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兼祧 第三回花父再名落孫山三房做親河東獅(三)

作者 ︰ 才下眉頭

「長得可真好。」康老太太毫不吝嗇地夸贊道,「到底是南都城來的,不比我們這種小地方長出來的,都是猴兒。」

花淵魚直撓頭。

康是福模著鼻,湊趣道︰「祖母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就算是猴兒,也有成齊天大聖的一日不是。」

康老太太笑罵道︰「說他是猴兒,就還真要當弼馬溫了。」

一時滿堂歡笑,幾個小的又被長輩們取樂玩笑好了一會子。

回頭康老太太讓人取來表禮給了韓束,又拿了個騎赤兔馬的關公小金人給了韓束。

韓束一再謝過。

關帝爺是武運之神,康老太太給這禮,倒是楚氏有些意外,意外康老太太竟然知道韓家是什麼出身的。

就以為是康大女乃女乃說的,楚氏便撩開不管了。

而那廂,黃氏瞧韓束那形容身段,那言談舉止,那人品,只道他們這地方上是沒有的,是越看越喜歡,越瞧越滿意,一時竟問起韓束的年庚八字,與家里境況。這里頭的用意,便不言而喻了。

康舅父的大女兒康是巧,面上立時飛紅一片。

也是黃氏話音剛落的功夫,方才的一堂和樂,霎時散了。

黃氏還不覺自己說錯了話,見康舅父連著給她使眼色,還問︰「怎麼了?這問不得不成?」

不說韓束,就是花景途一家也尷尬了。

康老太太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對康舅父道︰「你們父子也不必在這拘著了,帶姑爺和兩個外甥,到你們爺兒們的地方去,讓我們娘兒們自在說話。」

康舅父父子兩領命,和花景途父子,還有韓束一道辭了,就是小吉寶咿咿呀呀揮著小手也跟了出去。

康老太太才又對黃氏道︰「你也不用在這侍候的,到廚房去瞧著些吧,今兒那道羹湯最是要小心火候的。」

黃氏訥訥地應了是,便蹲福出去了。

最後康老太太又讓康是巧帶著花羨魚她們幾個小姊妹們,到里屋去玩。

一時廳堂里,就只剩下康老太太和楚氏婆媳。

楚氏這才又拾起方才的話,再三謝過康老太太的。

康老太太道︰「親家外道了不是,你可別忘了,羨姐兒可是我外孫女,我豈有眼睜睜看著不施援手的道理。只是當日給羨姐兒求的護身符,許了願,到底不拘是你們家,還是我們家,去還這‘過關願’才是法子。」

楚氏連連點頭,道︰「自然是我們家去才是正理。正好阿羨祖父冥壽,一並辦了,也沒什麼不妥的。」

康老太太听了,直點頭,道︰「也好。」回頭給一旁的大丫頭吩咐了幾句,少時,丫頭就捧著幾樣禮出來了,自然是給花晉華冥壽的禮。

楚氏略略推辭,便讓康大女乃女乃收下了,罷了就讓康大女乃女乃把備好的人參和一些別的調補養身藥材獻上。

康老太太道︰「親家太太這是做什麼?雖說親戚間就該禮尚往來的,可也沒眼下就還的,生分了。」

康大女乃女乃捧禮過去,笑道︰「娘,這可不是還你方才的禮。這些是人參和一些調養身子的藥材。」

康老太太擺手笑道︰「還說不是還我的禮,我不就給外孫女幾支參,和你們不相干的,使不著你們來還這禮的。」

康大女乃女乃道︰「自然是使不著我們來還這禮的,日後阿羨大了,自有她的孝心,所以這些是你女婿和我孝敬您老的。」

康老太太听了,很是熨帖,便哂納了。

罷了,康大女乃女乃又勸道︰「這人參雖是好物,但年份一長,只過百年就成灰了的,娘可別舍不得吃。」

康老太太是個性子剔透的,一听這話,便問︰「可是我給羨姐兒的人參壞了?」一面說,一面趕緊讓丫頭尋出她剩下的那些來瞧。

她們一堆婦道人家,能瞧出什麼好歹來的,便打發人拿去給醫館里的大夫認。

下人回來報,果然那些人參竟沒一支好的了,再存些年月便會化灰了。

康老太太捧著那些人參,長長嘆了一氣,不禁黯然感傷了起來。

都以為康老太太是心疼人參沒了,紛紛勸解。

只當初康老太太的陪房——嚴大嬤嬤,能明白了。

嚴大嬤嬤知道,康老太太並非是心疼這些個如今有銀子也買不著的上好人參,而是感念當年做姑娘時,承父母膝下的一份天倫。

罷了,康老太太也沒什麼心思再說話,便讓康大女乃女乃她們散了。

花羨魚覺著自己因為一場南柯夢,也算是有些見識了的,卻也是後知後覺才發現,她外祖母竟和他們這地方的人都不同,說起來倒是能和南北都中的那些大家小姐,名門貴婦而論的。

當日,花羨魚一家就在康家歇下了,花羨魚借故問起康大女乃女乃的。

康大女乃女乃回想了一會子,嘆了又嘆才道︰「說起來,當初我也只听你外祖父說過那麼一回。」

原來康老太太真不是他們這地方的人,是北都人士。

可好好的都中大小姐,怎麼就嫁到他們這等僻遠之地來了?

