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抬頭,看著這個陪伴自己九年光陰的男人。自他嫁入太子府的第一日起,她便用盡所有辦法來取悅他。直到她以為他已經真正的愛上自己,不留任何余地的,愛上自己。她甚至有時候天真的認為,南宮玄燁會像自己對他一樣,哪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也能像原諒一個孩子一樣,原諒她。
她還記得自己曾在與他臥榻尋歡之時,嬌嗔的問過他,若是自己有一天做錯了事,他可會怪罪她麼?
他在她耳邊呢喃,在她身上肆意的纏綿。他說,「你是我最愛的瑾兒,就算死在你的手里,我都心甘情願。」
她幾乎信以為真。
可是在這一瞬間,當他無數情話似乎還在耳畔遲遲未散的時候,這面前冷峻的男人,卻讓她心生畏懼。她感覺到陌生。就像一同生活了九年的男人,忽然摘下了臉上的那張皮,她才驚覺,一直以為自己才是演技最佳的女主角,可原來戲份,都是別人定的。
‘你別怕,怕什麼呢?」他見了她那花容失色的小臉,他的手輕輕撫著她的臉頰,從臉頰,到下巴,輕輕的,溫柔的,一如每次要她之前,那溫柔如水的呢喃。
她像看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南宮玄燁,卻只听他在耳邊繼續說,「若是沒做虧心事,你又為什麼會這麼怕呢,你的手,是冰涼的。」
軒轅瑾兒听了,不由得倒退了兩步,腦袋也嗡的一聲,竟然一瞬間就變得一片空白。
究竟是自己太聰明,還是對方太冷漠。
可是他們的對話,別人並沒有听到。她們看到的是,南宮玄燁輕輕的為瑾兒擦拭眼淚,然後溫柔的撫模著她的臉頰,愛意纏綿。
小霜看著自己的主子已經奄奄一息。想到自己的男人也已經慘死九泉,自己已經將真相告訴了他們,可是南宮玄燁竟然根本不相信自己。悲憤之感便襲上心頭。
她跪倒在地,「太子殿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無邊跟了你那麼多年,你又怎麼可以不相信他呢?你如果不還他一個公道,他在九泉之下都會不甘的啊!」說完,小霜在地上猛的磕了一個響頭,再抬起頭時,眼中都是悲憤!
太子心中又怎會分不清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可是他要依仗丞相府,就算軒轅瑾兒做了錯事,他也不會就此拆穿。但對瑾兒的感情。卻難以為繼。
‘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南宮玄燁冷聲道。
小霜看著南宮玄燁,緊緊咬住唇,心頭便是百種恨,千種仇。
唰!
頃刻之間,鮮血四濺。那速度快的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只見小霜從地上撿起了帶血的冰刃,猛的插入自己的胸口。鮮血四濺!
那一刻,所有人都被她的舉動震撼了!平時她只是個唯唯諾諾的下人,她經常來往于將軍府和太子府,可是很少跟誰發生沖突。在認識她的人的記憶里,小霜不過是個不太起眼的小丫鬟,放在人群中。都會讓人一下子找不出哪個是她。
可是這一刻,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南宮玄燁也倒吸了一口冷氣,誰也沒有想到,她會忽然之間,如此決絕!
‘我的命,可以證明。軒轅瑾兒害死了無邊哥。也害了我的主子,殿下,你這下……肯相信了麼?」
說這句話的時候,小霜的臉已經由之前的紅潤變得像紙一樣蒼白,再之後。整個臉像是被凍住了一遍,她像個木頭一樣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血從她的胸口不斷的流出,直至將整個一片空地染成鮮紅鮮紅的。
白淺只覺得一陣寒涼,她匆忙跑過去拉住了小霜,可是她用的不是普通的刀劍,而是南宮玄燁的冰刃,又刺中了要害,身體早已冰冷。
眼楮一陣酸澀。雖然白淺跟小霜沒有多少交情。可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也是有著太多的無奈。
她猛然回頭看著南宮玄燁。
‘如此,你還不信她嗎?」白淺問。
南宮玄燁稍顯窘迫。他多希望白淺能懂他的心。他對軒轅瑾兒,除了寵愛,還有依靠,依靠她家族的勢力,他的太子之位才能穩妥,才能保險。可是他現在確信,他真正愛上的人,是白淺。
他想要解釋,卻終究不知怎麼讓白淺知道,自己會妥善處理。
軒轅瑾兒見小霜死去,心里大大的舒了一口氣。什麼樣的主子,就會帶出什麼樣的僕人來,這麼沉不住氣。這麼快就死了。她知道太子殿下對她的情,恐怕已經所剩無幾,可她也知道,他太愛權力,他不會為了一個白樂菱,就拿自己怎麼樣。
想到這里,軒轅瑾兒反而釋然了。
她輕蔑的看著白淺,白淺將小霜胸口的冰刃拔下,她的素白衣裙已經沾染上了血跡。
