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一定是’戰’?」百里雷諾疑惑地問道。
安曉曉又不可能解釋自己身上的這些事情,只好推說為︰「直覺!」她嘴里吐出這兩個字後,又緊接著說道︰「一旦開戰,傲雪夾在國家和相公之間,她又該何去何從?」
百里雷諾皺眉道︰「你想得太多了,這些都是只是可能而已。」
安曉曉情知不可能說服得了他,便改變策略,淒然道︰「殿下,那是我姐姐,我不能不為她多想!你知道從小到大傲雪對我有多好嗎?」
往事一幕幕在腦中回放,安曉曉不需演戲,情緒自然便上來了︰「她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甚至不顧及自身安全。小時候,我出了一場水痘,癥狀看起來很像天花。父母都嚇壞了,卻又不能親手照顧我。傲雪就說自己小時候出過一次天花,自告奮勇地來照顧我。結果,當我病好了,她卻全身起了水痘。那時我們才知道,她根本就沒有得過什麼天花。」
她眸中淚光閃動,泫然欲泣︰「殿下,曉曉知道自己的要求強人所難。可是,我現在除了殿下,實在找不到其他能幫忙的人了!」
百里雷諾眼中似閃過一絲掙扎之色,安曉曉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不過,是機會她就不能放過,于是她又憤慨地說道︰「我們四通國就真的這麼怕他厥邑嗎?我們已經休養生息了十年,厥邑卻才剛結束一場戰爭。若說怕打仗,該怕的是他們吧?我就不信,他們會為了傲雪就對我國大動干戈!」
「夠了——!」百里雷諾揮手打斷她︰「不必使用激將法。本王既然欠著你的債,就不會賴賬!」
安曉曉驚喜得難以置信︰「真的?你答應了?」
百里雷諾輕輕地點了點頭︰「你想何時送她們出城?」
……
得到百里雷諾承諾,安曉曉舒了口氣,又急忙趕回城里。等到了新香坊,掌櫃的告訴她,那兩個盯梢之人在店里聞著香睡著了。
總算是沒有露餡。
第二日,安曉曉又去到新香坊中,故技重施,順利地再次擺月兌「包袱」,驅車來到穆府別院。
開門的是常德,一見安曉曉十分高興︰「安小姐,你總算是來了!少爺可是成天惦記你呢!」
安曉曉隨他進了門,笑道︰「听說他的病情好了很多?」
常德聞言愈加喜笑顏開︰「都是托了安小姐的福。自秋實會後,少爺仿佛開竅了一般。現在的他……小的也不知道怎麼說,您去見一見就知道了!」
算算日子,她也有兩個月沒有見過穆亦歌了,听常德這麼賣關子,不由更加迫切地想見到他。
常德領著安曉曉來到花園內,穆亦歌和傲雪姐妹三人都在,而且又在干舊活——打撲克。
安曉曉不由好笑,阻止了常德通報,悄悄走上前去。她才走了幾步,本來專注在看牌上的穆亦歌突然側頭瞟她一眼,對著她靜靜一笑。
安曉曉一下就明白常德的感受了。他不是賣關子,而是真的很難形容。穆亦歌依舊穿的是他最愛的白色。這種顏色最挑人了,若非氣質飄逸,面孔俊美之人,穿上必然不倫不類。以前的穆亦歌穿著這身,遠觀確實俊美非凡,然而近看幾眼,總覺得缺少點什麼。可是,今日就安曉曉所見,那缺少的一塊仿佛回來了!
他將這身純白又飄逸的錦服穿得是如此出塵,再配上他這樣靜靜的笑容,俊美得真的如天神下凡一般。
到底是什麼變了?安曉曉看了又看。
是了,是眼神變了。
眼前的穆亦歌不再是懵懂天真的少年眸色,他的眼中似乎多了許多內容。
穆亦歌見安曉曉停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著自己出神,便向她招了招手︰「小花貓,你站在那里干什麼,要不要一塊兒來玩?」
同樣的稱呼,為什麼感覺全然不同?以往只覺得他頑皮,現在竟有種寵溺的感覺?這兩者一個像弟弟,一個像哥哥,真的是一點兒也不一樣啊。
安曉曉反應過來,朝三人走去。
「曉曉——!」傲雪和夏青異常驚喜,還以為短期內都不能見面呢。
她們趕緊拉著安曉曉坐下。
「曉曉,義父義母現在如何?還有軒兒,他每天晚上一定要在酉時前上床睡覺,過了酉時,他便睡不著了,會影響第二日的功課!」
傲雪一坐下,便掛念家中眾人。
安曉曉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別擔心,他們都還好。只是,大家都惦念著你們。」
夏青也咋咋呼呼說道︰「我臨走時要你幫我照顧的花盆可顧好了?這個天,臘梅快開了吧?」
安曉曉臉上頓時有些遲疑,漸漸低下頭去。夏青一見,叉著腰站了起來︰「你該不會是忘了吧?二十多天不澆水,可是會死的!」
安曉曉肩膀抖動,大笑著抬起頭來,右手食指指著自己的頭道︰「我可是安曉曉,這顆腦袋怎麼會忘事?」她繼續呵呵笑個不停,邊笑邊說︰「你的臘梅沒事,而且已經發芽了,形成了許多這麼大點兒的小花苞。」她以手比了個小孔,又接著說道︰「我只是沒想到,咱們家的大力神,竟然也是個惜花客呢!」
「安曉曉——」夏青被她氣到,開始動手挽袖子︰「竟敢洗涮我?看我不收拾你!」
她伸手襲向安曉曉胳肢窩,動作快速地哈她癢。安曉曉負隅頑抗,也伸手去哈她。兩人狂笑著打鬧,將其余兩人都看笑了。
安曉曉得閑瞥了穆亦歌一眼,驚奇道︰「傲雪究竟給你吃了什麼?你怎麼就長大了?以前這個時候,你早就撲過來攻擊我們了!」
穆亦歌唇角輕輕一勾︰「怎麼?就許你長大,不許我長大了?」
安曉曉正是長個子的時候,身高一天一個變,雖然只有兩月不見,但她真的長高了不少。安曉曉又是一陣驚奇,沒想到穆亦歌連講話也變得犀利了。
兩人瘋了一陣,雙雙停了手。傲雪這才問道︰「曉曉,你這次冒險過來,是有話要說吧?」
安曉曉收了嘻色,認真說道︰「我是想來通知你們。明日百里雷諾會派人來接你們出城!」
「太子殿下,他為什麼要……?」
夏青問題還沒問完,傲雪已經蹙著眉打斷道︰「難道你突然去太子府當了一個月丫鬟,就是為了能得到他的幫助?」
這樣就解釋得通了!傲雪知道安曉曉的性格,那個賭約也不全然算她輸了,她為何一點兒也不跟太子討價還價,乖乖在太子府呆了一個月,還傳出些對自己不好的傳聞?……原來,都是為了她啊!
