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紀事 洞中情生死相伴

作者 ︰ 半步多

晨曦破曉。

深谷內,他站立在銀裝素裹中,舉目四望,那十七八歲的年華,染著幾分蕭瑟味道,仿佛積累了幾個世紀的滄桑︰「這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吧……」他就站在那里,話語里無悲無喜。昨天那場驚世的對決,百里外的雪峰崩塌了,城門失火,殃及了池魚,那積壓了無盡歲月的霜雪,如天神震怒,呼嘯之間淹沒了周圍的世界。而那風華絕代的冰雪女子,最後那一招,更是傾城絕世,聖母法相的破天一劍,將這座山頭,是齊齊的切斷,跌落了山谷,顛倒眾生的女子,艷絕天下的一劍,也是搏命的一劍!可是他是知道,那一劍,她最後收招了!即使如此,還是切斷了一片山頭,導致其落到深谷中,那驚艷的一劍,天地為之變色,同時也斬斷了他們的退路,深谷之中,原本有一條天然的斷崖,卻連同切斷的山頭一起斷裂,跌落到了深谷里。唯一一條上去的路,已經斷裂,無法攀爬,而山洞中那風華絕世的女子,卻時日無多,想要救她,就等于是問天奪命,等同于閻羅手下搶人。而且大雪封山,雪一日不化,柴火,食物和最重要的藥材都無法采集,她失血過多,刀傷見骨,更可怕的是那一身劇毒,就算自己已經封閉了她全身的脈門,如果沒有藥物輔佐,針術能起到的作用也是有限,想救她,難如登天。

他站在那里良久,仿佛和天地成為了一體,浩浩蒼穹下,他渺小如螻蟻,天,雄偉浩大,亙古如一,人,渺小如斯,永遠是滄海一粟。一個已是躺在死神懷抱,一個是要問天奪命,想要從死神手上奪人,能贏麼,能勝麼,人能勝天麼?浩浩蒼穹,空空深谷,誰能听見心底發狂的咆哮,誰又能回答,誰又敢回答。只有他小聲的對著無盡虛空低聲說道︰「我勝給你看……」

有光透過洞口照射進來,洞里頓時明亮了幾分,洞外積雪未消,洞內卻透著一股暖意,篝火正旺,有熱水沸騰的聲音,參雜著布帛的撕裂聲。也許是疼痛難忍,一聲輕哼,似乎喉嚨被堵住,有些沉悶,更像是貓兒的呼嚕。

他背對著篝火,身旁放著一個奇怪器皿,與其說它是鍋,到更像是烏龜殼!里面盛滿了熱水,冒著騰騰的熱氣,不時有水花的聲音傳來。篝火旁邊,通明的地方,掛著一個冰藍色的薄紗紗衣,顯然是洗過了。又是一聲沉悶的哼聲。昏暗的世界里,找不到方向,過往煙雲如光如電一般疾馳閃過,恍惚又是多年前在母親的病榻前,那臨終的教誨︰「世間男子薄情寡義,心狠手辣,虛情假意的負心之徒比比皆是,毀了我們女子一生,這樣的人,遇到便殺了……」

「娘,你別走……」從什麼時候開始,恨已入骨,是他害死了娘,我要殺他,世間男子薄情寡義,全部該殺……一瞬間,煙雲過眼,仿佛萬年不過也在那一瞬,歲月疾馳,她走過了無數的血染的旅途,刀劍染紅,風狂雨驟,卻從未有過退步,可是為什麼,那忽然蓋滿世界的大大雪里,有那麼一個呼吸之間,她迷失了,這些年的殺伐是為了什麼,自己的青春韶華,都為那血和仇做了陪襯麼?風是那般的刺骨,他這八萬里,只是為了取自己的性命啊!這一世,有些累了,手中震懾了天地的一劍,卻再也斬不下去。紅芒穿透了長空,穿透了身體,原來死,是那麼的疼,這一切了結了,可還有淚麼?

深深地黑暗里,燃著九幽的冥火,卻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這一生再沒所求了麼,她的地獄,只有透骨的創痛,只有深深地黑暗,熊熊的冥火里,無數的怨鬼在惡毒咒罵,無數的惡靈在撕扯她的身體,她突然害怕,害怕會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獄里。「娘……」她孤獨無助,死,原來是這麼讓人恐懼。在漸漸下沉的深淵地獄里,突然有光,生生的刺破了黑暗。她伸出手,有溫暖的感覺傳遍身體,驅逐了地獄的刺骨冰寒,比娘親的懷抱還要溫暖,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伸出手去,狠狠的抓住,恍惚中有貫穿了日月的刀芒,刺穿自己的身體,她渾身劇痛,卻不肯放手,緊緊地抓住那溫暖的光,一路向上,身後的幽冥有淒厲的風聲,有厲鬼的哀嚎,她再也不想回頭,她不要,不要睡在那永恆的黑暗里。

