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遇見狼 第十三章

作者 ︰ 汪璞

「你想要的是什麼?還是跟我說的那些甜言蜜語也是謊言?你這樣讓我覺得很可怕,開著玩笑,卻輕而易舉地把我們玩弄于鼓掌之間。」

「你不就很清醒嗎?」嚴暢野的手突然攏住她的肩,然後他的臉一點一點地下移,直到嘴唇輕輕觸到她的嘴唇。

艾若愚無法反抗,就算明知他是惡魔,她也甘願獻上自己,閉上眼楮的那刻,他張口含住她的唇,一口又一口地品嘗著。

溫柔繾綣地交換著唾液氣息,微涼的夜風更是提醒著彼此體溫對自己的寶貴,再如何擁抱都嫌不夠。

這刻骨銘心的感覺,可曾有過?她暗暗發問,索向記憶深處,心房再次隱隱約約傳出疼痛。

嚴暢野、嚴洪野,她到底更愛哪個?思考著,不禁微微發抖,現在的心意是如此明確,而她曾給予嚴洪野的愛又是深到何處?簡直不可想象!

艾若愚推開他,趴在他胸口喘息,捶打著他的胸膛,「你是在利用方徽瑤和南國哥是嗎?你在掩飾什麼?」

「掩飾這份感情,掩飾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掩飾你的存在,不讓我們家的那些壞蛋把你抓走,掩飾我想掩飾的一切,等你答應嫁給我,我就拉起幕簾讓全世界看看,你是我嚴暢野的女人。」他拍著她的背,清晰感覺到她肩胛骨的抖動,「我希望你勇敢些,我希望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而且有必要那麼做嗎?」

「這也算是傷害嗎?你就當是給他們上了一課,戀愛教學嘛。」嚴暢野繼續他那輕慢的調調,踩著別人腦袋往上走,這種事引不起他的罪惡感,「有沒有必要,那是你已經忘記了我媽的厲害,她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吼一聲,你這小身板肯定得抖三抖。」

利用、傷害?過去六年,他所受到的傷害又有多少?他不否認自己對方徽瑤的利用和傷害,因為他太想保護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了,為了能夠和艾若愚在一起,他的心只能偏向一方。

黛眉輕鎖,艾若愚當然知道那是怎樣一個大家族,可是一直以來,思維似乎總是故意繞開了那道障礙,明明那麼顯而易見,一如那三年的空白,她是憑著本能在逃避啊!

「你家里反對,你能阻止?」真是卑鄙啊,又將責任推給了他,她到底有什麼資格質問他呢?一起去面對就好了,一起去乞求長輩的寬恕,一起努力爭取他們的認可,這樣的話才是對的,但是她就是沒有勇氣。

「不,我不想阻止,我只想讓他們看清,看清你我相愛的事實,我不動搖,他們又能拿我怎麼辦。」這麼多年過去了,固執的兩方總要有一方先下擂台,否則便是兩敗俱傷,嚴暢野相信最終妥協的絕不會是自己。

愛是把雙刃劍,要嘛割傷自己,要嘛割傷別人,他說得輕松,艾若愚想,到時候總免不了一番紛爭,他希望她勇敢點,希望她和他一起戰斗嗎?她的額頭抵在他的胸口,閉上眼沉默了數分鐘。

最終卻還是沒有得出明確的答案,她向來不喜歡賭咒發誓,就像每個手術,無論勝算多少,院方總會先讓病人家屬簽訂免責書一樣,她已經習慣做了之後再下結論。

這樣的自己連她自己都清楚意識到了不正常,就像身體機能不再健全的人,等需要使用到失調那部分的時候才會發現反應遲鈍,甚至根本做不出反應。

「我可能幫不了你什麼,但是你的過錯肯定也是我的,到時候,別一個人擋住所有擲向我們的爛蕃茄。」當木樁被砸這種事,艾若愚想自己還是能夠做到的,但這是不是又是另一種逃避呢?蹲在角落抱頭挨打,而不是向前爭取,她所擅長的事還真是有夠糟糕的。

她就像只蝸牛,寧可躲在熟悉舒適卻陰暗潮濕的殼里,也不願探出腦袋去擁抱燦爛的陽光,因為那樣會烤焦自己,她的本能就是這麼暗示的吧。

「你就不能往好處想嗎?本來就不是天要塌下來的事情,不過就是家庭矛盾,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淡了化了,不了了之了。」

「祝你好運。」原諒她的懦弱吧,目前的她只能躲在他的背後,走他開拓出來的路。

「啊,祝我好運?說得我好像什麼壞事都能干似的,當然,我本來也不是個善人,總之打不死就是我笑到最後。」一直活在世外桃源的人,突然叫她拿起武器和他一起去戰斗,顯然也不在他的預期之內,所以希望歸希望,現實還需要理智地對待,他又怎麼會怪她,她所經歷的早已超出同齡人所能承受的。

她是優秀的媽媽、盡職的醫生、熱心的鄰居……一直都是一個溫和的存在,使周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暖意的人,只是缺了點釋放情感的魄力和勇氣,可是這又怎麼能怪她,她是個孤兒,又曾被嚴家人那樣非議過,缺乏安全感是她的本能。

「欸,你們跑哪里去了啊?」方徽瑤的聲音和風一起來,樹葉沙沙作響,天上月亮也被雲遮住了,看著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艾若愚先推開嚴暢野,推開的那一瞬間再次意識到自己的卑鄙,便咬著下唇背過身去,臉漲得通紅,暗自責罵起自己,既貪戀他的愛情,又不想成為情敵攻擊的目標,壞人他做,她只做好人,不是卑鄙又是什麼?

