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師 老干部在鱍魚圈

作者 ︰ 付均

老干部在鱍魚圈

在鱍魚圈,各個單位靠邊站的局級老干部,他們雖然失去了領導權,但是他們的一言一行仍然是大家關注所在。特別是他們的面貌已經從嚴肅的管理者變成年齡較大的長者,大家更願意和他們之間的一些人打成一片。打趣逗樂的情形也時常生。

(一)我們局的兩位局長

在鱍魚圈劉局長有三個小故事。

一個是,他的年齡總是57歲。去年上山的時候,有人問他多大年齡了,回答57歲;今年到了鱍魚圈,孟二問他,今年多大歲數了,回答57歲。老干部怕老,好像是規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有些(較普遍)結過婚的老紅軍、老八路進城以後都會枚舉種種緣由或借口另娶一個年輕的新媳婦;劉局長就是其中之一。越老越怕老,越老越掛念(不放心)小媳婦。

由此引出了第二個故事。到了鱍魚圈,和我們初到千山南溝一樣,很長時間不放假,不讓回家。劉局長自然思家心切,有一天終于忍耐不住,對蒯大宇說,「排長!我頭痛。」

蒯大宇︰「讓鄧玫芬給你一點止痛片,吃了就好了。」

劉局長︰「不好。我吃了,不管用。」

蒯大宇︰「孟二!食堂沒事,你領著劉局長上公社醫院看看。」

孟二︰「好。走吧。劉局長。」

劉局長︰「不行。我的頭痛病,公社醫院看不了。得上市里大醫院。」

蒯大宇︰「那,我得找連里領導給你請假。我做不了主。」

劉局長︰「蒯科長,你就說,我的病,是市立醫院高大夫看的,我還得回鞍山去看病。」

孟二︰「鞍山市立醫院治病水平趕不上大連。我送你去大連醫學院。那里水平高。」

劉局長︰「不去!不去!」

孟二︰「你回鞍山是看病,還是回家看……?」

劉局長︰「看頭痛嘛!誰說是看她呀!」

「看看,此地無銀三百兩!」孟二用右手食指指尖模了模右臉頰(模仿兒童的動作),意思是羞不羞。

在場的同志們不禁撫掌大笑。

一天,食堂吃餃子,面和好了,餡拌好了,包餃子的工序自然分配到各個排里,分頭去包。餃子包完了,有人問到,「我們包了多少餃子?」

任大才︰「這好辦。統計局不就是管查數的嗎!數啊。」

于是,幾個人站在擺放餃子的桌面跟前,一五一十地查了起來。

有人報數,「782個。」

「不對!803個。」

「809個。」

五個人說完了自己的計數結果,沒有一個得數相同。

「怎麼回事!統計局的干部,查餃子都拿不出一個準數?起來(讓開)!我數。」劉局長把眾人推開,兩只手在擺放餃子的桌面上比量著,嘴里不停的嘟囔著,「十一對……十八對……二十三、二十四……八十八……,不對!重查……十個……二十個……五十……一百……」

第二遍查完,得數是802個。第三遍查出來799個。劉局長不服氣,還要查。食堂那邊來人催著要求把餃子送過去,才算罷休。

黃局長到了鱍魚圈,仍然是挑水。我們宿舍的生活用水,上山打石頭大家喝的開水,鐵匠爐的生產用水統統由黃局長一個人負責供應。當然,勞動強度不比打石頭繁重。

到了大董屯不久,和黃局長一起住在生產隊社員家里的邴楠、顏憲言、徐青幾個同志,曾經對黃局長進行過一次批斗。批斗的緣由,是造反派頭頭布置的、還是幾個人自的,不得而知。采取什麼樣的批斗形式,沒有人對外透露。由于沒有出現「後遺癥」,完事,也就拉倒了。

