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美麗宛如仙境的浮空城,繁茂的林木環繞、古拙的石砌城堡掩映其間,端莊而神秘。這里的天空亦是格外的澄淨美好,被微風吹動著飄搖的雲彩、在夜幕上熠熠生輝的璀璨星子……穿過簡單卻危險的屏障,似乎已經一腳踏進另一個世界。
然而越美麗的東西越是暗藏鋒芒。
這里是玄陰的大本營,就算是千妖也絕不敢托大,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逐星,我听說你在戰場上做得很不錯,那麼接下來就由你領兵,明天一早就出發,狠狠地給他們一個教訓!」
千妖有些詫異,玄陰在她的映像中寡言少語、幾乎沒有存在感,在幾年前的會議上也只是一再附和他人,若不是和老師扯上關系,她根本不會將心思放在這人身上。現在看來他卻是野心勃勃得很,是因為得到了強大的助力?
「誰!」玄陰的聲音驟然拔高,藍銀色的霧氣瞬息之間向窗外襲來,千妖屏息急退,再次隱匿于月色之中。
逐星目光一沉,帶著寒意的目光掃過窗口,淡淡道︰「並沒有人在,這是你的城,不必如此緊張。」
玄陰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劇毒的霧氣仍然徘徊在外,良久才猶疑地收回︰「我不可能感覺錯,剛才一定有人在這里,能有這等手段的肯定是那些人中的一個,不用等到明天了,現在就出發,由我們先開戰!」四方混戰本來就夠吃力,如果被人奪了先機他就算有逐星幫忙也沒用。
逐星的神色依舊是淡淡的,並沒有多少不悅︰「知道了。」
玄陰突如其來的決定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無論是巫師還是陣法都早已做好準備,逐星緩步走向塔樓。
因為此世的引路人是玄陰所以無法傷害他,基于這種理由才不得不暫時合作,但這樣的局面絕不會持久,玄陰本身的實力太弱,根本不必他費心就會自取滅亡,真正要讓他費心的另有其人。逐星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禁魔法則似乎是太好用了,能幫著你混入到這里。阿夏,瑪門不該縱著你胡鬧的,回去吧……」
被喚到名字的巫女小姐從黑暗中現出身形,微涼的手纏上他的手臂,撒嬌一般地抱怨︰「我也想乖乖听話,可是老師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玄陰算是什麼東西,現在也能對你放肆。」
她對玄陰的厭惡並非做假,任誰知道自己心中的「神」被這樣傲慢無禮的對待都絕不會無動于衷。玄陰成為了老師的引路人,只這一點就足夠千妖記恨,而他偏偏還不自知地做下一樁又一樁蠢事。
「他不過是個小角色。」逐星並沒有太多感覺,甚至不如千妖一般為自己的遭遇感到惱怒,這世上能牽動他情緒的人寥寥無幾,玄陰自然算不了什麼。「阿夏,我說過我並不想要你的幫助,不要讓我分心。」辛默亞不只找上了阿夏,也一樣找過了他,「魔界的全力援助」,多麼誘人的條件,然而無論是孫夏還是千妖,她最執念的永遠都只有「自由」,為無上權柄禁錮她的翅膀,無疑是折磨、也是背棄。
高高的塔樓上迎面吹來微涼的清風,千妖覺得她的眼楮似乎被這風吹得有些疼痛,閉上眼輕輕靠向逐星的手臂,乖巧而依戀,似乎無論逐星說的是什麼,她都會接受乃至于無條件地妥協。
「老師總是這樣,就是知道我會听話才總讓我做不喜歡的事情。」過了許久千妖才終于悶悶地開口,已經有很多人聚集在塔樓下,第一道鼓聲響起,千妖也適時松開手,把逐星朝前推了一步,「這次一定會听話,不會讓你分心的!」
賭氣般地憋出這句話,千妖手撐住欄桿向後翻身,直接躍下塔樓,火紅的衣角頃刻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逐星微笑起來,周身清冷孤寂的氣息也仿佛變得純淨平和,幾乎會讓人有種「神聖」的錯覺。居高臨下俯視著被稱作精英的巫師們。
「出發。」
君臨巫族近千年,即便幽居法師塔也無人敢掠其鋒芒——這無疑已經為逐星的實力做了最好的注解。用瑪門的話來說,他大概是這麼多年來巫界唯一稱得上「王」的存在。素白的衣袍被風揚起,逐星只不過靜靜地站在大軍陣前,整個人就散發出冰冷迫人的氣勢。
伊爾迷不自覺地僵硬了身體,瞬間戒備起來。
沙利亞有些無奈,血巫的強大根本不是凡人能夠抗衡,伊爾迷是由小姐教導長大,但也終究是普通人,又能在巫界的戰爭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她不會有事?」
沒有想到伊爾迷會突然這麼問,沙利亞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頭。對上玄陰不可能全身而退,但她也從不做毫無把握的事情。
越是古樸的巫術越是純粹簡單,中心的戰場甚至沒有流血沒有硝煙,便是一個個靈魂萬劫不復的湮滅。玄陰凝視著水鏡中的影像,笑容中帶著張狂。
同為血巫又如何?還不是被逐星逼得節節敗退!身為逐星轉世又如何,還不是被他牢牢控制在掌心!
