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掙扎了幾日,我終于還是決定,去找 揚好好談談。正拎起手機準備撥出電話,沒想到手機毫無征兆地先響了。電話是思睿打來的,他想約我明天晚上一同吃晚飯。欣然早在前幾天就預定了明天晚上的海底撈,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別忘了。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訴思睿,明天我已經有約了。
思睿頗為緊張地問我約了誰,听我笑著回答欣然的名字,他才松了一口氣。
「要不你晚上跟我們一塊兒吧,火鍋人多才熱鬧。」我提議。
思睿停頓一下,近乎哀求地說︰「清睿,我好不容易才訂到的位子,能不能……」
「思睿,你也知道我要是答應了你,欣然會怎麼對我。」我打斷思睿,因為我想起欣然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說完我猛然意識到,明天是平安夜,難怪思睿和欣然都說好不容易才訂到的位子。
我驚得一身冷汗,還好欣然預先約了我,不然我估計我真的會神經大條地答應思睿,憑空給他無望的希望。同時我竟也十分失落,欣然和思睿都相繼為我安排平安夜的活動,可是那個曾經說深愛我的男人,卻因為我說要冷靜一下,到現在都一點表示也沒有。只有輕描淡寫地道歉,沒有真心實意地挽回,讓我看不到一絲誠意。只憑這點,就讓我有些灰心喪氣。
「那我想辦法換到明天中午吧,明天中午你總有空吧。」思睿讓步了。
「有空。」我再不忍拒絕思睿。
「那我稍後再打電話給你。」
掛了電話,我便換了衣服匆匆跑了出去,全然將要約 揚談話的事拋諸腦後。我要為思睿選一件聖誕禮物,我覺得他請我吃飯,我回贈禮物,這樣我就不欠他了。我挑來挑去都沒有挑選到滿意的禮物,因為我實在想不出思睿缺少什麼。最後我挑了一盆埋有三葉草種子的花盆,期待他能夠幸運地收獲到四葉草。
思睿憑借自己的手段,順利將晚餐訂位調至中午。他準時依約前來接我到預定的法國餐廳。
下車後我躑躅不前︰「非要這麼高級麼?」不擅此道的我心虛無比,「或許,真的是火鍋更適合我。」
思睿一怔,抱歉地打招呼︰「我只顧著訂位,卻沒想到這點。你也知道,今天的位子有多難訂,好多飯店都被講究情調的情侶預先訂位了。」
「那就隨便在哪里吃點吧,我真的不習慣這樣的餐廳。」我有些蠻不講理。
原以為思睿會好說話地妥協,沒想到他竟堅持己見︰「清睿,請不要逃避!你不是愛 揚麼?那你就必須融入這樣的環境,因為這本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既然已經選擇決定,就必須要學會面對,就由我這頓開始。」
思睿的話深深刺傷了我的自尊心,我被激怒了︰「我願意為他改變,是因為我愛他!但這並不等于我因為愛而要拋棄自我!我依然是我,若他足夠愛我,會接受那個原本的我,並因為我為他所作的努力而欣喜自豪!」說完我不顧思睿的反應,轉身便走。
思睿快速從後面追上,一把拉住我︰「約你出來,本是開心的事,怎麼反而弄成這樣。別生氣,一切依你,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過讓我打個電話給飯店取消訂位。」
我沒想到思睿會對我這麼縱容,面對我的莫名發火竟毫無怨言,只是一味退讓,這讓我反而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頗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剛才不該對你那樣。」
思睿對我溫和地笑笑︰「不生氣啦?那上車吧,告訴我下面該去哪兒?」
「我知道一個面館,那里的炸醬面特棒,料特多又不貴,我們就去那兒了。」
思睿給餐廳經理打過電話之後,便載著我奔向我所說的面館。那個面館地處小胡同內,思睿的車沒法開進去,他只有先停了車,再慢慢和我一起走進去。
自從死里逃生獲救之後到現在,我還是首次這樣悠閑地與異性閑步在大街上。這樣的場景雖然並不浪漫,卻讓我感到溫馨無比。身邊這個男人,典型的高富帥,又願意毫無條件地縱容一個女孩,絕對是人人想要搶奪的男友人選。可惜我的心已經被另一個男人所佔滿,即使我愛的男人或許不及眼前這個男人那麼愛我,我也只能對眼前這個優秀的男人sayno。
「清睿,你……與 揚……聯系過麼?」思睿有些遲疑,斷續地問。
我停下腳步十分嚴肅地盯著思睿。
他有些尷尬︰「對不起,我不該問。」
我撲哧一下笑了︰「你想問什麼?」
思睿竟有些臉紅,訥訥說不出話來。
