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的一覺很長。大概是疲倦了好幾天沒睡過吧。
所以第二天早上大家吃早餐的時候她並沒有出現。汪昱雖然心情不好,但當著前老丈人的面還是要維護和諧,于是關心了一句「你那個朋友怎麼不出來吃早餐？」
安若素看了他一眼,沉默幾秒,才回︰「在睡。」
「哦。」汪昱直覺每次提她那個朋友她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似乎很不高興？也就識相地不再問。
吃完飯跟女兒吻別，就趕著出門拍戲。
小貝貝已經到了讀幼兒園的年紀,識了些事，便扯爸爸的衣角︰「爸爸,跟媽媽親親。」
此言一出，夫妻兩人都愣住。
「跟媽媽親親,像以前一樣。」小貝貝依然用童稚的聲音重復,無辜地望著父親。
兩人呆了呆，心都一軟。
是啊，以前兩人不管誰出門，都會在出門前親親的，女兒都記得。
「好……」汪昱一面拖長聲音應承女兒，一面望著妻子看對方的反應。
見對方沒有十分反對的意思，便走回兩步，在妻子臉上親了一口。
從門縫里偷看的楚歡，靜默無語。
等到她憋不住要出來小解時，已是正午。
「睡得好麼？」安若素問。表情怪怪的有些生澀。
坦白說，她現在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面對楚歡。
「挺好的。謝謝。」
楚歡的回答，也禮貌而疏離。
擦肩而過，去了衛生間。
安若素繼續在客廳上網。
貝貝去了幼兒園，爸爸去外面遛彎了，家里剩她一個人的時候她都會在家陪電腦玩，上網，或者看劇。最近她不愛看新劇，都在看以前的劇，很老很老的，有的甚至是十幾二十年前的，在那些劇里，不止可以找到兒時的回憶，也能再認認一些舊相識。
唔，這十多年來，跟自己一路相識的演員很多呢。而十多年前的起點，那些跟自己一起上路的新人們，後來留在本圈發展的並不多了。而綻放巨星光彩的更是少之又少。多少當初專家和媒體都覺得有潛力的新人，都泯然眾人，甚至轉行到了幕後。反而是一些傳媒不看好，甚至觀眾最初不買賬的一些人，十多年來越走越好，甚至走到了一哥一姐的位置。
若問區別，大概都是一個「認真」、一個「堅持」吧。唯有虛心認真，才能真正進步提升。而唯有勤奮堅持，才能一步步走到自己的目標之巔。多少的新星在最初一夜成名時迷了雙眼，不知道去提升演技，而是去各種走穴拍廣告，一個接一個緋聞，忙得不亦樂乎卻沒多少在正點。而另一些人卻聰明得多，多年來不管是潮起還是潮落，都會認真演戲，而且盡量接戲，提高曝光率和提升演技……這樣一路堅持十多年，想不紅都難吧？
任何一事，最可貴的就是堅持。唯，感情尤甚！
可惜，跟汪昱的婚姻沒有堅持。而，跟楚歡的另類感情，也未能堅持……
安若素眼楮看著電腦，心里卻如萬馬奔騰。
第一次不能堅持，是因為汪昱的變心；第二次的不能堅持，是因為楚歡的莫名。嗯，自己一直這麼認為。可，自己呢？難道自己就沒有一點責任麼？
汪昱為什麼會變心？楚歡為什麼會莫名如此？在這其中，自己，又做了什麼？
拳頭微微握緊，心越來越沸騰。
終于，楚歡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安若素抬頭︰「我有話跟你說。」
楚歡看了看壁鐘上的時間，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安若素將楚歡讓進沙發，兩人對坐，才開口︰「我，想跟你講一個故事。」
「好。」楚歡擠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她想喝到干淨清甜的井水，所以開始挖井。第一次，她挖呀挖，挖了三天，都沒有見水冒出來，所以放棄了。第二次，她換了一個地方，又挖呀挖，挖了三天，還是沒有水冒出來，她很失望，又放棄了。第三次，她再換了一個新地方，又挖了三天，還是沒有水冒出來，她只能再度放棄……」安若素一臉認真，「試了無數次，她哭了，說這里根本就沒有水。這個時候，另一個女孩走了過來，在她放棄的地方，接著挖了下去，不到半天，清冽的泉水就冒了出來……」
她停住口，望著楚歡。
楚歡也沉默，等著安若素接著說下去。
「其實，那個小女孩挖的每一口井，都快要打通了。可是，每一次，她都在那口井快要打通的時候，疲倦了，放棄了……所以，她一直在換地方，卻一直挖不到想要的泉水。」安若素的眼里有了些動容，「這就像我們每個人對待感情。有時候，我們換了一段又一段的感情，不是因為放棄的那一段干涸，而是因為，我們疲憊了、不再相信了。我們以為，換一個人，重新開始，就會擁有完美的愛情。可實際上，每一段感情，都有它的辛苦，如果堅持之心不夠，都會很容易半途而棄。」
