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遠說到此處,便告一段落了,「此後的事情,惜月便知道了。」他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唯獨漏掉了林谷對她的感情。
沈惜月沒有說話,低著頭也不看秦浩遠。
秦浩遠有些擔憂的問道︰「惜月,你還好吧?」
「啊,我沒事啊……」沈惜月貌似無謂的話音剛剛落下,臉色一變,眉頭陡然皺起,捂住胸口彎下腰去。
秦浩遠大驚,趕緊扶住她︰「惜月,你哪里不舒服了?是不是胸口疼了,我帶你去找大夫!」
秦浩遠嚇得有些慌了神,當初她中了她爹一掌,心脈受損,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來,此刻見她捂著胸口的樣子,分明是胸口疼。
胸口的劇痛來得猛去得也快,沈惜月長舒一口氣,將捂住胸口的手挪到了月復部,嘟起小嘴撒嬌道︰「唉喲,沒有哪里不舒服,只是餓得肚子疼了。」
秦浩遠這才注意到已經到了半下午,不過望著滿地的瓜果皮和點心渣子,他默默的汗了汗。
秦浩遠見她恢復了正常,松了一口氣,原來都已經是半下午了,早就錯過了飯點。不過他看到滿地的瓜果皮和點心渣子,忍不住默默的汗了汗。
知道她是為了不讓他擔心,才扯了這麼個蹩腳的謊話,秦浩遠也不拆穿她,只是配合的說道︰「都是為夫的錯,說起來沒完沒了,以至于錯過了飯點,讓夫人餓了肚子。」
秦浩遠先前交代過,任何人不得到湖心亭打擾,于是到了飯點,沒人敢來提醒,但時時有人注意這主子這邊的情況,這會兒秦浩遠說要用膳,飯菜很快便擺上了桌。
沈惜月本來就不餓,草草撿了些菜吃,便擱下筷子說餓過頭了吃不下。秦浩遠心中了然,也沒有說什麼。
知道真相後,雖然沈惜月面上不說,卻明顯消沉了不少,時常望著某處發呆,而且一呆便是小半天。
如此過了幾日,秦浩遠也沒有心思打理鋪子,這日巡了鋪子便匆匆趕回山莊。
一進門便見沈惜月一臉茫然坐在回廊的欄桿上發呆,連秦浩遠走到她身後,也沒有注意。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落在牆角的一根狗尾巴草上,秦浩遠忍不住打擾她︰「惜月在看什麼?」
沈惜月回過神來,有氣無力答道︰「沒看什麼,只是閑來無聊隨便思考了一下人生。」
秦浩遠坐到她旁邊,攬住她的肩膀,笑道︰「從一根狗尾巴草過度到思考人生這麼深奧的問題,夫人的精神層次果然不俗。不知夫人已經思考到了人生的哪個階段,不如說來听听,順便與小生探討一二?」
沈惜月嘴角抽了抽,本是應付的話,卻被秦浩遠戴了一頂高帽子,只好扯了笑容換話題︰「人生這個話題太復雜,思考來思考去也思考不明白。不如探討一下中午吃什麼,這個話題我還能有些見解。」
「真是太巧了,小生亦覺得這個話題甚好。」
秦浩遠陪著沈惜月說著不咸不淡的玩笑話,看她勉強的笑著,心疼不已。
他理解她的心情,一下子知道了那麼多不太美好的事實,任誰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完全消化得了的。但看她郁郁寡歡,他也著實難受。不能繼續下去,得想些法子了。
臨睡前,秦浩遠輕聲說道︰「明日我約了喬逸與方尋二人在酥苑喝酒,惜月同我一道吧。」
沈惜月靠在他懷里,閉著眼輕輕「嗯」了一聲,像是困頓至極,他便不再說話。
待懷中人兒呼吸均勻,秦浩遠輕輕起身,開門出去找到清風,「清風,明日一早城門一開,你便去城里找喬二公子與方公子,就說我中午請二位在酥苑喝酒,夫人也會同去。」
回到臥房,沈惜月面朝里睡著,秦浩遠輕輕躺到她身旁。
沈惜月閉著眼楮卻並未睡著,這幾日她是過得很是糾結。
當初對過往的事情萬般好奇,如今真的都知道了,卻難過得緊。她是深深的體會到了小舞所說的那句話︰如果是些讓人傷心的過往,忘記了又未嘗不是一種福分呢。
之前秦浩遠騙她這世上已無她的血親。那時候的她曾對親人向往無比,如今才知,原來她的父母均還健在,上頭還有六個哥哥,可算是意外的驚喜了。
只是她卻與他們天各一方,不能承歡父母膝下。雖然對親人毫無印象,可骨肉親情卻是割舍不斷,她想念父母,可她卻是浩遠唯一的親人,命運如此弄人,讓人歡喜又悲哀。
沈惜月翻過身摟住秦浩遠的腰身,父母有哥哥嫂嫂侍奉,而浩遠只有她,如果再來一次,她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相比她的過往,浩遠的經歷比她坎坷百倍,其實她更心疼他。
只是血親皆以為她已命喪親生父親之手,究竟該不該讓他們知曉,其實她還好好活著?
