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玄主僕二人回到府中,柳安國把柳逸玄叫到書房問話。
柳安國問道︰「可曾見到袁教頭?」
「見過了,我把您的信交給了他,他說我可以每日辰時之後去校場練習槍法。」柳逸玄回答道。
柳安國滿意的點點頭,覺得那袁孟奇還算給他面子。柳逸玄想打听一下那幅畫的下落,便又問道︰「父親,孩兒有個問題想問您?」
柳安國向來知道兒子是不學無術,又不知道他能問出什麼來,愛理不理地說道︰「有什麼問題,說吧!」
柳逸玄道︰「孩兒听說宮廷畫師張擇端有一幅《清明上河圖》曾經獻給過太上皇?不知父親可曾見過?」
柳安國看了他一眼,一邊拿起桌上的一本書來看,一邊問道︰「《清明上河圖》?你問它干什麼?」
柳逸玄知道自己的事情沒法跟老頭子解釋,只得回道︰「這個…孩兒最近想學習繪畫,听到有這麼一幅精品,所以……」
「混賬東西!」柳安國把書狠狠地摔在桌上,柳逸玄嚇得打了一個哆嗦,心里罵道︰「這老頭有病啊,動不動就罵人,一驚一乍,更年期啊你!」
「往日里你不讀詩書,游手好閑,這剛還沒開始學習武藝,又說什麼想學習繪畫,你以為你是聖人嗎?我看你學什麼都學不成,只會在外面給我丟人現眼!」柳安國訓道。
「好啦好啦,我不學了還不成嗎?我不就是問問嘛,您至于生這麼大的氣嗎?」柳逸玄回道。
「你還敢頂嘴!你看看你整日里都忙的些什麼?讓你入太學讀書,本想指望你考得進士,謀個一官半職,也為我這把老骨頭掙些顏面,沒想到你進了考場,寫了幾首歪詩就跑到街上斗雞戲狗去了!還問我為何生氣?你把祖宗的臉都丟盡了,還好意思來問我!」
柳逸玄一見老頭吹胡子瞪眼,扭頭就往外跑,生怕他再使用暴力。柳逸玄跑出了書房,嘴里還念道︰「凶什麼凶!不跟我說拉倒!」卻看見升官坐在廊子里偷笑,升官問道︰「少爺,又挨罵了?」
柳逸玄道︰「也不知這老頭子什麼毛病,動不動就發火!」
升官笑著問︰「您又怎麼了,惹得老爺不高興?」
柳逸玄道︰「哪有什麼啊,我就問他見沒見過一幅畫?」
「一幅畫?什麼畫?公子要畫干什麼?」升官一連三問。
「就是一副山水畫,是宮廷畫師張擇端畫的,想問問老爺認不認識,沒想到他發那麼大火!」柳逸玄道。
升官道︰「少爺想打听畫,為何不去那些賣字畫古董的地方看看?或許他們知道啊?」
柳逸玄道︰「這幅畫是宮廷里的畫,這些古玩店未必知道啊。」
「這可難說,少爺,您不知道,我一個本家親戚就在城東的‘古鼎齋’當伙計,上次听他講,他們店里有好些從宮里倒騰出來的東西呢?咱們東京城里許多有錢的老爺們都到他們店里偷偷的光顧!」升官小聲說道。
「是嗎?哎呀,沒想到這北宋也有這麼多的‘倒爺’,那行,咱們也去逛逛,我這來了趟汴梁城,還沒好好旅游一下呢!」柳逸玄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讓升官陪他往東城去。
出了「舊曹門」便是東城新都,汴河水自西向東緩緩流淌,河流穿城牆而出,經過一道水門,水門由兩扇鐵閘構成,夜間會由守門士兵關閉,並且日夜有人看守。
沿汴河北岸,便是一條石板街,街旁店鋪林立,房屋鱗次櫛比,行人往來穿梭,絡繹不絕。柳逸玄來到孫羊店門口,本想進去看看吳月娘,但又怕一時忍耐不住,覺得還是打听《清明上河圖》的下落要緊,于是便過了孫羊店出「新曹門」。
