？自從你進入北國皇宮以後，我就在也沒有看到你露出這樣的笑容。」
我愣了一下，剛要開口，他卻直接沖我搖了搖頭︰「別掩飾，我說過我不想听假話。」
我嘆了口氣︰「其實，能嫁給你，我還是很幸運的，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皇帝，沒有之一。」
「可你……」他剛要開口，突然臉色一變隨即對我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
我莫名的順著他的目光朝著大片白梅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是母後。」他說，「我們還是不要遇見她為好吧，自從她知道你搬進佛堂以後就一直很不高興，要是這個時候遇到她，恐怕會受到她的刁難。」
我不置可否的跟著他躲到了一邊的假山後面，果然，沒過多久皇太後的身影就漸漸從白梅叢中走了出來。
「你要明白，現在的劉賀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什麼主意都沒有，會一直乖乖听我們話的小孩子了。」沒想到的是在皇太後身後竟然還跟著一個男人，「更何況他現在娶了古靈刁鑽的穆靈夕為妻，你覺得以那個女子的個性，她會讓你擺布她的男人嗎？」
皇太後面色憂愁︰「但不管怎麼說，賀兒始終是我的孩兒啊！」
「你當初讓我從外面隨便抱一個男孩回來的時候，難道你真的是想把他當兒子養的嗎？」男人從後面攔住皇太後，「當初的你可只是為了保住你的權利才將他作為工具帶進皇宮的！他就是一個工具！」
皇太後無奈道︰「他如今已經是皇帝了，北國的皇帝！」
「他的皇帝位是我們給的！」沒想到男人竟然會比皇太後更凶悍，「要不是我們，就他這樣的棄兒，早就餓死街頭了！」
當這個男人憤怒轉身的時候，劉賀猛地一顫，這個男人我們並不陌生，他就是太傅潘濬，劉賀的舅舅！
「那你想怎麼樣？這偌大的北國已經是他的了。」皇後嘆了口氣，「其實只要他好好的對我們，誰做這個皇帝又有什麼關系呢？」
「北國的江山不是他劉賀的，是我的！」潘濬竟然當著皇太後的面直接道，「如果他不听我的話，我就會將他從皇帝的寶座上拉下來！」
「你要做什麼？」太後一把拉住他，「我不允許你傷害我的賀兒！」
潘濬想都不想一甩手將太後推倒在地上︰「什麼你的賀兒，你根本就不能生育，你難道忘記了嗎！」
我在劉賀忍不住要沖出去前一把拉住他，沖他搖了搖頭，示意先別出去。
「我是不能生育，可劉賀是我親手帶大的孩兒，這些年來，他對我一直都很孝順，跟親生的又有什麼區別？」皇太後悲傷道,「自我嫁入這北國皇宮以後，我從沒有一天得到過皇上的寵愛，所有的恩賜不過是敷衍外界的形式而已，我唯一可以依靠著的就只有哥哥你，可自從賀兒出現在我生命里的時候一切就都不一樣了，當我第一次抱起還在襁褓中的賀兒時，我就已經對他產生了難以割舍的情感，從那一刻起，我就是他的母親，永遠都會是他的母親。」她抬起頭對潘濬道，「哥哥，我求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傷害他。你要什麼盡管跟我說，我會讓他全部都滿足你的。」
潘濬目光一動:「我只想要操控整個北國的權利，你能給得起嗎？」
「自賀兒掌管北國以來，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你又為什麼一定要……」
「一直都做的很好？」潘濬冷笑，「你知道他這些年在朝堂上是怎麼反駁我的提議的嗎？你知道他是怎麼對著群臣評價我的嗎？他說我思想迂腐，說我不顧貧民的感受！那些下賤的貧民活著本來就是一種浪費，我為什麼還要顧及他們的感受？」
「賀兒只是在做一個皇帝應該做的。」皇太後並不覺得劉賀錯了。
「所以你是要幫你兒子不幫我嗎？」潘濬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殺意。
皇太後連忙搖頭︰「你是我的哥哥，你們都是我最親最近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幫他不幫你的事情。」
潘濬冷冷道︰「我心意已決，如果他劉賀不願意乖乖听話，那就別怪我將當年的事情全都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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