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絕世亦痛
今日的絕世府,少了絕世的琴音,顯得比往日更為冷清了。
「公子,李姑娘是說要來與您道別。公子見嗎?」簾內的洛斐然,很美,美得飄渺;卻也蒼白,白得虛無。當飄渺到虛無時,便少了一份凡塵中應有的真實,注定是不屬于人間的。
「不了,我這幾日不便見客,回了吧」無力的揮了揮手,心中暗嘆︰這般模樣,如何見人?絕世神醫無法自醫,天下人知道了,會怎麼想?嘴邊冷冷的笑,心卻是痛的,對自己的無助,對自己的無奈。
「可是……」雲鐘似乎有些為難,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但說無妨……」洛斐然轉身,淡淡言道。
「公……公子……」到口的話,卻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是他嗎?他要做什麼?」洛斐然面無表情的拋出了一句話,卻是說不出的苦澀。
「公子,相爺說希望在……十五……日與您一敘。」聲音很輕,一種說不出的擔憂。
十五嗎?洛斐然冷笑。「告訴他,斐然一定會如時赴約。」
「公子……您真的要去嗎?十五日,公子你……」欲言又止。
「不去?十八年了,他從未有過一刻想要放過我,我又能怎樣?」冷笑,世人的羨慕他,那麼他的痛苦,又有誰會懂呢?
亦或說,絕世神醫便不該擁有悲傷的權利。
雲鐘緩緩低下頭,無再多言,扣上了門,黯然神傷……
待雲鐘離去,洛斐然撫琴。平日,是琴陪他度過的,他是孤寂的,在那漫長而又短暫的18年中,他對誰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這種冷淡與冷漠不同,做不到漠然的他,唯有一個淡字,對任何人的淡,近到日日服侍身旁的雲鐘,遠到這樣幾面之緣的李箐煙。而唯一使他感受到他還是個人,他還活著的,便是這琴。
琴本無魂,可在他心中卻是有魂;琴下之曲自是無魄,可經他之手亦是有魄。如此,是否便算是有了魂魄?有了生命?他彈奏著,琴聲中帶著絲絲怒氣,無憂曲此刻亦有了憂愁,他的心很亂。無憂……無憂……
每次他彈奏之時,所有人都似忘卻了煩惱。只是,每次最惱的那個,不就是他嗎?他瘋狂的彈奏著,在旁人看來,這依舊是渾然天成的優美旋律但他的心里卻早已亂了套了。無憂……縱使他能讓天下人無憂,那麼他自己呢?如何無憂?
他渴望一個懂他的人,卻又恐懼那人的出現,知音難求,天下真正懂他的,又有幾個呢?
「啪!」琴聲戛然而止,悠長的回音在空中回旋,崩得太緊,太久,原來也會累,會斷……指尖的嫣紅……一瞬間,終是傷了琴,傷了自己……
「公子,您沒事吧?」雲鐘原在外守著卻不想听到了這般聲響,他跟隨洛斐然也有些時日了,今日之事,卻是從未發生過的。
「無礙,弦斷了。」緩緩包扎著手上的上傷。只是,身上的上可以愈合,那心痛了,又該怎麼辦呢?
見雲鐘不再言語,洛斐然緩緩開口︰「雲鐘,你跟著我幾年了?」
「四年。」
「真快。你也應該獨自闖蕩了,跟在我身邊,埋沒了你。」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是他的一生又有多少個四年呢?想當初,他也只是個弱冠未至少年,而雲鐘只是個**歲的孩童,他求他救他父親,他父親病得很重,還未來及醫治,便已離去,他第一次嘗試到了失敗的滋味,心中對他,也是極為愧疚。入夜,他也向今日這般彈奏著,那時的他,琴技便已極為高超,琴聲中亦有了對世間萬物的無奈。遠遠的,一個稚女敕的身影觀望著,緩緩走到他面前,單膝跪地,求跟隨于他,言不願再有遺憾。他自是听出了他的話外之意,心也第一次動搖。對于他而言,那時已是名揚天下的少年神醫,身邊仰慕者無數,卻從未有過真正交心的朋友,並非旁人不想,而是他自己不願,而在那日,那個未滿十歲的孩童改變了他,他也第一次嘗試與他人交流。只是,他依舊需要一個真正可以使他敞開心扉,無所牽絆去對待之人。因為他的痛,從未停止過。
「公子,不要……您這是要趕雲鐘走嗎?雲鐘不願離開公子。」
斐然長嘆︰「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只是,你不可能永遠跟著我。」
夜,正慢慢降臨,過了今晚,誰又知曉明日會發生什麼?一味的逃避,他做不到,也不允許,一切也許命中注定,該發生的,便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