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世間真的存在紅線,那麼一見鐘情就是,當他們相遇,第一眼相見時,紅線便將他們綁在了一起,情緣在他們相遇的那一刻悄然滋生。
她相信一見鐘情,並且無比的希望這種情緣發生在自己身上,在這里,她有感已經遇見了那個人,但是那個人卻是一個不適合愛上的。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保全自己,保護自己,她甚至會利用身邊的一切去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巧人昏倒在了院子外面,驚動了公子重親自出來將她抱到她的屋里安放,她也跟著過去,臉上還要擺出一副關心的模樣,而其實,對于這個不拿人命當命的女奴,她是厭惡的。
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性才會想到把一個人扔到沸騰的滾水里煮。
她的屋子是個小木屋,地板牆壁都擦洗的干干淨淨,里面除了一個靠牆的漆雕櫃子,放在牆角的一卷鋪蓋就什麼都沒有了,看來,這個巧人在府中的地位也不過爾爾。
但現在她懷了孕,待遇定然不同以往。
「主,奴罪該萬死。」公子重才把她放下,她就醒來,當看見公子重,她立馬爬起來跪著,並惶惶不安的叩頭請罪。
「你確是罪該萬死,但念在你懷了子嗣的份上,容你生下他之後,再處置。」
意思很明確,你依舊是死罪,但是可以讓你生下孩子之後再賜死。
巧人抖若篩糠,顫巍巍的道︰「主,是否是主母不容奴,主,請允許奴向主母請罪,哀求主母饒奴這條賤命。」她模上自己的肚子,哭泣道︰「主,幼子失母,活不久矣,奴雖是賤人,但也有慈母之心,請主允許。」
公子重沉吟片刻,看向呂嬌。
呂嬌真想呵她們一臉唾沫星子,從始至終她都沒說要她的命不是嗎,怎麼到頭來這個惡人卻成了她?
巧人見機忙爬過來,一把逮住呂嬌的翹頭鞋履,額頭貼著她的腳背,卑微道︰「主母,您是天上雲,奴是地上泥,您是貴人,奴是賤人,請主母放過奴吧,奴實在不知您的身份啊。」
她哭的淒慘,卑賤可憐,直接把呂嬌襯托成了一個咄咄逼人的人,可她卻真的什麼也沒做。
喊冤沒用,她只能自救,不就是那一套表面功夫,那可是她從小練就的生存技能。
「你快起來,免得傷了月復中孩子。」她使勁拔自己的腳,可這該死的女人,竟然力氣那麼大,抱著她的腳,用額頭死死抵住,她竟然一時拿她沒辦法。
垂眸抬眸間,她停止了掙扎,而是彎下腰,雙手扶著她的手臂,嘆息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昨晚,若非我勉強和你們主僕爭斗,只怕現在的我已成了你那鬲中的一塊熟肉。我身為主母,不得不教你一回,做人怎可以那麼狠毒。」
聞言,巧人一僵,呂嬌趁機拔出自己的腳,退到公子重身邊,看著她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巧人,以後莫要再動不動就要煮了別人了。」
「好!」門口突然想起一道男聲,把呂嬌嚇了一跳,抬眼去看就見一個眉眼清秀,上嘴唇上留了兩撇胡須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拍掌稱贊,道︰「好一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主,不知是何人所言,臣要記錄下來以傳後世。」
公子重目中有笑,牽起呂嬌的手就道︰「是這位齊姜,我的新婦,你們的主母。」
「原來是主母。」他雙手交握,對著呂嬌就是恭敬一拜,呂嬌不知他是何人,看向公子重用眼神詢問。
「這是府上家宰,名卷耳。」
家宰,是管家,也是被主人所信任的家臣。
這是一個她以後要時常打交道的人,呂嬌淺淺一笑,謙遜還了半禮,心里卻補充了一句︰對不住了孔老夫子,哎?這句話究竟是不是孔老夫子說的?不管了,反正已經借用了。
「主母也能讀書識字?」卷耳興奮的道。
「然。」她當然能讀書識字,十多年的學不是白上的。但是,呂姣似乎只看得懂齊國字,她連寫也不會寫。
而在這個交通閉塞,各國消息只能靠口耳相傳的時代,各國不但有各國的風俗習慣,連字都是不一樣的。
她驀然發現,她若想適應好這個時代,獨立起來,識字就是個很重要的手段。
「夫主,你來可是有要事相稟。」師氏打斷卷耳接下來的喋喋不休,搶過話語權。
