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年食府是向家最大的產業,當年向恆寧便是靠著豐年食府一步步建立起的家業。多年下來,豐年食府早就成了當地最有名氣的酒樓,「豐年食府」四個字,更是當年連中三元的狀元郎韓壽親自寫下的。
平日里豐年食府便是一席難求,遇上忙時,一般的貴人來訪可能都需要提前預定。可見豐年食府的名氣有多大。
向雲歡隱約記得,上一世也是這個時候,爹爹遲遲不回,蘇氏便提出讓溫玉良幫著打理家里的產業。當時她被溫玉良迷地七葷八素,又想著溫玉良總有一日會成為自己的夫婿,讓他早些接觸也好。
哪曾想到,溫玉良接手了她家的產業,卻沒能成為她的夫婿。向雲歡被趕出向府沒多久,溫玉良就娶了向雲錦,成了向家的上門女婿。再後來,雲歡得知爹爹的死訊趕回來時,豐年食府已是每況愈下。
幾年後,向雲歡再次站在豐年食府的跟前,豐年食府的招牌都被換下來,原本的酒樓卻是變作了賭場。
後來,向雲歡才知道,溫玉良根本不擅經營,偏生又嗜賭如命,揮金如土。
豐年,卻是他輸給旁人的。
當年向雲歡已是悔恨終生,這一世,又怎肯看著溫玉良入主豐年,奪她府邸,壞她產業?
「母親未提及我倒是忘了,玉良表哥似是去年便應了科舉考試,這轉眼一年便過去了,怎得也不見他家人來封信催他回去?」向雲歡穩住語氣,卻是笑笑問道。
蘇氏愣了一愣,道︰「雍州的學堂比別處好,你表哥可能要在雍州長住呢。」
「哦,長住啊……」雲歡低了聲音,片刻間卻是換了話鋒道︰「昨日女兒得的那個腌的香囊上繡的合歡花,可真像極了錦兒姐姐院子里的那叢。你別說,浣香跟在錦兒姐姐身邊,旁的沒學會,倒是繡工好了許多。平日倒不見浣香能繡這般好看的東西,難得繡了個,只可惜……」
那聲音停地頗為意味深長,雲歡眼見著蘇氏臉色不變,可那指尖卻是泛白,便是手都有些顫抖,她方才起身告別,走到門口卻是回了頭問蘇氏道︰「母親,我那院子里還剩下好幾間的空房,平日里冷冷清清怪是嚇人。我能不能將燕兒接過來同我一起住,也好有個伴兒?」
「也好,讓張媽媽安排人收拾收拾,明日便搬過來吧。」
「謝母親。」雲歡又是福了一福。
待她沒走多久,蘇氏一腔的怒火無從發泄,張媽媽見她面色醬紅,正想尿遁,蘇氏又是將那茶碗直接掃落在地上,碎片險些砸到張媽媽。
「一幫子不成器的東西!」蘇氏低聲咒罵道,末了卻是提了眉眼問張媽媽,「二小姐近來都接觸了什麼人?」
「不曾,一向都是呆在府里,或者是同大小姐,表少爺一同出門。」張媽媽道。
「好端端的怎麼卻跟那個野種廝混到一塊了?」
「這奴婢倒是不曉得。怕真是一時起意罷了。」張媽媽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從前倒是我小看她了!」蘇氏低聲呢喃。方向雲歡才每句話似是隨意,卻是字字逼人,只可恨,她的親女兒不爭氣,平白讓向雲歡抓著把柄,還有那溫玉良,她存了心要栽培他,他卻將心思動到她女兒身上了!
此刻可好,想讓他接手豐年,算是徹底白瞎了。怪也怪向恆寧,臨走之前卻是告訴豐年的大掌櫃,唯向雲歡命是從。說到底,向恆寧還是不信她,溫玉良也不爭氣!