只听康大女乃女乃說,她外祖家,也就是康老太太的娘家,姓梁,曾是都中書香繼世的官宦之家,梁父更曾是朝中大員。

只可惜,當年梁大人一念之差,貪圖那從龍之功,一步錯,步步錯。

常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

新帝登基伊始,便有心要鏟除政敵,排除異己,梁家便在其中。

梁大人追悔莫及的,卻已于事無補。

在梁家遭大難前,梁大人和梁夫人為保女兒不受牽連,一生平安,倉促間附大半的家財做嫁妝,將康老太太遠嫁了。

也是那時康老太太年輕,不能體會當時父母的良苦用心,對于被遠嫁到如此僻遠之地,心中難免有怨。

也是多年後,康老太太才听到傳聞,但那時梁家早逢大劫。

梁大人病死在牢中,不久梁夫人隨之亦去了。

而康老太太的兄長也被治了枷號示眾,日復一日的,兄長不堪受辱,也久不在人世了。

乍聞,梁家家破人亡,康老太太肝腸俱斷,若不是那時候康舅父還小,康老太太舍不得幼子,怕是早便看破了紅塵,萬念俱灰出家去了。

故而那些個人參等物,于康老太太而言非只是陪嫁,而是她對父母家人的寄思,所以得知人參都朽了,有朝一日還會化灰,讓她如何不感念,不感傷的。

听說完這故事,花羨魚出了老大一會子神,醒來,一時也不知想到什麼了,忙忙就下榻穿鞋,又奔康老太太院子去了。

花羨魚到了康老太太上房,也不讓人進去回,自己就進去了。

只听到里屋隱隱有人說話,「……那些個都不過是身外物,老爺和夫人的苦心只為能讓小姐一生富足平安,只要小姐您一世安好,物非人是的事兒,世間都有,卻不見得就不是好事兒的。」

花羨魚听出來了,是嚴大嬤嬤正在勸解康老太太。

花羨魚暗嘆道︰「這嚴女乃女乃果真是從都中繁華之地出來的人,看其品行,听其言行,就是個忠心的,周全的,不愧是外祖母跟前一等得用之人,也不枉外祖母給他們家這樣的體面。唉,但到底也不過是一介僕人,雖說準了外祖母心思,卻說不到根源。外祖母確是有感寄思之物不再,而傷懷,但起因終究是為了當年自己的不諳世事,錯失家人音信,臨別亦不能再見一面,而悔恨不已。」

想到如此,花羨魚不禁替康老太太也惋惜了一回,又想道︰「如今想來,外曾祖父一家當年那樣的境況,怕是葬身之處都不能有的,想再尋回尸骨都要破費周折,況且還是多年後再去尋的。外祖母縱有心,卻也不能明目張膽地找,說來怕是至今也不得結果的,也就無以寄托哀思,才拿那些個身外物代替了。」

嚴大嬤嬤還在繼續勸說康老太太,讓其寬心。

花羨魚理了理心緒便大步進去,見面就直奔主題道︰「外祖母,那些身外物雖好,能長久的終究少,也不妥當,依我說,還不如修一座衣冠冢。我曾在一書上瞧見過的,縱然尸骨不在,只得衣冠,但只要其後人做以法事,再常以思念之情為托,先靈定能感懷察覺,縱在千里之外亦能循跡而來,一家團圓。」

聞言,康老太太和嚴大嬤嬤無不驚異的。

許久後康老太太紅著兩眼,招手讓花羨魚到她跟前,一把摟進懷中,口中一疊聲道︰「好孩子,好孩子……」

想為父母造一處長眠之地的心,康老太太並非沒有過的,但到底已嫁做人婦,多有不便;二則,梁家當年是戴罪之身,若康家貿然出頭怕是牽連頗多。康老太太不得不作罷了。

不想這些多年後,就是自己都快要歇了那心思了,小小年紀的外孫女卻能明白她心底的苦楚,解了她一世的為難。康老太太深感老懷大慰,一時忍俊不住又潸然淚下的。

衣冠之冢,可無名無姓,外人不可知,卻能讓先人安息有處,不至于不知該魂歸何處,游蕩無依;生者亦可寄以哀思,又可四時祭祀,是再美滿不過的事兒了。

然,理兒是這個理兒,康老太太到底是康家的媳婦了,要給梁家修冢立碑還得如今的康家當家人,康舅父起頭的好。

但都知康舅父最是孝順的,只要是康老太太所說,他沒有不依的,這就容易了。

那夜,康老太太和花羨魚一塊商議起衣冠冢的事兒,康老太太執意要親手為父母和兄長各做一身衣冠,且說做便做,當下尋出眼鏡來就要動針線的。

可見康老太太是十分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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