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見了,自然是要找的。
問起常時和花雙魚一塊玩的小姊妹們,都說︰「這些時日姐姐都不帶我們玩兒,只和二姑姑好的。」
可二房把老宅上下都翻個底朝天,都找不著花雙魚的蹤跡。只得又上街去尋,但到底攸關花家女兒的名聲,不敢大肆聲張的,最後也就空忙活一場沒個結果的。
大房自然是幫著的,但也只是人疲馬倦的無用功。
便有人說,今日花如玉發嫁,多少人人來人往人進人出的,都數不過一個數來,可不是拐子趁勢混了進來,給偷了去。
一時間,家里流言蜚語的,讓花家女兒們人心惶惶,連閨房門兒都不敢出了。
楚氏更是不準花羨魚回後罩房去住了,就連花玄魚亦被她接了過來,一塊在她眼皮子底下看著,她才安心。
這般毫無頭緒地找,終究不是法子,花景途就勸花景懷和張三女乃女乃報官。
到了次日,不待花景懷去報官,鄧三太太的新親家杜老財的婆娘來勢洶洶的就上門了。
這是他們三房的正經親家,鄧三太太不好交別人款待,只得自己陪了。
誰知杜老財的婆娘茶也不吃,瓜果也一概不用,只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鄧三太太。
鄧三太太原就是屈意作陪的,見這老虔婆擺出這樣的嘴臉來對她,立時沉下臉來說,「親家太太到底是做什麼來的只管說就是,犯不著光擺譜兒給我瞧的,我也瞧不明白。要是沒別的事兒好說,恕我不能奉陪了。」
杜老財的婆娘這才冷笑道︰「還倒打起我一杷來了。問我做什麼來的?我且還要問你們家要做什麼來了?」
鄧三太太听這話里有話的,一時只想到昨夜女兒才洞房花燭,這一早老虔婆就來了,莫非花如玉出事兒了,杜家來問罪了?
想到這,鄧三太太的臉面就青了,這十數年來女兒可是清清白白被她養在跟前的,倘若這老虔婆想拿說女兒的清白說事,她絕不依。
沒想杜老財的婆娘卻道︰「你們家的女兒都是沒人家要了的,就這麼上趕著往我們家送的?」
鄧三太太听了才要開罵,可一想卻又愣住了,滿頭霧水的,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听杜老財的婆娘說下去。
杜老財的婆娘又道︰「我算是瞧明白了,是見我們家聘禮厚實,設下套來想再訛我們家一份聘禮的。我告訴你們,要真這麼想,那就打錯你們的算盤了。別以為偷偷模模把人送我們家去了,就能成事兒,無媒無聘,就為賊。」
鄧三太太越听越糊涂了,但嘴上卻不吃虧的問道︰「你在渾說什麼,誰稀罕你們家那點破爛貨,誰也沒那閑功夫設套給你們家鑽的。就你們家這樣的,還有上趕著給你們家送女兒的,哼,要不是你們家得了那‘巧宗’,別說是我們家女兒,就是我們家丫鬟也不能嫁你兒子的。」
杜老財的婆娘听了氣得直喘氣,指著鄧三太太道︰「好,既然三太太這般說了,那就別怪我將花雙魚當賊送官府去了。」
鄧三太太一甩臉,「請自便。」只是才說完,又察覺不對又回過身來,急問︰「你剛才說誰?」
杜老財的婆娘嗤笑道︰「怎麼這會子又認得了?」
鄧三太太道︰「少在這東拉西扯的,只說你方才說的是誰?」
杜老財的婆娘一字一頓道︰「花,雙,魚。」
鄧三太太一听,猙獰起嘴臉,罵道︰「好啊,說什麼不見了女兒,原來是做了這勾當。張招娣,你就我看饒得了饒不了你們。」說罷,也不去管杜老財的婆娘,轉身從倒廳出來就奔二房院子去了。
杜老財的婆娘也不以為意,一改方才吃虧來問罪的委屈嘴臉,得意的一笑,「我可是來知會過了的,並非我們家偷拐的人口。只是進了我家門的人,那里能這般輕易就出來,當我們家善堂不成,哼。」畢,這婆娘一甩手里的帕子,扭著胯就走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成的這樣?