「去告訴表少爺,讓他今日便搬到咱們在城西的偏院去!沒得在這招人舌根!」蘇氏狠狠道,一時間,她竟是恨不得碾碎手里的茶杯。
領著雲燕出門的向雲歡此刻渾然未覺,因著她兩句威脅,向雲錦被禁足一個月,溫玉良也被攆出府。
手里牽著向雲燕的小手,向雲歡的心情真是萬分明朗。
「二姐,你這是帶我上哪去?」雲燕的臉紅撲撲的,從小到大沒出過幾回門,此刻她走在大街上,真真是見著什麼都新奇。
「帶你上咱們家酒樓去!」向雲歡模了模她的頭,見路邊有賣糖葫蘆的,隨手便給雲燕買了一串。
雲燕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怎麼都舍不得吃,在向雲歡催促下,她才慢慢地咬了一口,那股又酸又甜的滋味回蕩在舌尖上,雲燕恨不能將所有的糖葫蘆一口氣全塞在嘴里。
「好吃!」雲燕猛一點頭,笑咪咪地往雲歡身上蹭了蹭,「二姐,你真好!」
那副幸福的模樣,真真讓向雲歡心里酸了一酸。猶記得當年,雲歡在街頭遇上被趕出府的雲燕,當時她身上烏糟糟的,唯獨那雙眼楮澄明清澈,看著她,不管不顧地沖到她的懷里,喚了聲「二姐」。
那時候,向雲歡的情況也是跌到谷里,兩個人相依為命,卻也不覺得苦。後來雲歡開了面攤,生活才漸漸好起來,有了余錢便給雲燕做點零嘴,一小串糖葫蘆能讓她念叨好多天。
後來……
後來,她生了重病,連夜高燒不退,雲燕去給她請大夫,那一去,她再也沒回來……
向雲歡不願再去回想,蹲□子擦淨雲燕的嘴角,柔聲笑道︰「饞貓,二姐回頭親自給你做幾串,保準讓你連竹簽子都吃進肚子里!」
「真的呀!」雲燕眼楮一亮。
「當然!」向雲歡笑道︰「我小時候的糖葫蘆,可都是跟著咱爹一塊兒做的呢!」
「爹爹對二姐是最好的了!」雲燕又笑,眼楮都彎成弦月了,對著糖葫蘆,張嘴又是一口。
向雲歡一路牽著她,到了豐年食府,卻是發現人聲鼎沸,又是一派熱鬧的景象。
從前向雲歡來過幾回,門口的跑堂也認識她,見了她忙行禮,「二小姐好!」
轉頭又看了看雲燕,愣了下,雲歡牽過雲燕,往前一推,「這是三小姐。」那跑堂的忙不迭又道︰「問三小姐安好。」
「你也好。」雲燕笑著回禮。
跑堂的大約也沒見過這麼和氣可愛的小姐,心下一樂,領著姐妹二人便往內堂走。雲歡卻是指了指樓上的雅座,道︰「給我備個單間,送幾道咱們酒樓的招牌菜來。三小姐沒來過,也讓三小姐嘗嘗你們的看家手藝!」
「好叻!」跑堂的也不含糊,領著姐妹二人往上走,又給她們挑了個臨街的雅座,過得片刻,又麻利地上了茶水。
向雲歡舉起茶杯,一股子茶葉的清香鋪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雲燕抿了一口,道︰「這茶可真淡,可又帶著股清甜,喝著真舒服。」
「這茶可是咱爹的秘方。」向雲歡解釋道。
尋常的酒樓里都會有送茶水,可因著是免費贈送的,許久酒樓也就不放在心上,送的茶水一般都是普通茶葉泡制的,有些個兒不上道的店子更是用茶葉沫子泡了給客人。
向恆寧曾經說過,若是送那樣的茶水給客人,還不如不送。但凡見過世面的客人,對這道免費茶的要求卻是很高的,店家待客的誠意,喝一喝這免費的茶便知。
豐年食府的這道茶,卻是向恆寧自個兒研制的。便是這秘方向恆寧也只告知向雲歡一個人,將適量的淡竹葉,加入綠茶並生地黃和白糖,一同用熱水沖泡,悶上一刻鐘後便能飲用,從前向雲歡貪涼,夏日里將那竹葉茶放進冰窖里,只消片刻,那茶水入口,真真是清爽透頂。
