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學生李雪
當大家成群結隊前去孝敬因「重傷」在家養病的毛主任時，當大家坐在毛主任的盛宴上高談闊論猜拳行令大吃大喝時，高志潔正痛楚不堪，坐臥不寧。
高志潔在腦海中仔細地謀算著弄清楚秀娥住院真相的方法。他把自己能夠熟悉的關系都想到了，甚至于他曾經教過的學生。高志潔還真的理出了一個重要的關系，那就是他曾經教過一個名叫李雪的女學生。
李雪讀初三的時候，高志潔帶她的語文課。高志潔的記憶中，李雪是位聰明美麗的女孩子，她為人仗義。那時李雪的語文成績不好，高志潔為人心細，沒少給她輔導，特別是作文上的指導更多。高志潔逼著她寫觀察日記，每周給她批改一次，而且批改得十分詳細。這些對李雪的影響很大。李雪初三畢業那一年考取了縣城衛校，畢業後就回到光源鄉衛生院工作，加上她刻苦勤奮，不斷努力，沒有幾年就通過自學就先後獲得了醫學專科和本科學歷，現在已經成為衛生院的主治醫生，在衛生院有很高的威望。
李雪到衛生院工作以後曾經到學校看望過高志潔，始終感念高志潔當年對她的幫助。說起現在的李雪，變化還真不小。當年的李雪因為家境不好，人長得瘦小，現在生活豐裕，結婚生女，已經變得很有富態。圓圓的臉蛋光潔如玉，大大的眼楮透出機智和老成，十分好看的鼻子，小巧的嘴巴，給人親近而溫和的享受。所有見過李雪的人都沒有不暗贊她美麗的！
想到了李雪，高志潔立即起身，梳洗好，穿戴整齊，就步行向衛生院趕去。
說來也巧，高志潔到了衛生院，恰好遇到李雪剛從手術台上下來，正要回家休息。李雪一見到高志潔，離得很遠就高興地叫他，高志潔听到了李雪的叫聲，忙向她迎了過去。
李雪見到了老師還是像當年上學時一樣，美麗的大眼楮忽閃著帶有一些調皮，興奮地問道︰「高老師到醫院來是看病嗎？」
高志潔見到了李雪的高興勁，也禁不住被她感染了，愉快地說道︰「不是看病，想找你聊聊！給老師這個面子嗎？」
李雪笑道︰「高老師說哪里話，只要不是在手術台上下不來，學生一定奉陪！」
高志潔說道︰「謝謝了！」
李雪很痛快地說道︰「高老師，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干脆到我家去吧！我弄幾個小菜，陪我爸喝幾個，怎麼樣？」
高志潔也不矯情，開玩笑地說道︰「你父親始終和你住在一起嗎？那老師今天就叨擾啦！不過太麻煩你這個大醫生了！」
李雪嬌聲笑道︰「老師恭維學生，可不是您的風格啊！」
師徒兩人說說笑笑，沒有多久就到了李雪的家里。
李雪的家住在衛生院的東南角，衛生院因為李雪特殊的位置和貢獻，把東南角一處獨立的院落劃給了她一家住。李雪的丈夫林俊生和女兒莉娜住在城里，現在住在這個院子里的人除了李雪外，還有她的父母和呆傻的二弟。
這里風景和衛生院其他地方迥然不同。其他地方只有樹木，而李雪這處院子里卻載滿了各種花草，即使是在冬節，現在依然鮮花精神吐香。一到院子里，高志潔就仿佛聞到了淡淡的花香，他有了心曠神怡的快感。正屋的門兩邊擺著兩盆高大的形似青松的木本觀賞植物，樹的枝干總是盤曲嶙峋，顯得十分地蒼老和古樸，上面墨綠的葉子伸展成一到獨特的風景，高志潔感到這里有種山谷的幽靜，讓他有了超凡月兌俗的快感了。
李雪見高志潔十分注意這盆栽，問道︰「老師也喜歡盆栽嗎？」
高志潔笑了笑，說道︰「我覺得這盆栽如人，氣質高雅，超凡月兌俗，讓人敬仰！」