原來花如玉和死蠢杜拜了堂,被送進洞房掀了蓋頭,死蠢杜瞧見花如玉那嬌俏的小模樣,又是盼了那麼許久日子終于到手了的,那里還有心思再出去招呼那些不相干的人,恨不得死在花如玉身上的。
于是,死蠢杜迫不及待就要和花如玉行夫妻之事。
先不說死蠢杜長的模樣,就夠讓花如玉瞧不上眼了的,再做出這急色的荒誕行徑,花如玉便更覺惡心了,越發不願委身了。
花如玉百般拖延,百般勸說不可白日宣yin的道理。
可死蠢杜就是塊朽木,那里會听這些,只會越發不耐煩。
眼看死蠢杜就要動手了,花如玉沒轍只得找來頂替的,就說她妝奩里有好東西給死蠢杜。
死蠢杜起先是不願去的,花如玉就大不悅,又抵死不從的,死蠢杜為了能成好事兒,只得先順著花如玉一回。
沒想真讓死蠢杜在花如玉的妝奩里翻出驚喜來。
這驚喜正是不知是躲在那里頭,還是被人困在那里頭的花雙魚。
花雙魚年紀還小,樣貌到底沒長開,雖不及花如玉那樣婀娜風流的形容,卻也另有一番招人憐愛的嬌女敕。兩相一比較,也是春蘭秋菊,各有勝場的。
所以死蠢杜一見也當寶了。
只是當杜老財的婆娘聞訊趕來,覺著好端端怎麼會有姑娘在花如玉的嫁妝里頭,以為是圈套,立時就讓人來打發花雙魚的。
死蠢杜那里肯依的,非要坐享齊人之福。
杜老財的婆娘拗不過兒子,才想出這先發制人的法子來。
這就是前情了。
回來再說去找二房算賬的鄧三太太。
鄧三太太那是一路虎虎生風奔二房院子去,只是才到二房院子前的穿堂口,又煞住了腳步。
只見鄧三太太抬頭望向他們三房院里的東廂房,想了片刻,再左右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身上的打扮。
鄧三太太遲疑須臾,就把早上才疏得齊整的發髻給弄亂了,又讓身邊的人把她衣裳扯了扯,都不那麼齊整後,道︰「看我怎麼和她作一回的。」這才直往二房的上房去。
這時候,張三女乃女乃正服侍花景懷用早飯。
只是花景懷懸心女兒,沒甚胃口,才用了小半碗白粥便住箸了。
就這功夫,鄧三太太就哭喊著從外頭沖進來了,「你們家女兒都是些歪瓜裂棗上不得台盤,沒男人要的東西?」
還別說,鄧三太太這副模樣鬧起來,竟有幾分梅子清的架勢了。
而張三女乃女乃和花景懷听是听出來三太太的聲音了,可猛然就見一個膨頭亂發,瘋婆子模樣的人沖進來,到底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這二位回過神來,鄧三太太又罵了一通,「說什麼好好的人就不見了,原來是讓女兒去做下這先奸後娶的勾當。杜家那是什麼門第,我是瞧不上的,你們瞧上了當初怎麼不和我說去,我自不會攔著你們做這門親。可你們又不說,回頭卻在暗地里做出這樣見不得人的丑事兒。」
以往和二房相斗,鄧三太太雖常勝,可卻沒得多少臉面,所以鄧三太太心里一直存著氣,只盼有一日能發作出來的。
今日總算是得這機會了,鄧三太太那里會放過的,也不管花景懷就在旁,上前對張三女乃女乃就是一頓揉搓捶打,生生把張三女乃女乃一身齊整的打扮給□□得比她自己還不如的。
花景懷看著直皺眉,但又不好上前拉扯的,只得在旁吼侍立著的丫頭婆子,「你們都是站著做什麼,趕緊過去拉開,都成什麼樣兒了。」
好不容易將這二人拉扯開了,好好的張三女乃女乃也成一副瘋婦樣了。
動手不得了,鄧三太太口里還是個沒停的,「現如今杜家找上門來了,只說是我下的套,要訛他們家聘禮。我平日里行得正坐得端,平白無故地受這不白之冤,讓我跳海里都洗不清了。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那老虔婆把我糟踐成什麼樣子了。今兒你們不把話說清楚了,我就死在你們跟前。」說畢,鄧三太太把腳一伸就坐地上不起來了。
被鄧三太太這麼胡攪蠻纏的一鬧,花景懷和張三女乃女乃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兒的。
張三女乃女乃疼得直齜牙,不時揉著身上的疼痛處,一大清早的得這麼一場無妄之災,可知是晦氣,便道︰「哎喲,瞧瞧,瞧瞧,我說四弟妹是好好人家出來的姑娘,怎麼一到你們家就跟鄉野潑婦似的,原來是有根源的。嬸子你要尋死也好,覓活的也罷,只管去,但別得個屎盆子就往我們家頭上扣的。」
鄧三太太從地上又爬了起來,指著張三女乃女乃道︰「做下這樣的丑事,還怪我扣屎盆子。我只問你們,現如今花雙魚怎麼就在杜家里的?不就是你們妒忌我們家得了杜家這門親事,偷偷把女兒渡進杜家去,等生米成了熟飯,再逼著杜家就犯,也好得一份體面的聘禮?」
一听花雙魚三個字,花景懷和張三女乃女乃便驚住了,好一會子才詫異道︰「阿雙在杜家?」
鄧三太太卻不信他們,道︰「少在這揣著明白裝糊涂的。她怎麼去的杜家,你們自己心里明白的。」
花景懷和張三女乃女乃一得了準話,也就顧不上鄧三太太,直沖出院子,奔杜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