光明原來那麼溫暖,那麼刺眼,她緩緩地睜開眼,溫暖包裹著她的身體,有火光在穹頂跳躍著,火焰「 里啪啦「的炸響,有水花的聲音傳來,她感覺一陣劇烈的疼痛,直鑽心肺。她猛地睜大了眼,有一雙手,溫柔的在自己的身體上游走,停下的地方會有鑽心的疼傳來,疼痛刺激她的大腦,頭腦越來越清晰,視線也越來越清楚,她努力的偏了一下頭,燃燒的篝火旁,那件冰藍色的紗衣是自己的吧,她的心一顫,瞬間有怒火攻心而上︰「發生了什麼……」她只覺得一陣眩暈,天旋地轉,胸口更是憋悶的難受,她強自鎮定下心神,想要起身看過究竟,可她渾身上下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空了一下,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力氣,她想催動氣海的兵氣,可是氣海空空如也,哪還有一絲兵氣,她頓時冷靜了下來,八萬里追殺,那破天的一劍,幾乎是消耗了自己全部的氣血,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她努力向下看了一眼,一個男子的背影,有些熟悉,他似乎在洗什麼的東西,他轉過身來,火光照在他的臉上,年少,英俊,臉上有幾分疲憊。他手里抓著一塊白布,還有淡淡的熱氣在飄散︰「是他……」她想說話,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干嘔了一下,一口逆血上涌,她渾身劇痛,想吐卻吐不出來,想動又動不了……見她醒來,他本來有些欣喜,但見她那痛苦的模樣,他趕忙過去把她扶了起來。

「怕你休克,所以給你處理傷口的時候我把封閉你痛覺的銀針拔了,如果疼,忍著些。」

他說著抱起那美麗的人,把她再往篝火靠近了一點,那事先準備好的木材堆上鋪著毛茸茸的獸皮,靠上去十分舒服,想來也是剛剛給她準備的。只是此刻這場怎麼說都是有些曖昧,那冰雪般的美麗人兒,竟是不著寸縷,除了那私密之處蓋著一件薄薄的布料,全身上下,卻是再無任何其他衣物,就連那一塊布料也是避開了傷口,這本該無暇美譽一般的身體,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傷口,甚至那傲人的雙峰一半都有恐怖的刀痕直直延伸到了月復部。他小心翼翼的把那美麗的人放好,讓她靠著舒服些,可是當看到她那怒火中燒,恨不能將自己撕碎的眼神,他先是一愣,然後無奈苦笑了一下︰「你放心就是了,我沒有對你做任何不堪的齷齪事兒。」

她口不能言,心中卻是暗自冷笑,月兌光了一個素未蒙面的清白女子衣物,還能如此信口雌黃,這世間的男子果然如娘親說的那般,虛偽至極,無恥之極。她這般想到,卻是忽略了自己插了滿身的銀針。

看著她那幾欲噴火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昨日,那個持劍退敵的皇者人物,一個眼神都是徹骨的殺意,從頭到尾的一個女殺神。他正思索,仿佛是急火攻心,她無法說話,表情卻是殺意凜冽,奈何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她胸中一陣翻涌,臉上一陣漲紅,干嘔一下,頓時就滿嘴腥臭苦味,一口烏黑的淤血吐了出來,這一吐頓時又牽動全身傷口,冷汗刷地流了下來,方才潮紅的臉,登時白了幾分,只是胸中憋悶的難受,似有什麼掐住了一般。他眉頭皺了皺,手掌按住她的胸口,避開了那觸目驚心的傷口,然後輕輕按了下去。喉嚨咕咕的傳來悶悶的貓兒呼嚕聲,她腰身一歪,大口大口的黑血吐了出來,污血濺到篝火中,火焰竟然在那一瞬間變成了綠色,然後瞬間又變了回來。他心里不免有幾分吃驚︰「好毒啊!」

她干嘔半天,渾身劇痛難忍,最後是再無可吐之物了,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癱軟無力,靈魂都要和身體分離一般難受,世界顛倒,天旋地轉,她再也無多余的心思思考別的,只覺得自己仿佛要墮入了十八層地獄。光明消失,黑暗再臨,突然那沉沉的黑暗中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拉住自己,喚了一聲自己的名字,溫暖如春。她猛地驚醒,只感覺到一只溫柔的手掌貼在自己的後心,輕輕地揉著,難受的感覺頓時清減了節分。她竟不知為何,竟然感覺到那只手掌貼在自己的背後會有安心的感覺,仿佛這樣黑暗和寒冷就不會再來。

她吃力的偏了一下頭,那只手掌卻突然離開了自己,他要離開了麼,自己又會墮入那無邊的黑暗麼,她突然害怕,想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想動,身體卻不听使喚。絕境之中,人生最後,竟沒有一個人能與你生死相伴麼。人若在孤單的時刻,是不是千般不畏,萬般不懼,

也會在那孤單的時候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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