一天,吃過午飯,黃局長有些戰戰兢兢的樣子的來到我的面前,鄭重其辭說道,「對不起,你看,挑水時一不小心,把你洗完晾在鐵絲上邊的白襯衫刮了一個大口子。」

「是嗎?我還沒看見。」我們兩個到晾衣服的鐵絲跟前,看到我的白襯衫背部扯開一條十余厘米長的口子。

「你看……」黃局長有些緊張。

我︰「沒事,干了,摽(bi o,縫)上就行了。舊襯衣,有些糟爛(東北方言,朽爛)了,不禁踫。沒關系,別往心里去。」

財政局的老張剛局長

財政局的局長張剛,和我們局的劉局長歲數差不多,也是老八路,大家都習慣稱他為老張剛局長。

老張剛局長的最引人注目的一點,是他沒有改變老八路艱苦樸素、還有些大大咧咧的生活作風。勝利賓館開始啟用不久,主管財貿的孫亞光副市長,召集他分管的部門領導到勝利賓館開會。老張剛局長騎一輛破舊自行車,趿拉一雙舊棉布鞋,披一件黑布棉大衣,在賓館正門讓門衛截住。問道︰「干什麼的?老大爺。」

老張剛局長︰「開會。」

門衛︰「誰讓你來開會?」

老張剛局長︰「孫亞光!」

門衛︰「唬誰?還呀呀光……看你這個樣子,開會?誰信吶!」

老張剛局長︰「你打一個電話,問問。」

門衛︰「拉倒吧。行了,走開!快走!」

老張剛局長二話沒說,磨身騎上破自行車,回去了。

孫亞光開會,就缺不能缺的財政局長,讓秘書打電話問,說來了,賓館門衛不讓進。之後,孫市長不得不派車,把老張剛局長再接到賓館。這件事,傳誦一時,不知道算是美談還是笑談。

一天,老張剛局長和我們坐在西海沙灘上曬太陽。財政局的一個人望著鱍魚圈方向,問道,「西南方向那個禿山上的一個像是炮樓子的鼓包是什麼?」

有人回答,「听說是烽火台。」

財物委的劉雪民處長︰「明朝時,倭寇常從海上騷擾遼東灣,明成祖下令,修建烽火台數十處。鱍魚圈一左一右北起營口遼河口南至與瓦房店北邊的浮渡河,有七、八座,也叫煙墩。現在看見那個鼓包叫深井子墩。往南仙人島,往北望海寨、營口沿海邊陲都修建了烽火台。距現在大概600多年了,這些烽火台已經只剩下有些痕跡,一堆土包了。」

老張剛局長︰「當時,這些烽火台‘有寇來犯,晝燃煙,夜舉火’,海岸上加強了防備,倭寇不敢輕易來犯。對付敵人,就是要把你的窗戶門關好,你把守的越嚴,他就越是無隙可乘,他就老實一點。」

有人問︰「看起來,鱍魚圈這個地方,古代還是一個邊防重地呀。」

老張剛局長︰「那是!我給你們講一個薛禮打蓋(g )蘇的故事。這個事就生在鱍魚圈和咱們鞍山。唐太宗東征高句麗,一個大霧天氣,李世民在海上,迷失方向,誤登上菊花島。又趕上下大雨,無處躲藏,經徐懋功指引,到了當年燕國太子丹的藏身洞。李世民和長孫皇後進洞,避過了大雨之後,出洞時無意中托了一下洞頂,留下了李世民的手印,從此菊花島上的藏太子丹的藏王洞就變成了藏唐太宗的唐王洞了。」

有人說︰「菊花島在山海關那邊,離鱍魚圈還遠著呢。」

老張剛局長︰「是啊,蓋蘇在海這邊,離菊花島還遠著呢。所以麻痹大意,仗著有大海相隔,認為唐太宗的軍隊一時半會過不來,防備松懈。薛禮這時給唐太宗出一個主意,說,趁當夜刮西風,大軍揚帆過海,打他個蓋蘇措手不及。唐太宗接受了薛禮的意見。備齊了戰船,乘風破浪,一鼓作氣,第二天天一亮,唐軍在鱍魚圈登陸。蓋蘇做夢也沒有想到,唐軍會如此神速來到面前,嚇得屁滾尿流,一直退到渾河。」