卷耳一拍腦袋,忙道︰「主,齊國副使求見。」
「早知他們要來。讓他們等著。」公子重冷哼一聲。
卷耳不知想到了什麼,原本看她時贊賞的目光一霎變得憤怒,呂嬌詫異不解的回看。
「你這婦人,原來打的是這主意。主,公孫暇膽敢刺殺于您,臣請務必將其屠戮,以此來震懾那些企圖刺殺您的各國刺客。人非聖賢,犯小錯能夠原諒,但若是犯了大錯,就萬萬不能原諒。公孫暇所犯就是大錯,主,請連同所有齊女也一並屠戮!」
師氏才知道這個消息,滿目震驚,轉瞬竟忽然撲了過來,揚手就打,呂嬌沒想到這個長相艷麗的女人這般強悍,啊叫一聲撲到公子重懷里,緊緊抱住他的腰,「夫主救我。」
「師氏,住手。」公子重抱著呂嬌一個轉身避開師氏的攻擊,虎目一眯,冷聲命令。
「主,奴可為了您萬死,但奴決不能讓齊女威脅到您的生命,奴請遠離齊姜。」師氏噗通一聲跪地,哽咽懇求。
「你們怎知我會害我自己的夫主?難道你們都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呂嬌在公子重懷里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清澈的眼眸看著他,鏗鏘有力道。
公子重握了握她的腰,松開她,鼓勵她說下去。
卷耳,師氏都不是問題,關鍵人物只有公子重,只要他信任她,她則能安枕無憂。
「公孫暇是我的兄長不錯,但他刺殺公子重只是他個人的私情,他的行為和我無關,和我們齊國也無關,我听聞你們晉國私斗嚴重,屢禁不止,許多國人因此而死,難道那些活著的人會因此而怨恨國家沒有及時制止嗎?同樣,如若我父親知道公孫暇是帶著私怨來送我出嫁的,那麼我父親以及我們齊國的國君一定不會讓他來,但是,我父親和國君並不知道實情不是嗎?我只是一個遠離故土嫁來你們晉國的弱小女子,兄便是我的長輩,他要做什麼,又豈是我能阻止的?」
呂嬌越說越委屈,抹著眼淚道︰「我是齊國貴女,嫁來晉國難道就是給你們隨意欺侮的嗎?」
她傷心的看著公子重,嗚咽一聲,「夫主,雖然我很喜你,但我要回齊國去了,你的家臣們一定不會容納我的。與其被他們悄悄害死,倒還不如我現在就回齊國去,至于公孫暇的私仇,我回去後會讓父親或者國君派使者來說清楚的。」
「不許!」他擰眉怒喝,霸道的一把將她摟緊。
呂嬌趁勢乖順的窩在他胸膛上,戀戀不舍道︰「夫主,我好舍不得你。」
心里卻在想,如若就此被休回齊國,不也是很好?
如若她沒記錯,她的嫁妝里面,她在齊國都城附近有一座莊園,里面有奴隸上百,有肥田五十萬,有了這些,她完全能活的有滋有味,好過呆在公子重這里看人臉色過日子。
越想她的眼楮越亮,連哭泣也忘記了,一把推開公子重,提著裙子就要跑,「我去見副使,我這就回齊國去。」
仿佛看見逍遙自由的貴族日子正在向她招手,她興奮的眉開眼笑,一時竟忘記了掩飾。
「你敢!」公子重長胳膊長腿,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順勢一提,得了,又被扛上了肩頭,並順手一巴掌拍她小香臀上,「既入我門,生是我公子重的人,死是我公子重的鬼!」
「你放開我。」**在上,頭在下,一霎臉蛋充血,她氣的踢蹬雙腿。
打**的手感似乎不錯,他吧唧一聲又拍了一下,「老實點,仔細我把你囚在小黑屋,夜夜欺壓。」
「混蛋,你別打我那里。」小臉紅透,也不知是頭朝下血液倒流的緣故,還是羞惱所致。
想到自己好歹也是貴卿之女,又不是他家的奴隸,一時膽子壯大,雙手捶打他的背脊,罵道︰「混蛋,不許你欺負人。」
「吧唧吧唧」他連抽她兩下,冷喝︰「閉嘴。」
一霎,呂嬌安靜了,跪在地上暗喜的巧人僵住了,師氏垂下了眼皮做恭敬狀,家宰假裝咳嗽了一聲,雙手一抱道︰「主,不如……」
「住嘴。」又是一聲冷喝,卷耳當下閉嘴。他算是看著公子重長大的,知曉他的脾氣,一旦他決定的事情,誰也不能更改。心知,他是認定了這個主母,忖度半響兒道︰「主,可使齊姜親手弒兄以證其清白。」
呂嬌在心里咒罵一聲,冷笑道︰「家宰可是與我有深仇大恨?」
「不曾。」卷耳蹙眉。
「那為何要陷我于不義。那是我的兄,雖不同母,卻是同父,我若弒殺兄長,自此名聲毀矣,必不被容于齊國親族,不被容于世間,家宰好不狠毒。」
「大義滅親者,比比有之,齊姜何出此言。」
「我不管別人怎樣,可在我卻是萬萬不能。公子重,請放我回齊國去,君既無心,我便離去,必然不會糾纏于你。」混蛋,快放我回齊國,我美好的生活正在向我招手!
