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嬌嬌 呂氏嬌嬌 第54章 沉香珠(一)

作者 ︰ 青山臥雪

王宮之內,大殿,燈火通明,獻公端容高坐,便在此時殿外一道細長的聲音響了起來,「大司空士媯求見。」

獻公掃視一番正等著听命的幾人,一揮手道︰「讓他改日再來。」

殿外卻忽然傳來哭聲,「君上——」其聲悲切。

這士媯也是他信任的寵臣,略一思索便改了主意,「宣大司空覲見。」

殿外的士媯一得到召見就急匆匆跑了進來,一見獻公,先哭後拜,嗚咽道︰「君上救命啊。」

「你乃大司空,誰要殺你,誰敢殺你?」獻公氣急敗壞的問。

士媯抹一把眼淚便道︰「公子重、公子重抓了臣的大子啊。」話落,又是一番哭泣。

獻公猛的一拍扶手,喝道︰「你給寡人閉嘴,究竟發生了何事,從頭到來。」

「臣收到封地上家宰送來的竹簡,只說公子重抓了臣的大子,並沒交代是為了何事,但臣細思索之後猜測,公子重怕是為了世子申之事,公子重大抵是覺得臣是君上您信重的人,這才想通過控制臣的兒子來控制臣,讓臣為世子申說話?」士媯用的是疑問的語氣,轉瞬又哭道︰「然,路途遙遠,竹簡送到臣的手中時世子申已死,臣忠于君上更沒有為世子申說話,君上啊,公子重一定會殺死臣的大子的,求您念在臣這些年來對您忠心維護的份上,救救臣的兒子吧。」

獻公卻猛一搖頭,咬牙肯定道︰「不,他捉了你的兒子根本不是要威脅你為世子申說話,而是要造反!他是要你反叛我,搶奪君位!」

越想越覺得事實就是如此,獻公氣的脖子粗大,臉面紫漲,連連重拍身畔的扶手。

便在此時,一個內室匆忙奔了進來,跪下先參拜獻公,隨後道︰「稟報君上,蒲、屈二公子突然回轅去了。」

獻公「唰」的站起身,怒道︰「沒有召見便奔來都城,又不辭而去,一定是孽子申的同謀無疑。寺人勃鞮(di,音低)何在?」

「奴在。」一個身穿盔甲,身材細長的男子出列之後跪倒在地。

「即命你率兵前往蒲城捉拿公子重。」

「喏。」寺人勃鞮登時起身,拱手離去,動作干脆麻利。

士媯趕緊道︰「臣請前往蒲城救子。」

「罷,便命你與勃鞮同往。」獻公又道︰「大夫賈華何在?」

「臣在。」一個頭戴冠,身穿朝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即命你率兵前往屈城捉拿公子夷。你三人听命,若遇二公子反抗……」獻公略一猶豫,下狠心道︰「就地格殺。」

賈華沒想到獻公真會弒子,心下便是一寒,但為人臣子不能抗命,只能違心領受。

一逃一追,其間路程不超過一日一夜,當狐偃在關口與公子重回合,告之了狐突老大夫的打算,一行人星夜奔回蒲城,當即命令緊閉城門。

前殿,議事堂,公子重端坐在上,狐偃、狐毛、趙衰等謀士陪坐在側,當得知了狐突老大夫的打算,頭腦簡單的魏犨便出列道︰「主上居蒲數年,待國人甚厚,國人都樂意為主上而戰,若再能借助翟國兵力,殺入絳城,又兼朝中對驪姬等人積憤已深,主上振臂高呼,響應者必眾。主上除君側之惡,安社稷,撫民人,豈不勝于流離道途,為逋客?」注1

公子重沉沉道︰「你所言雖壯烈,然,即便是非亡人也不敢做。」

魏犨乃是一勇之夫,見重耳不從,當即以足頓地,面上青筋暴突道︰「公子畏驪姬之輩如猛虎蛇蠍,何日能成大事?!」注2

狐偃喝退魏犨而道︰「主上並非畏懼驪姬,畏懼名義罷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橫刀抹脖,子若反抗,便是不仁不孝,子若與父兵刃相見,那更是劈天砍地的大罪,是不可饒恕的。

為將來計,這名聲公子重也不能背在身上。

趙衰長嘆一聲,對著公子重行稽首大禮,面額貼著鋪在地上的竹席,道︰「主上,唯出奔耳。」

公子重交叉在一起的十指驀然緊握,骨節處蒼白如雪,「那便出奔,五年吾已等過,哪怕再等一個五年!只要、只要……」他後頭一哽,齒牙死死閉合,縫隙中低低露出一句,「只要他死,只要他死。」