沈惜月在糾結中睡去,秦浩遠將她摟緊,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
第二日是個晴好的日子,小舞听說主子要進城,便央求沈惜月帶她一同前往,「夫人帶小舞進城吧,上次跟東街鋪子學的繡法小舞已經會了,小舞還想學些新的。」
沈惜月一向好說話,便帶了小舞一起出門。
清風駕著馬車,很快便進了喬禹城,將秦浩遠與沈惜月送到酥苑後再帶小舞去了東街鋪子。
秦浩遠二人進了酥苑,喬逸與方尋已等在第一間包間。
喬逸見取下面紗的沈惜月消瘦了不少,眉宇間隱有愁緒,便關切問道︰「喬逸本該早日上門探望夫人,卻又怕擾了夫人休養,不知夫人傷勢可大好了?」
秦浩遠代為答道︰「多謝二公子關心,夫人身子已好。上次的事情多虧有二公子相助,今日便是為二公子設的答謝宴。」
喬逸豪爽的拍了拍秦浩遠的肩膀說道︰「浩遠與我何須如此客氣,要想謝我,讓夫人陪我多喝幾杯即可。」
方尋搖了搖頭,笑道︰「二公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看夫人受傷初愈,身子還需將養,怎能陪你飲酒。」
喬逸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副恍然的樣子,「多謝方兄提醒,是我考慮不周了,夫人莫見怪。」
沈惜月望著喬逸的樣子,忽然想起上次幾人一起喝酒後秦浩遠說的醉話︰惜月,往後離喬逸遠點。這家伙最愛穿白衣,果真自戀得緊。
沈惜月忍不住笑出聲,明媚的笑容讓喬逸看得心神蕩漾,一個不小心又失了神。
秦浩遠輕咳一聲,喬逸回過神來,覺得自己很丟人的同時,仔細回想自己剛剛究竟說了什麼可笑的話。
一頓飯吃了個把時辰,席間喬逸與方尋說了些趣事,沈惜月雖是沒有插話,卻捂嘴輕笑。
秦浩遠看在眼里,喜在心頭,惜月能有了笑容,那便是好事。
告別了喬逸與方尋,清風接上二人便駕了馬車回浩月山莊,馬車跑得極快,沒多會兒功夫便到了。
回到山莊,秦浩遠發現沈惜月的情緒並未有多大改觀,依舊不高,他覺得有必要與她談一談。
臨睡前,沈惜月坐在梳妝台前,秦浩遠站在她身後幫她取下頭上的飾物,「惜月,我想……」
「浩遠,」沈惜月轉過身打斷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用擔心我,其實我並沒有特別的傷心。你說與我听的過往,于我而言,仿佛好似听著別人的故事,只是知道你我皆是故事中人,卻並無參與感。我難過是因為父母皆以為我已離世,而且還是以那樣的方式離世,讓父母余生不安,是我不孝。」
秦浩遠定定望著她問道︰「那惜月可想回去?」
沈惜月一怔︰「回去?回哪里去?浩遠為何有此一問?」
秦浩遠努力隱藏心中不安,小心翼翼的問道︰「惜月想見家人嗎?」
沈惜月靠在他懷里︰「我的家就在這里,你也是我的家人啊。我走了你怎麼辦?」她知道他的不安。
秦浩遠放下心來,「我就知道惜月定是不會棄我不顧。不過,當初讓你服下忘憂,只是為了保你性命。你剛剛醒來,不敢告訴你真相,是怕你的身子受不住。如今你身子已大好,惜月可想找回記憶?」
「找回記憶?」沈惜月抬起頭來,「忘憂可有解藥?」
「此藥出自神醫谷,或許可以求林谷一試。」
「這……你容我想想。」
秦浩遠熄了燈,二人相擁而眠。
沈惜月想起初初醒來之時,腦中空白一片時,那種迷惘與恐懼至今仍然清晰。
當她知曉過往一切時,各種情緒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可她覺得自己當初拼了性命也要和浩遠在一起,那他們之間的美好定是比浩遠描述的還要動人。
眼前擺著一個恢復記憶的可能,當初連死都不怕的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于是她做了決定。
「浩遠。」
「嗯?」
「咱們試試吧。」
「當初林谷並未提及過忘憂的解藥,所以,我並沒有把握。」
「咱們姑且一試,結果听天由命,就當是去神醫谷會友。」
「好,等我安排好,我們去神醫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