「主。」此時門外又來一人,是那個名為衛蒼的家臣。
「何事?」
「公孫暇絕食,請見主母。」
呂嬌心中一慌,沉默下來,她並不想見他。
「你們都退出去,我自有主張。」
「喏。」
師氏不走,她跪到巧人身邊,攙扶著她道︰「主,主母和巧人有隙,奴怕主母對巧人有不軌之圖,奴請親自照顧巧人的飲食起居。」
「善。」
呂嬌打量別人看不見她冷笑的表情,借題發揮道︰「夫主,你若不放我回齊國,便秘密將我毒死算了,免得讓我被人欺侮,我非君子,但我仍有貴族的驕傲,如今連一個賤人都可用言語傷我,為勉玷污祖先,我請一死。」
這個時代,被認可的有三種人,貴族、平民、奴隸,而那些野人,被默認誰逮到就是誰的奴隸,尊卑貴賤的思想深入人心,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貴族生下來就是貴族,血統高貴,有權有勢,不可侵犯。如若有人沖撞貴族統治,那麼這人便會被整個貴族階層群起而攻之。
呂嬌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師氏無可反駁,慌忙求饒道︰「主,奴只是太擔心您的安危了。」
公子重放下呂嬌,望著師氏道︰「記住,從今往後,這府里的女主人是她,呂氏嬌嬌。師氏,請記住你的身份。」
師氏恭敬接受,面對呂嬌便行了一個稽首大禮。
這個師氏真是滑不留手,呂嬌恨恨的想。
「起來吧。」呂嬌看向公子重,以同為貴族的身份,傲然道︰「如若你已打定主意要我做你的夫人,那麼,請給我最起碼的尊重。而我,也會履行我的天職,為你……繁衍後代。」雙手禁不住攥緊,她低聲終于說出了這話,與此同時,埋葬掉最初的心動。
她記得曾在一本小說里看過這樣的對話︰
他老婆忽然出聲問他︰「你穿成了古代女子怎麼辦?」
此男隨口答曰︰「適應社會,融入生活。」
他老婆再問︰「生孩子也能適應?」
此男答曰︰「當然,為了活下去怎麼都行,別以為就女人適應性強!」
老婆又問︰「在大戶人家要妻妾共有一夫呢?」
此男微笑答曰︰「答案同上,生理都能忍耐別說心理了,愛上古代種馬那是自己找罪受,有富貴享再好不過,不用像這輩子一樣作牛作馬了。」
你看,這就是生活。
愛情,在現實面前,狗屎不如。
她就是如此一個人,節操君早就喂了狗。
輔導員老師對她的評價沒有錯,她就是個心機女,怎麼了?犯法嗎?她就是汲汲營營的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怎麼了?礙著誰了?
「善。」公子重大喜,不知是為了他的兒子,還是為了她。
呂嬌垂下眼皮,低睨不敢與她對視的巧人,道︰「夫主,可否請巫醫來確認一番,也免得我們大家跟著空歡喜一場。」
師氏卻立即蹙眉道︰「主母,孩子是上天的恩賜,有沒有我們等十個月便可知了,巫醫是不會踫陰氣重的女人的。」
是了,現在的醫術似乎還和巫術不分家,鮮少人會研究女人病,更別說被這個時代的人認為是上天恩賜的懷孕生子這種事。
她說懷就懷了?這里面水分也太大了。
但她也不能直接問︰你們憑什麼說她懷孕了。
那般的話,那個師氏估計又會言語影射她不懷好意了。
「夫主,那麼,就讓師氏陪著巧人吧,十個月後,我期望能看見夫主健康活潑的兒子。」
「姣可放心,賤人之子罷了,我們的大子必然要出于姣的月復中。」
大子,即嫡長子,也就是說,只有她的兒子才能繼承公子重的封地。
行,就這樣吧,去他的愛情。
這樣想著,當她再看公子重時,真是哪兒哪兒都礙眼。
「夫主,您在此寵寵您的心肝吧,我去見公孫暇。」她不知道,她的話有多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