安曉曉連忙打諢道︰「這個不重要啦。現在京城人人都在找你們,再這樣下去,穆亦歌這里也未必安全了。需要盡快出城才行!你們趕快收拾,明日天黑以後,就會有人過來接應。」
夏青一听緊張起來,忙道︰「那我趕緊去收拾!」
傲雪眉頭卻更緊了︰「曉曉,你跟我說實話。現在外面的形勢究竟如何?為何他們要派如此多人找我?」
……
安曉曉撿著幾個重點向幾人講訴了這二十多天發生的事情。
傲雪這才知道,京城內外因自己起了多少風波。她急忙說道︰「既然如此,我們怎麼能離開?這會連累你們的!」
「我外公這個京城府尹也不是白當的,他們沒有證據,誰敢查辦我家?更何況,不是還有太子頂著嗎?」
傲雪仍舊不放心,遲疑道︰「也許沒有那麼復雜,讓我跟達央措談一談,他或許願意成全我呢?」
「他不會!那男人我見過,粗獷野蠻,認定的事情不會改變。在他的認知里,你已經是他的新娘,而且他也昭告天下要娶你。如果他最後娶不到,在他們族人面前該多丟臉?所以,他綁也會把你綁回去!」
「可是,他上次也……」
安曉曉打斷她的天真︰「上次是因為他們厥邑即將與寒宇一戰,事態不穩,他沒有絕對把握。現在北方已由厥邑控制,他再無顧忌。前後的情況已經不同了!」
傲雪咬著下唇,低眸沉思了起來。
夏青急了起來,一跺腳話中已有哭聲︰「阿姐,咱們听曉曉的吧!我不要你嫁給外族人!你想想我們爹娘,都是因為外族人的設計而死的。」
一直只是專心听她們說話的穆亦歌突然開口道︰「傲雪,你不必想太多。如果安家有什麼事,我會讓父親也出面的。有這麼多人保駕,你還有何不放心嗎?」
傲雪愕然地抬起頭來,似乎也沒料到穆亦歌能將一番話說得如此有邏輯。
穆亦歌一笑,又道︰「我的病如今能大有好轉,都是因你研發出的良藥!這個恩情,我是不會忘記的!」
傲雪連忙擺手,不安地道︰「不,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你絕對沒有欠我什麼。」她對穆亦歌的病情如此上心,一來是因為她是醫者,二來則是因為她父親也曾是穆家軍中的一員,穆家軍是支上下一心的軍隊,她小時耳濡目染,也將穆家當成了自家的驕傲。所以才猶為照顧穆亦歌。
因此,連穆亦歌也勸解她後,她終是下定決心︰「我們明天就走!」
……
安曉曉從穆府別院出來,再次坐上了馬車。
馬車走上寬敞的管道前,突然停了下來。外面傳來馬夫的聲音︰「安小姐,這馬今天還沒喂食,它鬧脾氣了!」
安曉曉掀開車簾一看,那馬果然固執地不肯走了,任憑車夫如何鞭打呵斥就是不動,低著頭啃著地上的草根。
京城已經入冬,地上早就沒了綠草,要讓馬就地吃點也是不能。
「這可怎麼辦好?」安曉曉有點傻眼,想到新香坊內還有兩雙盯著自己的眼楮,如果不能早點回去,只怕就要暴露了。
車夫想了想,只道︰「請小姐在此地等候。小人去別的人家借點口糧。」
也只好如此了。這一片區是京城許多大戶人家的別院,應該備有馬匹的口糧。安曉曉頷首答應了。
車夫去接糧,安曉曉便一人一馬等候在路邊。前方官道上塵土飛揚,遠遠听得見馬蹄聲。安曉曉覺得自己不宜被人發現,便悄悄藏了起來。
果然,有人見到路邊的空馬車有點納悶,于是過來察看了一番。安曉曉躲在不遠處一棵樹後,等听到來人復又駕馬離開,這才伸出頭來看了看。那個人青年的背影有點眼熟啊!安曉曉便搜腦海,終于想起,剛剛那個人應該是穆涵衍吧!
幸好,她躲得及時,應該沒看到她才對。
又等了一陣,車夫抱著一捆糧回來。馬兒聞到糧草味道,興奮得嘶鳴一聲。等它吃完,終于又能上路了。
然而,她沒有料到,便是這小小一段插曲,已然悄悄改變了眾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