「今天我們不提他。」我伸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家很小的門面,「你看,就是這家。聞到香味沒有?」
我們點了店家的招牌面,等了很久才吃到。這家店雖沒有氣派的門面,卻聲名遠播,好多都是回頭客,生意不是一般的好。我端著面碗,呼哧呼哧吃得不亦樂乎,相反思睿吃相卻極其斯文,讓人覺得我們倆的性別似乎反了一反。
吃到一半,思睿放下筷子愣愣看著我。我詫異道︰「怎麼停下來了?我記得你的胃口沒那麼小啊。難道是覺得不好吃?」
「不是,這家面店的面果然名不虛傳,十分好吃。只是清睿,我有件事,想和你談談。」思睿一臉凝重地看著我。
我繼續大口吃面,含糊地答道︰「好啊,你可以邊吃邊說啊。」
「清睿,其實你被綁架的案子,是玥玥指使的,關于這點,在玥玥被警方偵詢過之後,她親口向我承認。」
我停止了吃面,滿滿一口面還塞在嘴里,只端著碗愣愣看著思睿。他向我坦白宣玥的罪行,有什麼打算?真希望思睿不要再開口,真希望他不是我想的那樣。
可是,事與願違,思睿還是開口了,繼續說著︰「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傷害很大,我代表我個人及我的家人向你道歉,對不起!只是我希望你能高抬貴手,放過玥玥。她還年輕,做事難免會沖動,不計後果。何況,此事若東窗事發,對……」
「咄!」我重重將面碗放在桌上,咽下口中的面,替思睿說下去︰「何況此事若東窗事發,對你們思清傳媒的聲譽會有很大影響。哈!哈哈!」我冷笑著問道,「是你自己的意願,還是受父母所托?」
思睿猶豫半天,才下定決心答道︰「兩者皆有。」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思睿,覺得無邊的痛苦壓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原本傷痕累累的心,再次被自己視作好友的人捅了個窟窿,我已經連哭的力氣都沒有。思睿不覺得他所說的話太過諷刺麼?宣玥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什麼都不是,只是她嬌小姐沖動行事下的犧牲品而已麼?或許,在他們眼中便是這樣的,十年前他們不就這麼處理了一樁關乎人命的事故麼?
我麻木地站起,走向面店老板,掏出五十元︰「兩碗炸醬面,不用找。」完了便走出面店,邁開大步向前奔去,全然不顧在身後大聲混呼喚我的思睿。我只有在極度疲累,快要窒息的情況下,才能忘了此刻的痛苦。而此刻,我想忘了我的痛苦。
我沒有忘了晚上與欣然的飯局,早早到了海底撈,點好了鍋底和菜品,都是欣然愛吃的。欣然來得微微有些遲,如一陣旋風般,帶著室外冰冷的寒氣來到我身邊,卻使我精神為之一振,海底撈里面的暖氣實在太過沉悶。
欣然見我已經辦妥一切,滿意的表揚了我幾句,便開始開涮。我不停涮著各種肉類、菌類,又不停地撈起放到欣然碗中,自己則不停地喝著啤酒。
欣然顯然是餓了,大口吃著肉。慢慢地,她似乎覺察到不對勁,停下來擋住我伸到她面前正要倒下的勺子︰「清睿,你怎麼一個勁兒地給我,自己怎麼一點兒都不吃?」
我勉強笑笑︰「我中午吃撐了。」是的,我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但不是吃撐了,而是氣飽了。
「你滿臉的心事重重,誰信你吃撐了的鬼話!你是自己說,還是我打電話給思睿,質問他把你怎麼了?」欣然一眼便看穿了我,逼問我。
我慘笑,覺得肯定比哭還難看。終于,我忍不住,眼淚嘩嘩地流。只有在欣然面前,我可以毫無顧忌地撕下我的偽裝,肆意發泄我的痛苦。
欣然听著我前言不搭後語的敘述,竟然听懂了,爆了句粗口︰「他母親的!」這是欣然看完《被時光掩蓋的秘密》之後立即愛上的一句話,「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她為自己也斟滿啤酒,邊喝邊安慰我︰「有我唐欣然在,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你!管他什麼帝天集團、思清傳媒,統統給我閃一邊去!」
我知道,欣然是為了讓我高興,才裝地這麼神通廣大。對于她的陪我一起笑一起哭,我心中萬分感動。其實結局早已定下,就算思睿今天不來找我談及宣玥的事,我也是注定要被迫選擇接受分局領導早已安排好的所謂真相。思睿只是不幸中獎,成了我情緒爆發的導火線而已。今夜,歡樂祥和的西方平安夜,我卻只想有欣然這個姐妹陪我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