李雪笑道︰「我也是這麼覺得，與這盆栽生活在一起，也變得不同凡俗了！」
高志潔想到虯枝嶙峋的枝干，想到它經歷過的擠壓扭曲折疊和風霜雨淋日曬，才成就了它今日被人敬仰的姿態，不禁感慨橫生，心潮起伏，情思翩翩。
李雪見高志潔竟然一時呆住了，小聲說道︰「老師請到屋內坐吧！」
高志潔發現自己走神了，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看老師的定力太差了，竟被這盆栽吸引了！」
李雪的父母正在屋內休息，聞聲出來了。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呆頭呆腦嘴水流出好長的男子。
李雪的父母年齡將近七十了，顯得十分蒼老，風塵把他們的頭發漂成了灰白色，歲月的刀劍在他們的古銅色的臉上刻上了深深的溝壑，分明的涇渭，見證了他們大半生操勞的艱辛。李雪的父親倒顯得比她的母親精神，他的一雙眼楮顯得極為深沉，那是閱盡生活酸甜苦辣的結晶，而她的母親的眼楮顯得極為渾濁，高志潔擔心她能不能看到東西。
他們的身後站這個男人，年齡也該有二三十歲的樣子，皮膚略黑。高志潔發現他長得頗有李雪父親的模樣，滿頭的黑發極為濃密，一雙大耳很是威風，臉盤方正，濃眉大眼，鼻梁高聳，闊口寬下巴。他眼楮死死的盯著高志潔，但臉上眼里都是笑，嘴巴下面被嘴水浸潤得濕漉漉的。
李雪笑著說道︰「我給你們介紹介紹吧！」
于是李雪把他們互相介紹了一遍，高志潔笑著說道︰「你們好！打擾你們了！」
李雪的父母也憨厚地笑著，說道︰「雪兒的老師，快請到屋內做！」
李雪指著正拉著父母的衣服看著高志潔傻笑的男人，聲音暗淡地說道︰「這個就是我弟弟！什麼都不能做，就連吃飯也不能自理，須要人幫著！」
高志潔同情地望著這個呆痴的男人，很是同情他們一家。
李雪的父親說道︰「雪兒就是被我們拖累了！不然她可以到縣城工作的……」
李雪看了父親一眼，嗔怪道︰「爸爸又來了！」
父親慈愛的目光看了李雪一眼，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不再說了。
屋內坐下，李雪給每人面前都倒了一杯茶，說道︰「我下廚了，你們談！」李雪的媽媽大了招呼也隨著李雪到廚房去了。
高志潔和父親閑談開了。高志潔在談話中了解了李雪家庭的概況。他不禁慨嘆，暗中為李雪擔憂。
李雪的丈夫叫林俊生，現在是縣民政局的副局長，還是黨組副書記，分管著全縣農村五保供養、敬老院、救災救濟、慈善捐助、醫療救助、老干部等方面工作，可謂是春風得意，平步青雲，官運亨通，前程似錦了。
林俊生的家庭非常好，他的父親是縣林業局局長，母親也在林業局上班，還是一個什麼科長。按理說李雪和林俊生是門不當戶不對，他們的婚姻一開始就遭到了林俊生父母的強烈反對。可是他們最終也沒有拗過林俊生，只好隨了他們。
李雪在七年前縣衛校學習的時候和林俊生相識的。那時林俊生在縣農校上學，林俊生和他的同學有事沒事總好喜歡到衛校溜達閑逛，一來二去通過初中的同學竟然認識了李雪，林俊生一見到李雪，就被李雪潔的風姿和儀態所折服，被他稱為天人。自此之後李雪雪白的肌膚，大而黑亮的眼楮，彎彎的眉毛，小巧的鼻子，淡紅如花的嘴巴，就成了他夢中的常客，以至于李雪的形象把林俊生折磨得寢食難安，頗有形消影瘦之況。
