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中，破木桌上魔力幾乎耗盡的魔導燈閃爍著晦暗的光芒，將房中一切的影子拉得老長。
一男一女此刻正緊緊地靠在一起，躺在了破舊的木床上。
女子縴細的左手抓住了男子的右手，按在了自己的身軀上。
房間里安靜得只能听見兩人的呼吸聲。
「準備……好了麼？」女子略顯中性的聲音響起，讓整個房間的氣氛都顯得緊張了起來。
「嗯。」
「好的，要進去了……」
「嗯，第一次有點緊張。」
「放心好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滿腦子滾屏播放告誡自己——
弗萊亞是個男人！弗萊亞是個男人！弗萊亞是個男人！
就算看起來很可愛！！但是他特麼的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就算你已經當了那麼多年的大魔導師，也絕對不能在這種地方因為一個可愛的男人而被掰彎呀！！！！
半精靈偽娘倒是完全沒有注意到我這邊混亂的思緒，抓著我的手按在了水晶球上，然後小心地啟動了連接設備。
「因為這是第一次給自己以外的人試驗，所以我不會跟進去，而是全程在外面監控，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我會立刻幫你斷開連接，而你的靈魂投影和意識都會隨之回歸身體，不會有什麼危險，理論上是這樣。」
「你為什麼非得加最後一句呀！！」
「好了，開始了呦。」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我的眼前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游戲……開始了。
☆
如今已經是遇到弗萊亞的第二天下午了。
在經過一系列的初步合作商討之後，弗萊亞認可了我的游戲創意，同時也答應了我先行進入她制造的投影世界參觀一番的要求。
于是就有了剛才的一幕。
靈魂投影，用弗萊亞的話說，就是用一堆不明覺厲的設備，以目標的靈魂為藍本，復刻出一個全新的復制體，然後這個復制體投影和本尊的意識相連，本尊就可以通過這個復制投影進入到特制的影像世界中去。
這種復制投影的存在來源並非是自身靈魂，而是由外物提供，然後由外來的意識入住，所以就算投影死亡，本尊也不會受到什麼傷害。
硬要說的話，大概就像是制造一具傀儡，然後由他人用意識遠程操縱差不多。
隨著腦海中各種繁雜的思緒，眼前無止盡的空白終于出現了不一樣的色彩。
那是一片被各種炮火和元素爆炸所充斥的天空。
隨後，整個世界顯現在我的眼前。
無邊的魔導戰艦密布于空中，齊齊向著另一方開火轟炸，將炮火傾瀉到每一個角落。
空氣中，到處是刺鼻的硝煙，以及紊亂的魔力，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所勾勒出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戰爭。
甚至這一場戰爭我還非常熟悉，萬物戰爭著名戰役之一，參戰數量超過一千的索德布雷加一型魔導戰艦傾覆于亡靈峽中，兩萬名奧蘭帝國士兵埋骨其中，史稱「亡靈峽慘變」。
「這里是‘亡靈峽慘變’的現場，你看到的是當時意外被魔導成像器記錄下來的動態畫面。」
弗萊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我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當然萬物戰爭早已結束二十八年，奧蘭帝國也不是我的故國，那一場戰爭的戰果其實和我並沒有太大的關系。
我所關心的是眼前這個世界，究竟擁有多強的真實性，以及和進入其中的靈魂投影的交互能力如何。
一個虛擬實境游戲的所擁有的最大賣點無非是真實與虛幻的交錯並行。
真實是因為它幾乎和現實完全相同，讓人身臨其境，仿若置身真實的世界之中。
然而也正如那地瓜集團的老地精所嘲笑的一樣，如果僅僅是進入一個新世界體驗如何被炮火撕碎，那這樣的「新世界」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你在這里感覺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你可以接觸到實境範圍內一切你能夠接觸到的物體，當然我現在沒有給他們設計效果，所以它們都是只能看不能用的擺設。」