有人說︰「這純粹是誰瞎編的!」

劉雪民︰「故事都是編的。元代雜劇《薛仁貴衣錦還鄉》,章回小說《薛仁貴征東》、《薛仁貴征西》都是根據薛禮戎馬一生,出生入死,為了保衛大唐社稷鞏固和百姓安居樂業,功勛卓著的英雄事跡編的故事。」

老張剛局長︰「你們知道薛禮在什麼地方、怎麼樣出名的嗎?就在千山腳下。那個時侯,這里有一個軍事城堡,叫安市城,建于晉。魏晉之後南北朝時期,這個地方讓高句麗佔據。安市城里有一個高句麗的大將,機智勇敢。一次,唐朝軍隊被城里的部隊圍困,無法月兌身。危難時刻,薛仁貴單槍匹馬挺身而出,直取高句麗一個將領人頭,將頭懸掛于馬上,嚇得敵人膽戰心寒。有了薛禮的東突西闖,唐軍打退了蓋蘇的軍隊。從此,薛仁貴就出了名,成了唐朝第一猛將。後來,在安市城,高句麗又派遣大軍25萬依山駐扎,與唐太宗作戰。在這場戰斗中,薛仁貴身穿一身白衣白甲,胯下一匹白馬,手持方天畫戟,腰挎兩張弓,單騎沖陣,一個人殺入25萬大軍之中橫沖直闖,打亂了敵人陣型。高句麗的將領多次整頓隊伍重新列陣,又一次一次被薛仁貴沖殺的七零八落,唐軍大勝,高句麗軍大敗。

「李世民在遠遠的地方已經望見那個白袍小將在人山人海中精彩搏殺,非常驚訝,歡喜萬分。戰後,李世民召見了當時還只是小兵的薛仁貴,賜馬二匹,絹40匹,奴隸10人;提拔為游擊將軍。」

有人說︰「那個鞍市城是不是就在咱們千山學習班大安寺的山里頭?那個山坡上那麼多的大碾盤,是不是就是他們屯兵時碾米用的?」

另一個人︰「是唐太宗在千山屯兵時,留下的;那叫‘唐王碾’。還是給我們講薛禮吧。」

劉雪民︰「薛禮在戰場上喜歡穿白色服裝,人們把薛仁貴叫白袍,一說白袍,就是薛仁貴。有一《詠薛仁貴》的詩說道,‘……龍門仁貴少年勇,破陣名顯遼水旁。……太宗親見語激賞,不喜遼東喜薛郎。……善射能貫五重甲,能戰三箭滅敵邦。老來猶可破胡虜,將軍盡忠死封疆。……萬言難書勇烈事,畫戟白袍永留香。’唐太宗第一次東征失敗,說了一句評價薛禮的話,‘朕不喜得遼東,喜得卿也’。唐太宗把薛仁貴與遼東領土來相提並論,可見薛禮的厲害和唐太宗對他器重的程度。後來唐高宗時期薛禮在遼東,在黑山、甘肅、青海屢立戰功,薛禮在唐太宗和唐高宗兩朝南征北戰40來年,是當時著名軍事家、政治家,當過右領軍中郎將、左武衛將軍。70歲病死,朝廷賜‘左驍衛大將軍幽州都督’稱號。」

財物委的陳禹 等

財物委的陳禹 、吳一菲、劉雪民都是資格比較老的干部。且又都是在人委機關中比較有化的干部。

劉雪民上山的時候,進了牛棚。他是當時的援藏干部。在西藏工作多年,回到鞍山正好趕上化大革命。他進牛棚的原因,據說主要是在革初期破四舊的時候,對到處都張貼毛主席畫像有看法。他在鳴放會上,批評有些人把毛主席畫像貼在臥室里,他認為在臥室里張貼毛主席畫像是對毛主席的褻瀆,是對毛主席的不尊敬。毛主席的畫像不能隨便亂貼;應該掛在會議室、辦公室等嚴肅的場所。他的意見被造反派批判為反對革命群眾對毛主席熱愛的無產階級感情。

