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過去了。」李小嬋微微一笑,直起身子,伸手去接李大娘手里的,說︰「大娘,我自己來。」
「小心燙著。」李大娘拒絕了幾次,見李小嬋堅決要自己喝藥,便將藥碗遞過去,小心囑咐。
李小嬋仰頭咕嘟咕嘟,幾口就把碗里的藥給喝完了。穿過來之後,她很快便弄清楚了家里的情況,自己唯一的依靠,那對名義上的便宜父母,除了搞些沒甚水平的吟詩作對和秀恩愛,幾乎就不會別的什麼了。所以她只能依靠自己,利用這副雖然幼小但還算健壯的小身板兒,還有自己腦子里的知識,靠著鄰居的憐憫幫助,種著幾塊地,勉強過活。
不過現在,李名遠和文嫻似乎改變了愛好,不再秀恩愛,改為吵架了。
李小嬋剛這麼想著,就听見隔壁一聲高過一聲地吵鬧了起來。
納妾?!
生子?!
孝道?!
這還真像是李名遠這個酸腐如秀才的風格!
其實納妾,是李名遠早就有的念頭,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文嫻嫁過來十三年余,未曾產子延續香火,讓父母遺恨而去。而李名遠既然自詡是文人嘛,總想著來點風、流韻事,似乎這是一種風尚。
李家老兩口在世的時候,李名遠有吃有喝,無需為生計發愁,每次和文嫻爭幾句納妾的話,也不過是說說,事後喝幾次花酒,便也不再提了。後來李家老兩口去了,李名遠雖然將一家子的生計全交給了李小嬋,自己依舊不操心。然而幼女當家終究是權宜之計,再加上老兩口沒有見到孫子就去世,死不瞑目,讓李名遠這個一直努力學習名賢做孝子的人很是愧疚了一段時間,納妾,便越來越急迫了。
李小嬋不耐煩地听著李名遠的怒吼和文嫻低低的哭泣哀求,忍不住將眉頭皺得緊緊的。
對于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現在的李小嬋除了冷漠,幾乎生不出一點孺慕之情。要不是想著自己要想在這個世上好好地活著,得利用他們倆父親和母親的名號,李小嬋恨不得立刻就把他們倆給分家分出去,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納妾?
那不過是讓她花自己的血汗錢再買來一尊菩薩伺候罷了!
李小嬋不是傻子,當然不會眼看著自己更加勞碌不幸,所以她怒氣沖沖地勉強起身,從一旁的櫃子里拿出拿出一本賬簿和一個荷包,準備今天一次堵死李名遠的納妾之路。
「小嬋,你身體還虛弱著呢,別被他們倆欺負了,大娘跟你一起去!」李大娘見李小嬋一臉的怒氣地拿著賬本和荷包,忙上前說道。
李小嬋聞言腳步一頓,笑著婉拒道︰「大娘,這事兒你就別出面了,免得他們出去了亂說你閑話。」
清官難斷家務事,李大娘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她說要跟去,只是打心眼里疼惜乖巧懂事的李小嬋,怕她再被李名遠和文嫻欺負了。
李大娘哪里知道,此李小嬋非彼李小嬋,雖然在外人看來現在的李小嬋還是做牛做馬,供李名遠和文嫻夫妻倆享受揮霍,但是其實在家里,李小嬋掌握一切經濟命脈,根本不看李名遠和文嫻夫妻倆的臉色。
李大娘又勸說了幾句,見李小嬋堅決拒絕,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心里更加憐惜她的懂事,便不忍她再為難,安慰道︰「小嬋別怕,大娘就在牆頭那邊听著,他們一欺負你,你就喊大娘來幫你!」
李小嬋感激地謝過李大娘,親自送她出了院門,見她進了自家的院子,這才回身,眉頭緊皺,听著李名遠和文嫻越來越激烈的爭吵聲,徑直前往書房。
李小嬋推開書房的門,二話不說,將賬本和荷包撂在桌子上。多年風里來雨里去地下地掙錢,養活眼前這倆毫無關系的成年人,讓李小嬋在李名遠不切實際地揮霍金錢的時候,連裝裝乖巧女兒的樣子都不願意。
正在爭吵中的兩人被李小嬋驚得愣了一下,旋即,李名遠就沉著臉,威嚴道︰「小嬋,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進屋都不敲門,擺著個臉,給誰看呢!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李名遠這麼說的時候,心里其實發虛,李小嬋把不把他當成父親,他自己最清楚。自從四年前李小嬋從墳地里被雷電劈中昏迷,醒來之後就跟換了個人兒似的,以前的李小嬋雖然對他這個父親很是冷漠,但至少眼底是有對長輩的畏懼的,但是醒來後的李小嬋面對他的時候,眸子里除了冷漠,就只有,不屑。
不屑?
看著眼前的李小嬋又露出這種神色,李名遠只覺得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差點氣得背過去。雖然惱恨她無視自己作為父親的尊嚴,但是李名遠也不敢真的跟李小嬋鬧翻,畢竟自打父母去世之後,李小嬋就成了他的衣食父母。
李名遠眼底的風雲變幻,李小嬋並不在意,她低頭徑直打開賬簿和荷包,說︰「賬目和積蓄都在這里呢,一兩六錢銀子,二百三十五文錢,糧囤里還有兩石三升存糧,爹您要是覺得夠,那就請媒人物色一個吧。」
當然,這些積蓄,並不包括李小嬋自己四年來攢下的小金庫。
李名遠下意識地默默計算了一下,頓了頓,才知道李小嬋這是在嘲弄自己,頓時火氣更大︰「這些年,難道就攢了這一點?咱們可是有些好田!」言下之意,李小嬋做了假賬騙他,自己把錢藏了起來。
李小嬋也不怕,不疾不徐地一頁頁地翻著賬本說︰「爹您自己看看,這一筆筆都記得清清楚楚的,還蓋有您的印章。沒錯,咱們家是有良田,但不多,再加上交賦稅,請短工,修水渠,制農具,七七八八的花費了過半。能攢下這麼多,已經不錯了。」
李名遠拿著賬本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也沒有看出什麼名堂,只得扔下賬本,哼了一聲,自去看些野史小說,不再提納妾的事。
李小嬋以為事了,正要放下心來,然而卻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