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見康大女乃女乃給的兩包人參,一包還算好,另一包就有些年份了,不知藥性還在不在,就怕再害了花羨魚的性命,桂嬤嬤便暫且存了起來,只道待明日拿到藥房去問明了大夫,再用也不遲。
花羨魚自重病,就從後罩房移到了楚氏的上房里養著了。
為著花羨魚的病,大房院里一日里也不知多少人進出的,康大女乃女乃也無心管束,就讓一些人生了不軌之心。
其中以一直記恨的鄧三太太最甚,讓人巡查得比大房的人都要勤快。
上天也不負鄧三太太這份勤快,正苦愁無門路整治大房拾回臉面,就得了桂嬤嬤這巧宗。
瞌睡遇枕頭的事兒,自然是不能放過,當下鄧三太太便是點齊人手,要發難大房的。
在後罩房里,耳報神一說完這事兒,花如玉心下也歡喜不已,直道︰「這等熱鬧如何能錯過的。看我前去助媽媽一臂之力。」
虧得三房還有明白人,花如香知道這里頭的厲害。
不說鄧三太太這是要硬闖,欲殺大房個措手不及,只是大房豈能束手就擒,所以會鬧成何種結果還難說。
這些可不是她們做姑娘的能摻和的。
再者,前院到底比不得她們後罩房清淨,人進人出的,多少雜人。
花羨魚雖挪到前院去了,可到底還未留頭,都當還是孩童,撞見幾個混賬男人也無大礙,但要是花如玉遇上了,名聲還要不要了。
花如香自認是勸不了鄧三太太別折騰了,她姐姐無論如何她都是要勸阻的,不然花如玉名聲毀了,她做妹妹亦沒好听的。
因此花如香百般阻攔,「我說姐姐,你且消停些吧。」
花如玉不快道︰「你到底想要做甚,不去給媽助威就罷了,還在這推三阻四的?」
花如香苦口婆心道︰「姐姐,如今前頭可不是我們能去的了。若都是韓小相公這樣的也就罷了,就怕遇上些不識好歹的。」
「莫要危言聳听。」花如玉听提起韓束,兩眼莫名亮起。
花如香再勸道︰「非我危言聳听。你又不是不知,為了給阿羨請醫問藥的,多少不知所謂的人進出前院的。若是遇上這樣的,被心存險惡的人傳你個私相幽會,你是要名聲還是要性命?你沒見就是他們家花玄魚都少去的。」
說起這些花如玉自然也是怕的,可一想到若是巧遇上韓束,再與之獨處,以韓府這樣的詩禮之家,為了一個姑娘家的名聲,是沒有將其置之不理的道理,必得接她回南都去給各名分的。
想罷,花如玉愈發止不住心頭的躍躍欲試了。
可想也知道,花如香定不會依的,花如玉便假作安分,騙得花如香疏忽,瞧準時機只身往前頭去了。
此時鄧三太太正讓人闖了大房院子,口口聲聲說要拿賊。
花淵魚和韓束持長劍立于天井中有敢上前一步的,刀劍就出鞘,也虧得有他們震懾著,不然鄧三太太手底下那些慣會跟紅頂白,欺軟怕硬的,早直闖進去不分青紅的一通亂搜了。
這番動靜把二房也驚動了,花景懷命妻子張氏來問。
若是平日里,康大女乃女乃還有同鄧三太太應對的心,如今,沒立時讓人將鄧三太太打回去,已是康大女乃女乃的氣度了。
就听康大女乃女乃和鄧三太太幾番口頭的機鋒後,鄧三太太也知道硬來是不行了的,便道︰「老太太將家里的事兒都交給了我主持,我便責無旁貸。我又是個眼里揉不下沙子的,萬萬容不得家里頭有這些個賊人在。我也知道那起子奸懶的東西,最恨主子們手眼通天,最巴不得主子們疏忽大意了。一旦主子略有輕忽,什麼遺失東西,需用過度,濫支冒領等等,就是尋常事兒了。如今你們家因著阿羨慕,成了這麼個光景,大女乃女乃無多余心力去管顧約束院里的人和事兒也是難免的。我正因清楚,所以一時都不敢大意,幫大女乃女乃你看著些了。這不,真就讓我給得了一個。」
一面說,鄧三太太一面難掩得意地對康大女乃女乃和張三女乃女乃又道︰「大女乃女乃和三女乃女乃若是不信,隨我一塊去拿就是了。老話說得好,‘眼見為實’不是?」
張三女乃女乃向康大女乃女乃點點頭,「大嫂只管放心,我也一道去,若有人敢心存不軌,栽贓陷害的,我也能做個證據。」
鄧三太太听了直瞪張三女乃女乃。
也是有心算無心,鄧三太太一干人直接就往桂嬤嬤屋里去了,桂嬤嬤被拿了個正著。
康老太太的那包人參,就從桂嬤嬤的箱籠里給搜了出來。
鄧三太太唯恐桂嬤嬤嚷嚷著求情喊冤,吵擾到了園子里的花老太,就命人把桂嬤嬤的嘴先堵上,再捆了。
人贓俱獲的,康大女乃女乃不信都不成,又氣惱又傷心的,加之為花羨魚操心勞累這些日子,一時氣得眼前直發眩,也虧得張三女乃女乃在旁扶了一把,這才沒跌坐在地。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康大女乃女乃指著桂嬤嬤就罵道︰「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家阿羨救命的東西你也敢昧了,也不怕你一家子都跟著你不得超生的。去把他們一家子都給我拿了,讓上夜的且看守一夜,明一早都扭送官府去。」