吳一菲是一九二幾年的老黨員,革前,不知道什麼問題,被降級使用;在財物委任一個處長。在我們的印象之中,他一直是一個樂觀的人。革中,他沒有被揪斗。直到「***」垮台,他才得以恢復老紅軍的資格和待遇。

陳禹 是財物委主持工作的領導。雖然沒有進牛棚,也還是財物委造反派的批判對象。

在鱍魚圈全連性的批判會只開過一次。批判會是在一個晴朗的下午,在我們統計局的住處牲口圈的空場上召開的。批判會的主題是批判陳禹 在學毛著講用會上說過的「錯誤」觀點,「看待任何事物都要一分為二,包括化大革命。」批判會由財物委的造反派頭頭、也是鱍魚圈打石頭的連長于銳主持。在他的身旁坐著一位解放軍支左的軍代表年輕排長;這是他在鱍魚圈第一次在公開場合露面;他在千山學習班是駐財政局的軍代表;現在他就是鱍魚圈我們連的軍代表。他一直呆在財政局那邊,從來沒有到統計局這邊來。

在那個年代,學毛著的大潮之中,幾乎盡人皆知,「一分為二」是毛主席的重要哲學觀點。當于銳在會場上宣布「批判陳禹 同志‘一分為二’的錯誤言論」的時候,令我大吃一驚。任大才小聲對我說,「小膽真肥啊!敢批判毛主席的論斷。」

陳禹 是河北人,說話常常帶一些樂亭一帶「老坦兒(不是貶義詞)」的口音。他帶著笑容,不緊不慢的走到大家面前,以活學活用講述學毛著心得的語氣,念自己準備的言稿(檢討)。

散會之後,就連王樹林同志都覺得,批判會沒有什麼意義。他對顏憲言說,「你的化水平高,別人說‘一分為二’沒有問題,怎麼陳禹 說就是錯誤的?」

「那當然了。軍代表的言不是說了嗎,不同階級的人,立場不同,觀點不同,同樣一句話,到了別有用心的人的嘴里,就變味了!」顏憲言說的顯然是話中有話、弦外有音。

王樹林︰「一個小排叉子,懂個屁!」

顏憲言︰「注意影響!」

大家都笑了。

財物委還有一個處長,名字王諾。劉錫三市長認為叫「諾」不好,唯唯諾諾,窩窩囊囊。于是,給他改了一個名字,叫王一堅。此人,大高個,弓背,一副高度近視鏡,走路總是保持試探的姿態,語速較慢,不是那種鋒芒畢露的人。他十分喜愛游泳。我和高桐都是他的海中游友。一天海上風浪較大。我們約定午飯後一起下海闖一闖大浪。

吃了午飯,我急急忙忙向海邊跑去。到了西海,渾濁的大海浪濤翻滾。浪頭高高舉起白雪一般的浪花,一排排沉重的拍打到沙灘上。

在海邊上,我左右察看一番,沒有見到一個人。心想,這樣的大浪,借我八個膽兒,我也不敢下去。于是,轉回住處。

第二天,我見到王諾,問,「昨天中午你去了嗎?」

王諾︰「去了。我怎麼沒看見你?」

我︰「我也沒有看見你。你下海了?」

王諾︰「下了。你呢?」

我︰「沒看見你。沒敢下。」

王諾︰「比我還懦。」

我笑了笑,無言以對。

氣象台和水站的領導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印象。倒是年輕的連指導員江亭斌成了氣象台和水站的焦點人物。氣象台和水站絕大部分人都是專業技術人員,應該說是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恰恰一些不明的舉止都出在他們那里。光 子下海游泳不說了。還有一件事情,弄得指導員江亭斌不敢在本單位吃飯和睡覺;跑到我們局住了好幾天。下海游泳之後不久,氣象台和水站的男同志,統統剃了和尚頭;在海里,有如葫蘆瓢一般,一個個漂在海面上。江亭斌不願意和他們同流合污,堅持不剃光頭。顧大鳥幾個頑皮分子,策劃,要趁指導員不注意,搞突然襲擊。嚇得江亭斌不得不躲到我們局里避難。

(2012年8月7日10︰2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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