自此之後，林俊生每一天至少也得給李雪寫一封求愛信，他的求愛信像雪片似的向著李雪鋪天蓋地地飛來，攪擾得李雪是煩不勝煩。李雪熬不過林俊生的死纏爛打的持久戰，只好向他妥協。李雪答應了林俊生的約會請求。他們約會時商定，林俊生不能嫌棄她的家庭背景。李雪在信中鄭重地告訴林俊生她家中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傻痴痴的弟弟，哥哥已經結婚，但是對父母不好，時常和父母吵鬧，因此她衛校畢業後保準要回到家鄉工作。如果想和她處，上學期間不許天天到學校糾纏她，影響她正常的學習和生活，每周末可以約會一次。並且不得做出讓她不滿意的事兒。兩人的婚姻關系，必須等到畢業後經得雙方父母同意才能訂婚。反正只要李雪答應和他保持著這種近似于戀人的關系，林俊生是啥都答應。
上學期間，兩人相處真的向他們約定的那樣，林俊生從來沒有約雷池一步，對李雪關懷備至，禮遇有加。這也贏得了李雪對他的信任和愛情。
兩年後他們都畢業了，林俊生因為有父親在縣林業局任局長的家庭背景，被分到縣政府工作；而李雪因為父母須要照顧回到了光源鄉衛生院工作，李雪拒絕了林俊生和他父親讓她留在縣醫院工作的安排，這樣林家對他們的婚姻更加地不認可。並且四處張羅林俊生的婚事兒，但都遭到了林俊生的反對，據說當時縣委書記還想著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林俊生呢！——林俊生那時熱戀著李雪，他對李雪的熱戀就像六月的驕陽那樣瘋狂，斷然拒絕了父母安排的婚姻。他態度堅決地告訴父母，今生非李雪不娶。他父母就他一個男孩，知道他自小嬌生慣養，任性執拗，只要是他認準的事兒，就是十頭牛也不可能把他拽回來的。沒辦法家中只得認同了他們的婚事。沒有多久他就和心愛的李雪結婚了。
當然李雪的父親不可能知道的那樣詳細，但是高志潔從他的話中也听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爸爸又在說我的事兒啦！你也不怕高老師笑話啊！」高志潔正听得入迷，突然傳來了李雪甜脆的聲音。只見李雪拿著餐具走了進來。
「哈哈哈哈哈…」父親慈愛地笑起來，「高老師又不是外人，怕啥啊！」
「不是外人總不能連女兒的**都告訴他吧！」李雪嬌笑著看著父親。
「爸爸是覺得對不起你，要不是為了我們，你該到縣城工作與俊生、小莉娜在一起的！」李雪愧疚地說道。
高志潔听著他們父女說話，覺得不好插言，只是靜靜地听著。
「這樣不是很好嘛！在你們有生之年，我不會離開你們的！我想俊生和莉娜會理解的！」李雪邊把餐具放到餐桌上邊說道。
高志潔笑著說道︰「李雪這樣做也對！她陪著你們的時間無多，但陪著他們的時間長久，李雪是個孝順的閨女，你們就隨她吧！」
父親無奈地嘆了口氣，等到李雪到廚房去了，再次對高志潔說道︰「只是苦了雪兒啦！我們兩口子愧對她啊！」
高志潔勸道︰「生兒育女不就是為了養老嗎？李雪這樣做自有她的主張，你們就不要多想了，只要你們健康開心就是李雪的最大幸福了！像這樣的好閨女可不多啊！」
父親嘆氣道︰「不怕你笑話，要不是雪兒的哥嫂不是人，再加上這個兒子憨憨傻傻的拖累，雪兒一定過得比現在要好！外人不清楚，都知道俺雪兒的丈夫是民政局的副局長，羨慕得要死，其實雪兒的心里也苦啊！外人咋能知道呢！可是知女莫若父啊！」說著他嘆氣搖頭，自顧自憐。
高志潔心里黯然不已，他覺得用什麼話都很讓這個看似風光的老人釋懷的，他只好不再言語，陪著老人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