桂嬤嬤是天大的冤屈,可惜她如今有口不能言的,又掙月兌不開,只能眼睜睜被人拖拽著出去了。
罷了,鄧三太太假模假式地勸康大女乃女乃道︰「大女乃女乃消消氣,為這些個下作的東西氣傷了身子,就不值當了。現如今阿羨的病正是要緊時,一日三餐煮湯煎藥的,廚中不能一時無人。按理,我也該等你另選得用的,報與我登記名冊就是了,可回頭一想,只怕你如今也沒那等心思和工夫顧慮這些,我少不得就為你又操一份心。」
張三女乃女乃將臉擰開,冷哼了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
鄧三太太心下不悅,但忍著當沒听見,免得壞了自己後頭的事兒了,回頭將一媳婦喚了出來,「王萬喜家的,過來給你們大女乃女乃磕頭。」
康大女乃女乃雖不當家,可家里的人都有誰,她沒有不清楚的。
王萬喜是鄧三太太乳娘王嬤嬤的兒子,這王萬喜家的也就是鄧三太太的女乃嫂。家里都知道,這一家子是同鄧三太太一個鼻子眼里出氣的。
等王萬喜家的到跟前來,鄧三太太對康大女乃女乃又薦道︰「信不過的人,我自然是不敢往你面前帶的。這王萬喜家的,最是知根知底的,且人又干淨爽利,讓她在你跟前侍候著,你,我,就是老太太那里也沒有不放心的了。」
鄧三太太讓她女乃嫂到康大女乃女乃眼皮子底下當差,打的是什麼主意,康大女乃女乃不用細想便也能猜出幾分來。
如今大房正是多事之秋,且廚房這等要緊地方,更沒有讓不相干的人拿捏在手里的。
康大女乃女乃瞧鄧三太太那幸災樂禍的嘴臉,恨不得啐鄧三太太一臉的,方要婉拒,就听從上房里傳來花羨魚淒切的哭喊聲,和楚氏焦心的喚聲。
少時,花羨魚的丫頭珠兒便從上房里沖出來,大喊道︰「大夫,快去請大夫。」
康大女乃女乃那里還顧得上同鄧三太太周旋的,急急就往上房去。
就是花淵魚和韓束顧不上其他的,也跟著沖了進去。
張三女乃女乃隨後也進去了。
只鄧三太太和同她的那些人不動。
鄧三太太對王萬喜家的道︰「她現在是沒工夫理會咱們了,你只管留下就是了。」鄧三太太也沒想到能這般輕易就留下人了。
「可要等大女乃女乃回過神來,怕是不能留我的。」王萬喜家的道。
鄧三女乃女乃卻冷笑一聲,「等她回過神來?哼,等她回過神來就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王萬喜家的听了直稱是,「太太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在,保管他們別想再吃香喝辣,要太太的強。」
這話鄧三女乃女乃听著受用,一揮手留下王萬喜家的,帶著余下的人就回他們院子了。
王萬喜家的得了鄧三太太的話,拿著雞毛當令箭,大馬金刀就往大房小廚房去了。
大房的小廚房除了桂嬤嬤之外,還有兩個僕婦,是葉嫂子和衛嫂子。
王萬喜家的一到,就逼著葉嫂子和衛嫂子把好東西都拿了出來,先將碧梗米、白玉面、各類干貨和時鮮的海味等好物,都勻了一半出來往三房送去。
柴火木炭,時鮮瓜果等次一些的東西,王萬喜家的大籮大筐地往她自個家里運去。
正搬運得興頭上時,就見有丫頭來說︰「顧媽讓趕緊預備好參湯,上房那里隨時要使的。」
王萬喜家的頭都不回,「好沒眼色的東西,沒瞧見廚房里正亂著,要什麼一會子再來說。」就這麼把小丫頭給打發了。
小丫頭氣得扭頭就去回顧嬤嬤。
余下的那些個糙米爛面,王萬喜家的就不管了。
葉嫂子和衛嫂子不敢多言一句的,見王萬喜家的連她們私藏的糖波酒等東西也拿了去,也是敢怒不敢言的,任由著王萬喜家的去了。
王萬喜家的這才留下衛嫂子上夜。
也是王萬喜家的走的快,她才走顧嬤嬤就來了,直罵得衛嫂子狗血淋頭的。
衛嫂子委屈,卻又不敢回嘴,說都是王萬喜家的鬧的,只得背了這黑鍋。
再說回楚氏上房里。
待眾人涌進楚氏上房時,就見里間里的花羨魚如同月兌離了水的魚兒,起先還能拼命地掙扎哭泣,越往後氣息就越少的樣子,且任憑呼喚就是不見醒來。
見狀,花淵魚那里還能等的,說信不過家里小廝的腿腳,就親自跑去請大夫了。
可花羨魚如今這樣的情景,能不能等得來大夫,還是兩說的。
楚氏在一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就見韓束一跺腳,過來對楚氏和康大女乃女乃道︰「姨祖母,表嬸娘,我身邊正有一丸藥,因我家祖輩皆是武將出身,沙場之上刀槍無眼,死傷難料,故而家傳一方子,配得一料藥丸,人人隨身攜帶,可備一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