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輕南走出門,向雲歡還隱約听到他在門口同方才的小廝對話。
「你家主子讓你看著門,你倒好,人都跑沒了。若是來個不正經的人,將你家主子看了個夠,我瞧你有幾張臉面賠給你主子!」
「方才我去抓貓了……」小廝應道。
「去去去。這會就別湊熱鬧了!該干嘛干嘛去!」林輕南罵了句,趙游煥和王楚江隱忍的笑聲傳進雲歡的耳朵里,真真是刺耳的緊。
「還沒看夠?」方才按著她的手不讓動的壞人總算松了手,扶著她的肩笑問道︰「舍不得起來?」
雲歡動了動,臉上越發臊紅,撇開臉咬唇道︰「我的腳……麻,麻了。」
腳麻就算了,她干嘛結巴!這不是告訴別人自己心虛麼!
雲歡自我譴責了一番,宋長平嘴邊笑真是藏都藏不住了,嘩啦一聲跨出桶外,彎腰變將雲歡撈起來,打橫抱在懷里。
雲歡掙扎著要下來,宋長平也不肯,嘴邊打趣道︰「你再喊,可別再招來什麼人,到時候要再跳進水里去悶死咯,我可不救你!」
雲歡立刻老實了。
你說她怎麼就這麼背,原本是來做客的,這會卻像是來偷歡的。好在方才那三公子沒瞧見她,否則她真是挖個洞埋了自己都不夠。
雲歡自個兒念了半晌,回神來時,宋長平已經抱著她,快速地穿過一個暗門。雲歡這才發現,這偏屋竟是直通另一間屋子。一走過去,眼前便豁然開朗。
「方才那是藥浴室,一會小廝要去收拾,你呆在那不方便。這是我的房間,你可以安心呆著,等著我回來。」宋長平直抱著著她走到床邊,才將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來。
雲歡後知後覺地看著宋長平的長腿,暗自想,前幾日,他還坐在輪椅上動彈不得,可今日他卻抱著她走到了這里,她這樣算不算是欺負傷殘?
「呆著……」雲歡的臉燒到了耳根,試了試腿腳已經恢復了,她忙道︰「不能再呆了,一會我還要去廚房做菜!」
「去廚房?」宋長平好笑地打量著雲歡一身,推著雲歡到了鏡子前,「就這樣去?」
「額……」為了不失體面,雲歡今兒特意好好裝扮了一番,可此刻,她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頭上,顯得特別的狼狽。精心挑選的衫裙被誰泡過後緊貼在身上,玲瓏有致的身姿畢現無遺——若真這樣出現在宋府里,她不是被當成瘋子,就是被當做妖精。
「我這沒女裝,一會我讓人去備一套。這是我的衣服,你先換上。你在這屋子里呆著,別亂跑,我一會就來。」
宋長平 里啪啦地叮囑了一堆事情,便是向雲歡也不知道,怎麼平日沉默寡言的他,發號施令時卻這麼順暢這麼威嚴。
她不由自主的應了一句「知道了」,宋長平卻是咧開嘴,笑得格外開懷,臨走時,還伸出手來模了模她的頭,「趕緊換下這身濕衣服,我不是怕你著涼,而是怕我自己……」
他的眼神又忍不住飄向她的身上,臉上也是紅地驚人,可眼神卻不猥瑣。
等他走後,雲歡趕忙換上宋長平的男裝。
他的個頭高,衣服穿在她身上,就跟戲服一般。雲歡甩了水袖,依樣畫葫蘆地唱了兩句「香夢回,才褪紅鴛被。重點檀唇臙脂膩,匆匆挽個拋家髻……」
唱到半晌,卻是「呸呸呸」了數下。這般旖旎香艷的句子,她怎麼隨口就來了?
雲歡暗生薄惱,隨後自個兒卻是不由地笑了。
坐在宋長平的床上,便打量他的房間,干淨利落,略顯冷清,像極了他的性子。
屋子里這天氣還放著個火盆子,烤的雲歡身上都冒汗。前幾日瞧見他時,他還蓋著羊毛毯,想必他身體太過虛寒,受不得冷。
一旁倒是有一張書桌,宣紙上端端正正地寫著幾個字,「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雲歡隨著念,他的最後兩句雖是沒寫出來,她卻是不自覺地念了出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
兩句乍然出口,她自個兒倒是嚇了一跳,慌忙地退了一步,心里只想著,宋長平是這樣清冷性子的一個人,定不會將相思掛在嘴邊,更不願寫于紙上,只願藏在心里。
他是踟躕了多久,才會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下前頭這幾句?最後的這兩句,他又是為了誰,遲遲舍不得下筆?