然而下一刻他志得意滿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面色因為震驚變得古怪而猙獰。
因為鏡中映出了一個他絕不想見到的身影——
「竟然是你!」
千妖微笑︰「是我。」
「你不是還在那個世界?」玄陰月兌口而出,隨後又反應過來,「對了,新的血巫已經誕生,你早就不受限制。」深吸了一口氣,看見四周詭秘的紋路蔓延,將去路逐一封鎖,他倒是冷靜了下來,「契約的失效你當然感覺得到,但卻沒人知道你回來了,你隱瞞的真夠深的……」
「或許只能怪你的耳目不夠靈通。」她在魔界雖然足不出戶,但長老們把動靜鬧得這麼大,不可能沒消息漏出來,或者這些消息也就僅僅在魔界流傳?也許瑪門所做的比她想象中更多,如此,她就更不能浪費難得的機會。
純色的花紋鋪滿整個空間,而後又迅速消隱,整座浮空城陷入僵死的靜謐,仿佛連時間的流逝都被凍結。
千妖驟然出手!
帶著法則之力的鎖鏈狠狠甩出,抽在地上留下一道深黑色的灼燒痕跡。然而玄陰的速度更快!千妖的手腕才一動作他就已經遠遠躍開,甚至還有余力追根究底一番。
「我可不記得惹到過你,你會在這種時候偷襲是和誰達成了協議?」夢魘、竺真、阿勒托,總會是其中一個。
沒想到千妖卻否認了這一點,玄陰今天必死無疑,她根本不需要小心遮掩。
「我還不至于為了那幾個家伙做這麼麻煩的事,殺了你可是得付出點代價的。」千妖嘴角的淺笑寒意滲人,深紫色的眼楮泛起冷意,猶如來自深淵的魔鬼。黑色的火焰升騰,將整個房間包圍在內,極熱與極冷的交織讓玄陰直覺不妙,也喚出自己的武器,抬手、松弦,細密的箭矢流星一般耀眼,毫無死角地封住千妖的行動。
遠程的攻擊給他更多喘息的空間,一邊高速移動著躲閃千妖的攻擊,一邊毫不放松地射箭,玄陰緊蹙著眉,完全不明白千妖這莫名的決定是什麼緣故。
血巫之間有承自六界初開時的契約束縛,為了平衡支撐一界的力量,血巫之間決不允許肆意傷害,別說是殺死對方,就算只是小打小鬧也會被法則警告,所以當初才只能不輕不重地把千妖排擠到異界,而不是直接壓垮這個好運的後輩。
即便是如今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被封印,可千妖現在卻說——要殺了他?
兩個人的速度都極快,片刻之間就已經交手數十次,只有凌厲的光影在一片塵土中清晰可辨,卻完全追不上人的動作。黑色的火焰和藍色的霧氣一左一右盤踞在周圍,巫族珍貴的血液流淌在地面上,再一次錯身而過,千妖筆直地站定,臉色蒼白,目光卻依舊明亮銳利。
「咳!」用銀弓支撐著身體的玄陰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憤恨地擦過唇角,轉身抬頭,突然又陰測測地笑起來,「感覺怎麼樣?」
他的視線停留之處,千妖的胸口處,赫然是一支穿透後背的光箭!
千妖面色不變,不,不如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過微笑之外的表情,太過冷靜也太過詭譎的笑容,簡直像是什麼都感受不到一般,更讓人心生戰栗。譬如此刻,她只是輕笑著折斷箭矢,完全不顧汩汩流出的鮮血,直直地盯著玄陰,朱唇微啟︰「怎麼樣?彼此彼此罷了……」
亞路嘉不自覺地抖了抖身子,閉了眼楮換納尼卡出來,就算一早就答應好了,她也沒辦法看著姐姐這麼以傷換傷的打法,太疼了!
納尼卡從善如流地頂替她的工作,看了看四周寂靜無聲、尸骸遍地的慘烈景象,感嘆了一下亞路嘉這幾年越發干淨利落的手法,伸了個懶腰繼續開工。按照夏姬的說法,人都死光了,東西當然也就隨意拿,反正都是她的「戰利品」。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學習任務超額完成,于是來更新了。還有一章暫時結束巫族戰爭的部分,千妖受這麼重的傷也要去休息休息度個假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