「這茶最是清熱去火,酒樓里的許多客人可都是為著這茶才來的。」向雲歡又道。
「恩,好喝!」雲燕又是點頭,心底里真想說,若是能吃一口糖葫蘆,喝一口竹葉茶,這生活真是美到極致了。
可想想,這話似乎頗沒出息,怕是會被二姐笑話,她也就忍住了。
那一廂,伙計已經將菜送上來,雲歡瞧過去,太極芋泥、蟹黃鱸魚凍、如意蛋卷、竹葉子排、素炒五丁,外加一道淮山圓肉炖豬手湯,葷的素的甜的咸的都有,冷熱搭配倒也適宜。
等菜上齊後,門外卻是走進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雲歡瞧見他,也略略起身,喚了聲,「章叔叔。」
章奎跟在向恆寧身邊十多年,從向恆寧經商起,章奎便一直是向恆寧的左右手,向恆寧一向都倚重他,听聞當年溫玉良將豐年食府弄到烏煙瘴氣,章奎一怒之下痛打溫玉良,至此便沒了蹤跡。雲歡此刻見了他,自然也不敢怠慢。
「二小姐近來可安好?」章奎的樣子倒是儒雅,若是手執扇子,看上去更像是個書生,平易近人地緊,說話間,又扭頭看雲燕,驚訝道︰「這是三小姐?都這般大了。」
「章叔叔。」雲燕乖巧地跟著雲歡喚道。
「好。」章奎笑眯眯道,「二小姐三小姐慢吃,若還有吩咐,我就在外頭。先不打擾了。」
說著他就退了出去,雲歡見雲燕盯著菜式,眼楮都發直了,不由覺得好笑,一揮手,「吃吧!」
話音剛落,雲燕便去瓦那芋泥,一口下去直點頭,又去嘗了如意蛋卷,嘴里嘟囔地喊著好吃,若放平日,雲歡定然要教訓雲燕沒教養,可此刻見她這般開心,自個兒臉上也不由帶上笑容,跟著她大口吃起來。
一連吃了幾道菜,雲歡直呼過癮。自離了府,她越發想念豐年食府的美味,只恨自己不爭氣,不能做出一模一樣的味道來。
好在現在美味當前,她想吃便是能有的。
眼下,就剩下最後一道她最愛的如意蛋卷她沒能品嘗。雲歡伸了筷子便去夾了一塊,心里只想著,她已經好多年沒能吃到這道菜了。
懷著雀躍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將如意蛋卷送入口內,記憶中,那股蛋卷的鮮美味道挑動著她的味蕾,她忍不住又往下咬了一口,想吃到里頭細女敕的雞肉……
那股興奮,卻是戛然而止。
那雞肉不對,非常不對。
「二姐,你怎麼了?」雲燕眼見著雲歡停下了筷子,面露疑惑,正想說是不是那如意蛋卷出了問題,房間外卻是突然傳來一聲喧鬧,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隔壁間傳過來。
「都說你豐年食府是全大齊最好的。大爺我也花了大價錢到這來吃飯,可你們這竟全是騙子!今日你若是不給我個解釋,我立刻沖出去,砸了這兒的招牌!」
「二姐,出事了!」雲燕急急道。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是還沒吃晚飯的姑娘,看到這里會不會覺得餓呢?可是八點之後不能吃東西會胖啊,啊哈哈哈哈哈~←←肚子怎麼突然咕咕響……
文中竹葉茶的做法現在也是可以實現的,到了夏天很消暑,如果能冰一下還能當冷飲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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