「新曹門」外正是漕運的碼頭所在,汴梁城有七十多萬人口,大部分的糧食都是靠這些漕運的船只從江浙一帶運來,由于汴梁城內的河道較窄,許多漕運船只只得收了風帆,到岸邊雇來一些縴夫拉船。
此時已是下午,各地的船只都基本上卸了貨,幾個掙了錢的縴夫們買了些酒肉高興的正要往家趕。「王婆婆肉餅店」也關了門,想來今天的生意不錯,肉餅也都賣光了,幾個散了學的孩子手里拿著風車在街上相互追趕嬉戲。
汴梁城的街頭一片祥和寧靜,富人和窮人都在各自的生活里相安無事。柳逸玄覺得這種祥和仿佛是暴風雨到來前那陣安靜,安靜的令人恐慌。
柳逸玄走了不遠便看到一座寬大的木制拱橋橫跨在汴河之上,宛如雨後的一道彩虹,連接了兩岸的繁華。柳逸玄知道這就是張擇端畫的那座「虹橋」,他連忙跑了上去,用腳跺了幾下橋板,看看是不是結實,顯然這沒有必要,因為汴梁城每天都有大量的行人車馬從此橋經過。
柳逸玄扶著橋欄往橋下伸著頭去看,只見整個橋身是完全的木質結構,碗口粗細的椽木一律榫接而成一體,各個接頭整齊鉚並,嚴絲合縫,渾然天成。柳逸玄不禁贊嘆古代工匠的技藝之高超,只可惜相關的建造圖紙和工藝已經失傳,後人單單憑借一副畫上的圖形,難以再將這座橋梁復制。
過來虹橋便是「拐子街」,不知是因為這里經常有人口失蹤還是如何,起了這麼個街名,升官說的那家「古鼎齋」就在這條街上。
古鼎齋的掌櫃姓錢,名叫錢世良,四十五、六歲的年紀,又高又瘦,兩撇胡子,標準奸商形象,此時他正在店中整理字畫,卻看到柳逸玄和升官走了進來。
錢世良連忙上前招呼,「這位公子,里面請!是要看看字畫嗎?」
柳逸玄笑道︰「過來看看。」
錢世良看這柳逸玄覺得眼生,想來不是外地的客商,也是城里的新貴,便問道︰「我看這位公子氣度不凡,不知府上是?」
「我們老爺是當朝相國柳大人!」升官搶著答道。
「哦,原來是柳相國的公子,久仰久仰!」錢世良眯著眼楮笑道。
柳逸玄看了他一眼,心里道︰「久仰你妹啊!你知道我是誰啊,你就久仰?」便又笑道︰「我今天來就是想到你這店里看看,不知掌櫃的手里可有什麼好貨沒有?」
錢世良笑道︰「小店雖然簡陋些,但是好貨還是有些的,公子是頭一次來,想必還沒听說過我們店里做過的買賣。這京城里的王公大臣家的古董真品,多了小人不敢說,至少有一半都是小人經手的。」
「哦?錢掌櫃果然有能耐啊!不知你這店里是否還有些名家書畫,拿出來也讓我們長些見識!」柳逸玄也來了興趣。
這錢世良見他來路不明,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便笑道︰「要說名家書畫,小店倒還真有幾幅,公子既然要看,小的便拿來展示一下,也請公子鑒別一番。」說完便回到後房的櫃台,取了一條畫軸,說道︰「小的這里有一幅東坡居士的字,想來請公子鑒別一下!」
「哦?蘇東坡的字,那可是一字千金啊!打開來看看!」柳逸玄道。
錢世良緩緩打開畫軸,果然是一幅裝裱精美的行書作品,字里行間的確透出豪邁瀟灑之氣,有道是︰筆走龍蛇吞霄漢,尺寸丹青值萬金!到底柳逸玄能看出什麼名堂,且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