究竟誰死,勇夫魏犨不知,溫徹骨髓玲瓏心肝的趙衰知道,出奇制變圓滑如輪的二狐知道,其余山西諸位俊彥知道。

「你們各去收拾東西,準備出發,我去去便回。」公子重突然站起來,大踏步便往外走。

望著公子重離去的背影,趙衰慢慢站了起來,看向公子重的兩位舅父,狐毛和狐偃,「你們知道他將要去哪里嗎?」

二狐對視一眼看向趙衰。

趙衰又問,「追兵旦夕將至,你我尚且不知可否逃月兌,真的要帶上弱女幼童?」

「弱女幼童?」狐毛疑問。

狐偃卻沉吟下來,少頃抬頭望著趙衰,二人相視半響兒,皆若無其事移開目光,

魏犨煩躁的撓撓脖子,扯著嗓子道︰「你們倆打得什麼啞謎,有屁快放。」

趙衰笑呵呵的搭向魏犨,對他道︰「你快去通知黑騎衛,待主上回來,我們馬上出發。」

「喏。」魏犨拱手應聲,答應的極為響亮。

天還沒黑,城門便被緊閉,這消息引起了城內的騷動,工坊區尤為繁華,大小商人絡繹不絕,故此幾乎城門一閉,這些外來的商人便察覺了,紛紛想方設法用自己的通道打探消息。

「找到沒有?」一個管事模樣的男人看見回來的僕役連忙問。

「回大管事,還是沒有。」

「再去找!」站在院子門口的管事一瞧那些正壓著貨物匆匆離開的商人們,急的口干舌燥,暗自嘀咕道︰「初來蒲城,認識的人又不多,主子這是跑哪兒藏著去了,真急死個人。」

少頃,一個中年男子背手在後也走了出來,大管事一見,先一行禮,遂即便問︰「魏叔,您從小看著主子長大,最是了解他,您快幫我想想,主子還能去哪兒?」

「這幾日封主府的人沒再來問主子的去向吧。」魏叔道。

大管事道︰「昨日還來問過,瞧那架勢竟像是和咱們主子是宿世的仇敵一般,真不知咱們主子怎麼得罪了公子重。」

「咱們主子放棄公之子身份的那時候,公子重也是這麼凶神惡煞的追拿過來,好些年過去了,沒想到咱們主子又故技重施,藏起來任何人都不見。除非主子自己出來,不然你是找不到的。」魏數道。

大管事指著打從他們門口匆匆而過的商隊,急切道︰「魏叔,青天白日,城門無故關閉,這是要出大事的征兆,不把主子找出來怎行?」

魏叔想了想道︰「我有一法,你且試試。」

「您快說。」

「找了這些天你都沒找到,我問你你可找過那些暗娼所居的深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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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問題,是能不能被找到的問題。」誰能想到一個身尊玉貴的公子會不嫌棄身份卑劣的暗娼呢,「邊尋模邊把公子重已消氣的消息傳出去,不日大抵主子能自己回來。」

這邊著急上火,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十個用,果真藏在深巷暗娼家中的姬商卻過著醉臥美人膝,醒飲佳釀食佳肴的悠哉日子。

風搖楊柳,燕飛屋檐,竹簾上綴著的銅鈴相互撞擊發出悅耳的聲響,一絲笑透過縫隙鑽了出來,嬌媚俗艷,循聲而去便見,一個穿著透明薄紗的女子正騎在一個男人身上,嘴里餃著紅潤的果兒,身子下壓,慢慢的、慢慢的靠近躺在竹席上的男子的唇,那男子一雙鳳眼極為貴氣,面如玉,唇涂朱,他雙目清醒玩著這娼,卻把那風月場所里混出來的娼女迷的神魂顛倒,恨不得為他生為他死。

「公子……」靡靡之音竄入耳中,姬商慵懶的嗯了一聲,又直又長的手指模向娼女的臉蛋,不吝嗇的夸贊道︰「這臉蛋模起來又滑又膩,真享受也。」

娼女欣喜如狂,忙更將身子壓低,想要把口中的紅果渡入姬商嘴里,姬商手掌微一用力推歪了娼女的臉,笑道︰「去,彈琴給我听。」

娼女訕訕從姬商身上下來,失望的喏了一聲,乖巧的跪到琴案邊。

琴弦動,一曲並不精致美妙的曲子就響了起來。

就這般粗糙的曲調,大腿翹在而腿上,頭枕著雙臂的姬商還听的津津有味,他心里正在得意,任憑重氣的想殺人,也找不到他,而他只要等到重消氣之後再出去,再在重跟前伏低做小說些好話,那事就算過去了。

唔,上次藏了幾天來著,半個月還是一個月?