「趕快冷靜下來,讓那大小姐看見了,有你麻煩的。」

「那你別管我,先走好了,我在這里冷靜。」

時間,她真的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恢復、來振作,讓心中充滿和他一樣的對未來的渴望。

「你先回去吧,醫生感冒了,病人可怎麼辦?」說著嚴暢野走出去,迎上來找他的方徽瑤,然後和她一起往林蔭道的另一頭走去。

他們走過屋前,燈光將他們變成一道剪影,男的頎長、女的窈窕,都可以上海報了。

艾若愚看著,只輕輕嘆了一句︰「快要下雨了啊,真是多變的天氣。」

兩天後,就到了說好要去爬山的日子,安排好工作,五個人便乘車出發了。

有小萌做掩護,艾若愚所要承受的奉承和攻擊就都會自動減半,這樣她也就更自在一些,托腮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一邊在腦內展開一本書,上面全是疑難雜癥。

相比而言,人確實是最復雜的生物,不僅生的病多種多樣,情感更是千姿百態,而病有醫可治,那情感呢?想到這個就頭痛,她學醫花了七八年才算入門,那處理感情豈不是要花上一輩子?

才一扭頭,就對上方徽瑤投向她的目光,本來是因為脖子酸才轉頭的,這下倒是直接僵在那個角度上,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正尷尬時,前排的嚴暢野回過頭來搭話道︰「若愚,不用太有負擔,想不起來就算了。」

「最好能夠想起來,看她現在這麼呆,欺負起來也沒優越感。」方徽瑤撇嘴,露出這個年紀該有的俏皮,來到這里的每一個人,實際上都獲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解放。

「欺負,就憑你?花瓶學校畢業的花瓶小姐,只能回去欺負欺負宅包小姐吧。」方南國一邊伸手將嚴暢野的腦袋推正,一邊回頭取笑最近才熟起來遠房堂妹。

「哈,真是瞎了我的狗眼,虧我以前還覺得你是個紳士。」方徽瑤回道。

「真是蠢得沒藥救,竟然承認自己是狗。」方南國笑道。

艾若愚忍不住笑起來,忙把臉轉向窗外,嚴暢野抬頭在後視鏡里看她,不覺彎起了嘴角。

「哎,大人們真是無賴,我要看動畫片。」坐在兒童安全椅里的小萌眨眨睡眼,伸手向艾若愚討要道︰「媽咪,給我大隻果。」

「在車上看會傷視力,你想做戴著眼鏡的馴馬師嗎?」艾若愚駁回道。

「我可以戴隱形眼鏡,像花痴姐姐一樣。」

「再叫我花痴,以後休想吃布丁,小表。」方徽瑤好氣又好笑地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臉頰,這小家伙實在太像嚴暢野了,所以別說是恨了,捎帶著連她媽咪看著也不那麼可惡了。

「我才不是小表,而且,呵呵……」小萌得意地繼續道︰「你說了不算,叔叔會給我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茶杯蛋糕也是,彩虹冰淇淋口味的最好吃了,媽咪做的只能喂狗。」

艾若愚揉揉太陽穴,這小表的嘴巴也讓方徽瑤帶來的廚娘給養刁了啊,「小心滿嘴蛀牙,天天就不會娶你了。」

「才不會,我跟天天都說好了,他要是反悔,我就讓方叔叔去揍他,揍得……揍得他……滿地找牙。」小萌搖晃著腦袋,越發得意,再也不是那個會為別人一句「你沒有爸爸」而哭鬧不休的可憐小孩了。

「你方叔叔就是個打手,我會替你起訴他的,他要是反悔,一定告得他身敗名裂、傾家蕩產。」嚴暢野也來湊上一腳,當然是開玩笑的。

「你好好開車,別老是東張西望。」方南國再次將他扭向後方的腦袋推了回去,有人作對的感覺真是很久都不曾有過了,青春似乎都跟著回來了。

「要不是山路,我閉著眼都能開,要不換你開。」

「我干嘛要換,是你搶著要開的,是吧,小艾?」方南國故意大大地轉身,目不轉楮地看向艾若愚。

「嗯?」艾若愚眨眨眼,放空的腦袋慢半拍地重新填滿訊息,回道︰「啊,暢野開就行了,又不是多遠的路。」

「你就叫南國哥為南國哥,為什麼不叫暢野哥為暢野哥呢?」方徽瑤拗口地質問道,叫得那麼親密做什麼,雖然糾結也沒用,可不糾結憋在心里又難受。

「暢野……哥……」艾若愚無奈地撇了撇嘴,艱難地吐完全部字眼,可這樣的語速卻無疑加劇了其中的曖昧,「都起雞皮疙瘩了啊。」

「啊,你那樣叫,拖長了調,又軟軟的、酥麻麻的,當然……惡……惡心啦!」方徽瑤氣得直拍大腿,「不準這麼叫了,反正我活著就不能。」

「別死啊活啊的亂說,若愚,繼續啊,哈哈……」嚴暢野吹起口哨,跟小萌剛才的反應如出一轍,給他條尾巴的話都能翹上天,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過了三十歲的大男人。

「別扯上我啦,靜一靜吧,听听風吹松竹聲……」艾若愚的話還沒說完,小小的鼾聲就已傳遍車內,原來小表又無聊得睡著了。

頓時,大家都笑了,沒有傲慢、沒有偏見、沒有怨念……才拉起繃緊的心弦瞬間散了開來。

滔滔松竹聲一路相送,群竹環抱的山腳慢慢展露在他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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