「如果你在這里死亡的話，靈魂投影消散，你的意識不會受損，而會返回到自己的身體里，所以你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
「現在，斯堪迪那先生，您可以先嘗試四處走動一下，當然千萬別試圖從戰艦上跳下去，下面的場景並沒有完全設置完畢，所以您會陷入奇怪的‘卡景’狀態的。除此之外，您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理論上是這樣。」
我剛想點頭呢，就被弗萊亞最後那半句「理論上是這樣」差點噎出隔夜飯來。
雖然我也知道理論上是這樣，但是你不說出來磕磣人會死麼！
沒錯，如今的我同樣置身于一艘索德布雷加一型戰艦上，甲板上都是來來往往的奧蘭帝國士兵，只不過我所在的位置是艦橋，所以並沒有人撞上我。
老式的戰艦操縱台不斷地發出各種指示音和報警聲，周圍的士兵們都在有條不紊地執行命令，操縱著戰艦對遠處的亡靈峽進行一輪飽和轟炸。
我來回走了幾步，腳下傳來真實的因浮空而造成的失重感以及戰艦魔導引擎造成的微弱震顫——無比真實。
迎面走來的一名士兵，從穿著上看應該是一名士官長，似乎並沒有看見我似的，迎面就撞上了我。
「？」
士官長露出一個疑惑的神色，似乎不明白為什麼那里明明沒有任何物體，自己卻會撞上東西。
然後他繼續邁步而出，頂著我試圖繼續前進。
弗萊亞的聲音顯得有些尷尬︰「咳……因為您來的匆忙，所以這些場景里的人只能看不能交流——但是如果重新做好設定的話，想要交流還是沒有問題的，理論上是這樣。」
其實你不說那個「理論上」也沒什麼問題。
「最深入的交流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如果僅僅是單純的幾句話反反復復和復讀機似的交流的話，那這種「擬真」就顯得毫無意義。
因為類似的游戲市面上早就已經出現，體驗不到真實，那打著虛擬現實的牌子就幾乎等于詐騙。
「如果給我足夠的時間的話，我可以做到幾乎和真人交流無異，但是如果給場景中的每一個人都做到這種程度的話，那工作量實在是太大了！」
沒錯，工作量的確很大，但是地球上的廣大游戲開發者早就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
那就是所謂的「智力模版理論」。
並非是所有的p都需要高度智能的，那些會被殺死的、無限刷新的怪物只需要一點簡單的智力就行了。
發布、交接任務的p則需要更高一級的智力模版，至少不能反反復復只會說幾句話。
而更高級的一些重要p，不僅僅要求和真人無異，甚至還需要具備一定的學習能力，這就是所謂的智力模版理論。
把大致的內容和弗萊亞說了一下，偽娘半精靈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您真是……太睿智了！這麼簡單的方法我怎麼沒想到呢？嗯，斯堪迪那先生，按照您的方法，如果順利的話，今晚我就能把智力模版設計出來，只是……」
「只是什麼？」
「雖然我很不想接受，但是卡羅特說的的確有道理，真的會有人花錢來體驗紛飛的炮火嗎？」
听得出來，弗萊亞雖然對自己的作品很自信，但是對于其前途卻充滿擔憂……
事實上很多煉金術師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設計制作出了一件堪稱智慧結晶的作品，但是本身這件作品卻沒有什麼實用性，以至于只能最終束之高閣。
我還在冰雪銀城的時候，就有一個煉金術師制作出了一款短距離空間傳送器，具體效果是無視一切阻隔從一個垃圾堆傳送到另一個垃圾堆中……
「想體驗痛苦的人肯定很少，不過嘛……」我露出了一絲微笑，「不想體驗痛苦，可不代表人們不想體驗別的與眾不同的感受啊。」
日夜勞作的工人，是否也想像那傳奇強者一樣漫步天虛？
全身只有骨頭的亡靈，是否也想擁有肉身，體驗那些生者的樂趣？
體質柔弱的法師，是否也想要像強悍的斗氣師一樣，揮灑縱橫的劍氣？
不復青春的老者，是否也想要再次體驗青春韻律？
甚至，人類是否想體驗精靈的生活，巨龍是否想感受天使的輕盈，惡魔是否想沐浴在聖光之下？
一切的一切，只要有想法，那我們就有了潛在的用戶！
「相信我，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