楚歡沒有說話，眼里卻有了震動。
是啊，她也是如此呢。一路換女友，換得比衣服還勤，總是覺得好像沒那種靈魂相依的感覺，就早早放棄了，卻從未想過留下來認真培養。或許，很多感情很多人，只要當初自己願意留下來再試試，便會是一生的陪伴了。
安若素微微顫抖著，卻還是堅決地伸出了手，握住楚歡的，認真地，一字一句︰「我已經錯過了汪昱，不想再錯過你。我已經三十六歲了，不想再去接觸新的人。我想就留在你這里，一生。你，願意跟我堅持嗎？不管，你遇到了什麼，我們一起去承擔。我越來越肯定，我愛你。我，想跟你，一輩子。不管，有多辛苦。」
她咬牙，第一次鼓起勇氣如此主動，一字一字，重重地說。
楚歡的淚瞬間流了下來。
心被暖得發燙。
這，是她二十多年來，听過的最美的告白。如果，是在一個月之前，自己一定一定，會拼死點頭。哪怕，拼卻一切。
可是……如今……
楚歡推開她的手，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回︰「你沒有錯過汪昱。你說的對，每一段感情都有考驗和辛苦，你跟他，跨過了這一段，會是最好的伴侶。我，祝福你們。」
不待安若素開口反駁，她立刻站了起來︰「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晚上再回來。」
然後，逃也似的換鞋子出門。
「 當」一聲的關門聲，將安若素的心震碎。
呵呵，自己真是……自我感覺太良好呢。那樣一個青春正盛的女孩，怎麼會為了自己，停留一輩子？
剛剛那樣，真的是，自作多情呵。
而門外，楚歡的眼淚已經肆虐成災。
對不起，對不起……安，對不起……我愛你，好愛好愛你。越來越愛你！可是，我，已經沒有那個資格了。
祝你，幸福！
如此想著，已經打定了主意︰今晚睡一晚，明天就回家了。
安若素昨晚就跟她說過，文華她們不會再派人來了。那麼，自己也不需要再賴在對方家里了。為了不影響他們夫妻關系，還是早早走吧。
手機鈴聲響起，突兀地打斷了她的思路。
是經紀人。
楚歡趕緊按開，接听。
一聲「喂」還沒來的及出口，對方就已經笑嘻嘻先恭喜了︰「小歡啊恭喜你了，有個很好的戲找到你了。」
「啊？什麼戲？」楚歡擦擦眼淚，問。
「大導演陳東的戲！他可是電視劇里的大哥大，他能看中你是你的福氣！」電話里的經紀人掩飾不住感同身受的欣喜，「他看了你在a省衛視首映的，雖然只有短短的一段舞女客串，卻盡得魅惑神髓！剛好他在籌拍新的，想簽你演蘇妲己！」
蘇妲己！
楚歡整個人有點斷路。這幸福，來得太快！蘇妲己，可是里面都絕對也是唯一女主角呢！縱觀飾演過這個角色的，從傅藝偉，到溫碧霞、再到範冰冰、林心如，無一不是紅遍熒屏呢。更何況如今是陳東要親自指導，未來的前景肯定不可限量。
如果是以前的楚歡，听到這個消息，早就歡呼了。可惜，如今什麼都有著物是人非的隔世感。
「怎麼了？喂？在嗎？」沒有听到楚歡的歡呼尖叫，經紀人懷疑信號有問題。
「我在。」楚歡趕緊說。
「啊，那怎麼不說話。我還以為斷線了呢。哎，我跟你說啊，這可是你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個角色結合你之前的緋聞形象，只要你演好了，絕對會開闢另一片領域，到時你的演藝路途會越走越寬的。」
楚歡點頭︰「嗯。」
心里想︰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或許，就是如此吧。那好吧，就讓自己，嫁給演藝吧。以後，愛恨生死，都在舞台劇本上吧。
「好了，好好準備哦。這個月26號開拍，你還有五天的時間準備。」
「啊？」楚歡遲疑，「這麼快。我……」
她這邊的事根本無法結束吧？
「快什麼快，這種事趁熱打鐵越快越好。你又沒什麼事，等什麼啊？要知道，你們演員最珍貴的就是青春美貌，現在的年紀，每一天都是無比珍貴，懂嗎？越早拍越好，少玩一點，只要有機會，就要讓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綻放在屏幕上……」經紀人認真跟新人說教，blabla。
楚歡低頭不語，一面听著，一面在心里盤算︰罷了罷了，接就接吧，大不了，到時白天晚上齊開工，每天少睡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