想著重對那女人的在乎,這一次怎麼也得先藏上一個半月再說。

「嘿嘿……」他得意的一點一點翹起的腳掌,嘴里咕噥道︰「不過是讓你多寵幸幾個女人罷了,瞧把你難為的,唉唉唉,那女人可真厲害。」

太陽漸漸的被山谷吞噬,天際的雲轉眼泛黃,工坊內,呂姣居住的院子里鴉雀無聲,烏小心的從屋里退出來,小心的關上門,面上嚴肅,鬢邊多了幾縷銀絲。

靜女端著湯飯走來,張口要說話,烏擺了擺手,低聲道︰「睡了。」

靜女竟是長長的嘆出一口氣,「總算是睡了。」

「閃開!」

院門外忽起喧嘩,當烏听出那是誰,面色大變,急忙奔出去擋在門口,靜女把湯飯往石階上一放也跑了出去。

「滾開!」

兩個老媽子哪里能擋得住人高馬大的公子重,「 當」一聲,院門打開,冷箭一般,人就到了屋門口。

「您不能進去,夫人好不容易才睡著。」烏伸開雙手擋在門前,固執的瞪著公子重。

公子重心急如火,抬腳欲踹,卻見是呂姣素日當做親人一般對待的烏和靜女二人,收斂一番脾氣,左右一扒拉,就將她二人推下了石階,猛的一把推開們。

「滾!」女聲尖利,戾氣未減。

「嘩啦!」迎面撲來圓珠亂雨,把公子重砸的慌忙用袖子擋住頭臉,粗糙的沉香珠滾了一地,屋內暗香隱隱。

放下胳膊,公子重就嬉皮笑臉道,「姣,姣你跟我回去吧。」

面色蒼白,披頭散發的呂姣一頭撞他身上,尖著嗓音道︰「你給我滾出去。」

公子重卻一把抱住呂姣,舌忝著臉道︰「乖乖兒,莫生氣,我再不寵幸旁的女人便是。」

「我不想見到你,滾啊。」呂姣被他抱在懷里動彈不得,氣的眼眶通紅。

「使不得,使不得。」靜女忙要來勸。

烏一把逮住靜女,看看擺著笑臉來認錯的公子重,又看看對公子重拳打腳踢亂出氣的呂姣,道︰「他們是夫妻,總要見面,總要有這一遭的,宜早不宜遲。」早一點,趁著夫妻情還深厚。

公子重被呂姣的模樣嚇著了,心有余悸,深悔不該與她置氣,瞧把人氣得,模樣也太憔悴了,心疼。

忙一掌環緊呂姣的肩膀,一掌箍緊呂姣的臀,抱起貼在懷里,死死摟住,任由她朝他撒氣,「姣你听我說,君上已派了大軍來拿我,我要逃往翟國,你快收拾了東西,我帶你們母子一起走。」

呂姣一愣,定定看著公子重,轉瞬冷笑,「你走你的,我不和你走,你愛帶著誰走帶著誰。公子重,我告訴你,我現在一看見你就惡心。」尤其當想起他壓在別的女人身上的時候,更是惡心的吃不下飯去。

公子重臉一黑,怒瞪呂姣,呂姣要強的回瞪。

公子重煩躁起來,道︰「你不是我的姣,我的姣性子是軟的,沒這麼硬。你不是,你就是條沒煮熟的魚,聞著香,看著好吃,一口咬下去都是刺!」還扎手,一點也不可愛。

「你是說我變了是嗎?」呂姣推開他,後退幾步,狠道︰「我告訴你,我從沒變過,我一直就是如此,是你啃掉了我的肉,露出了我的骨頭,嫌刺多你找那刺少的去。」

公子重冷看了呂姣一會兒,猛的上前來就要抗人,呂姣就妨著他這一招,他一進,她便退,炸毛尖叫,「你又用這一招,你又用這一招,我不會那麼輕易就原諒你。」

「不管你說什麼,現在跟我走,不走也得走。」回身瞪著烏等人,「還不快去收拾東西,我們立刻就走。雪在何處,馬上抱他上馬車。」

「真要打仗了嗎?」烏問道。

「我哪有心思騙你們玩,還不快去。」公子重喝罵。

烏和靜女皆是心頭一顫,應諾後奔跑而去。

「為什麼要攻打我們?」呂姣壓下心頭火,冷靜的問。

「你跟我上馬車,車上我再跟你細說。沒功夫給你耽擱,還不快跟我走!」公子重惱怒的瞪呂姣一眼,上前一步又要來抗她。

呂姣心里清楚,她現在是不可能和公子重分開的,便妥協道︰「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公子重看她一眼,見她發絲散亂,衣裳單薄,就趕緊道︰「快去快去。」

作者有話要說︰注1︰逋客︰逃離的人。

注2︰魏犨這句話來自《東周列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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