他心底里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雲歡的手下意識地去撫自己的唇。
他低頭的一瞬間,唇邊是促狹的笑。她悶在水里,原本變覺得氣悶的緊,隔著漸涼的水面,他微涼的唇覆在她的唇上時,她只感覺到一陣眩暈。
若那時有人模著她的掌心,定然是濕熱的一片,帶著絲顫抖……可那時,只有宋長平,霸道地按著她的手不給動彈,度氣的瞬間,她感覺到一絲戰栗。
「心……悅,君,兮。」雲歡緩緩的念出四個字來,心底里卻是劃過一絲嘆息和遺憾。再不肯在他房里瞎看,又想著方才來時是一身衣服,若是換一身回去,李大嘴必然會生疑。
在房里等了一會,長平也沒回來,她拎著衣服放在火盆上烤,沒一會便烤干了。
等她換好衣服整理好妝容,小心翼翼地出了門去時,路過戲台子,便瞧見宋長平坐在那三位少爺當中,趙游煥抓著他興高采烈地問著,他卻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許是感覺到什麼,他回過頭來找,雲歡卻是站到了樹後,躲了過去。
那一廂,趙游煥壓低了聲音對宋長平壞笑道︰「宋大,你說說,方才在你房里的是哪個女人!藏得這麼嚴實,我都不能見上一面!」
「哪有什麼女人!」宋長平低聲回道,心里頭卻頗為懊惱。
他身邊能信任的人沒幾個,他尋了好一會,也沒找到福壽,中途倒是被趙游煥給牽絆住了,纏著他盤問了好一會。待他要走時,祖母也瞧見了他,硬是拉著他點了一出戲,又要讓他陪著看。
想起房里的人,他真真是心急如焚。不曉得她會不會著涼,不曉得屋子的火盆子會不會太熱,不曉得她會不會餓?
他自個兒都覺察自己的魂不守舍,可趙游煥卻依舊纏著他發問。
「你瞎說,水里要是沒人,你那麼緊張干嘛!」趙游煥又戳戳宋長平的肚子,「到底是哪個女人讓你開了竅?」
「都說沒有女人了。那藥浴是特配的,我怕你污了我的水!」宋長平又應道。
「真沒意思。」趙游煥撇了撇嘴,「方才我就該掀了你的桶,看你這會還敢說沒有!」
宋長平也不搭理他,趙游煥識趣地換了話題,道︰「方才我從你那出來,倒是救了你的人。」
「嗯?」
「就你身邊的那個小廝,叫福壽的。他不是有個弟弟在孫姨娘那當差麼?一早好像打破了孫姨娘的東西,被孫姨娘好一頓揍。我恰好路過看到了,兩兄弟跪在地上頭都磕破了,孫姨娘也不搭理,真是好大的脾氣。」
「福壽也被打了?」宋長平這才蹙了眉。
「那倒沒有。我認出你那小廝,隨口求了兩句情罷了。孫姨娘見是我,也不好說什麼。你好歹是大少爺,身邊的人若是讓人隨意打罵,你的臉面往哪里擱!」
「她是孫興的妹妹。孫興在父親面前有臉面,她自然也霸道一些。」宋長平應道,到底還是坐不住,低聲對趙游煥道︰「我去看看福壽,祖母若是問起,你就說我回房了。」
「嘖嘖,從前也沒見你這麼關心下人。去吧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趙游煥嬉笑地揮了揮手,打發了他去。
宋長平只當沒听到兩人的話,低了身子便匆匆往屋子里趕,哪知翻遍了屋子,只有桌面上整整齊齊地疊著他的衣服,哪里還有人!抓了小廝來問,小廝也道沒見著什麼人,宋長平終于不情願地承認︰向雲歡這是真的走的。
壽宴到了晚上,那才是重頭戲。雲歡自回到廚房後便不大願意動彈。李大嘴怎麼趕她,她也只顧忙著整理食材。
今兒宋府來的人卻是特別多,到了後來,便是李大嘴也有些吃不消,雲歡便跟著一起做。到了正席時,她全部的精力都被集中到做菜上,再無暇顧及其他,
老太太的壽宴,每桌內饌鵝、魚、雞、鴨、豬等總共十六碗,果食八碗,蒸食三碗,蔬食四碗,其余桌子不說,永平王的魚釀竹蓀卻是獨一份的,雲歡好生地費了一番心思。
等所有的菜上完,雲歡人都快虛月兌了,坐在一旁只想休息,拿手當扇子扇了一會,廚房外卻是一陣騷動,幾個人喊了句「孫姨娘」。
雲歡正不知是誰,一個年輕卻做婦人打扮的女子直直地走進來,見了她,笑吟吟的牽過雲歡的手,贊道︰「這位就是向家二小姐,喲,人生得好看,這雙手也靈巧。方才老太太在前頭不住地夸晚上的菜,還有那道竹蓀,永平王爺贊不絕口,還跟老太太打听今兒是誰掌勺,我一听,二小姐可是貴客,卻還在廚房里呆著,委實是怠慢了。真真罪過……」
那人只管眉飛色舞,雲歡的腦袋里卻是嗡一聲作響,眼前似是有一道白光閃過,剩下的,卻全是這女人一張一合的嘴。
整個宋府,她誰也記不得,可偏偏,只能記住這個孫姨娘!不為別的,就為當初入門,第一個哭著沖上來甩了她一個耳光的,就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魚蒙︰趙游煥,你說你這個人,怎麼就這麼礙眼這麼礙眼這麼礙眼!!人家要去見面你攔著你攔著你攔著,總有一日你會遭到報應的!
趙游煥︰對手指,委屈我只是好奇罷了……
魚蒙︰委屈乃美服!你看,原本有後續就被你打斷了!就差那幾秒!
趙游煥︰來日方長麼,女人這玩意兒,哪里說追就能追上的!
魚蒙︰你會有報應的!
長平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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