軒轅瑾兒打量著這個女人。都是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把她一直以來寧靜而又舒服的生活狀態打破了。她原本可以安安心心的做太子側妃,再過幾天,就可以變為太子妃。可是自從她回來,她幾乎沒有一天安寧日。
她看白淺一身血跡,眸中都是狠戾。她淺笑。她想,白淺啊白淺,你實在是太不懂太子了。太子哪里是為了情愛可以放下一切的人吶?他最愛的人,永遠是他自己。如果你想要得到他,那麼便要符合他的全部利益。
‘白大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呢?」軒轅瑾兒開口道。「難道白大小姐親眼看到我做了什麼?還是心里,只盼著什麼都是我做的?」
白淺看著軒轅瑾兒,如同一陣詭異的風,她忽然移動身形,瞬間出現在軒轅瑾兒的面前,一只手卡住她的脖子,兩個手指的指甲嵌入她的脖子,滴滴的鮮血溢出。
軒轅瑾兒嚇得臉色鐵青,她看著南宮玄燁,等待著南宮玄燁來救她,可南宮玄燁只是蹙眉,卻並沒有插手。
他知道白淺生氣,但若是這樣能讓她消消火,他也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軒轅瑾兒感覺自己要喘不過氣來,雙手狠命的在空中撲騰著,但是根本就不能踫觸到白淺。
‘這就是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麼?」白淺急速前進,而被她用手掐著脖子屢屢後退的軒轅瑾兒,卻快要斷了氣。
她拼命的點著頭,剛剛還頤指氣使的臉也終于變得紅成一團火。
白淺松開手,她站不穩,摔倒在地上,手被磕出了血跡,脖子上也有傷痕。
‘忘了告訴你,我第一次見白樂菱的時候,也是這樣跟她打招呼的。她是不是我妹妹,不重要。但有人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麼把戲,可別怪我心狠手辣!」白淺狠狠的說。
明明是午後,可是周遭卻靜的像深夜。
原本寧靜的院落里,現在已經躺著兩具尸體,一個七孔流血,一個臉色慘白。家丁們剛剛看的目瞪口呆,還以為軒轅瑾兒難道會就這樣被白淺給掐死了。他們也才終于深深的知道,白家大小姐,是真的不能惹的。連太子殿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軒轅瑾兒都差點被她殺了。
南宮玄燁嘆了一口氣。
‘今天就到這,把白樂菱關進地牢。把這兩個死人抬走,把小霜妥善安葬吧。」
說完,拂袖而去。
***
入了夜,墨骨齋門口的這片空地上,血跡依然未干,幾個下人已經整整在門口擦了幾個時辰,可是那血跡依然不肯消去,從日落到月亮爬上了湛藍的星空。這一切,似乎都沒有太多的改變。死亡的氣息,一直在這里縈繞。
白淺跟白辰回到了太子府,她跟哥哥商量了一番,最終決定,白辰去調查李管家,自己去調查白樂菱的身世。
兩個人先去看了看阿迷。
阿迷自從昨天受了傷回來,就已經暈迷了整整一天。按照大夫開的方子喝下去,到了晚上才再次醒來。她睜開眼楮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白辰。
白辰端著煎好的藥,坐在她的身前。
白淺則站在白辰的身邊。她也心疼小霜,她還不忍心告訴阿迷,她昨夜拼了命救回來的小霜,今天已經自己結束了生命。
阿迷開口問道,「小霜可還好麼?最終可將事情說清楚了?」
‘你先把自己的病養好,這些事情,我和白淺會處理好的。」說完,白辰扶住衣袖,輕輕吹拂著那手中的湯藥,喂她喝。
阿迷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待遇,自己不過是個孤兒而已,在軒轅家長大,能保住這條命就已經算是萬幸,又怎麼能讓主子給自己喂藥喝?
阿迷猶豫著,白辰卻堅持。「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什麼都別想,把藥喝了。」
這句話,像是命令。白淺站在一旁,似乎能感受到,兩個人在一起,似乎有些微弱的不同。
阿迷點了點頭,她喝著白辰遞來的湯藥,實在是苦,可是她眼楮都沒眨一下,就喝了下去。也不喊一句苦。
白辰喂她喝藥的時候,心底卻是痛的。
不知為什麼,她看到阿迷的時候,總會讓他想到赫連彩雲。他的彩雲,並不是赫連家的親生女兒,所以在那端莊的氣質下,卻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隱忍。那份倔強,總是深藏在寵辱不驚的外表下。彩雲少言寡語,也從不會說自己的苦處,可是他分明看到彩雲在赫連家受了多少委屈,她卻也從來都是輕輕一笑,說這都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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