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兒是怎麼說的?」雲歡听地雲里霧里。
好在思華匆匆趕了出來,行了禮拉了思年,道︰「在小姐跟前可不許說氣話!」
「我哪兒說氣話了。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思年一激動,指著廚房說不出話來。
思華按下她的手,對雲歡低聲道︰「小姐讓準備食材,奴婢們就備下了。可奴婢剛剛離開廚房沒多久,回來時,東西卻都被挪到了地上。思年氣不過去理論,那里頭那位主兒非說是大爺交代的,還說廚房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是誰攔著你們?」看思年氣成這樣,肯定是沒少交涉?這可好,她帶進府的人,也被立了個下馬威!
「就是那位綠衫姑娘!」思華低聲道。
「什麼綠衫綠蘿,我看就是兩朵綠色的喇叭花——奇葩!」思年恨恨地應了句,又道;「辛辛苦苦備下的東西,她丟在一旁也就罷了,還盡說些讓人心里不爽快的話。言語間的意思,就是我和思華姐姐兩個出自向府,小門小戶地沒什麼見識,嫌我們在廚房里礙手礙腳……小姐你說,她氣人不氣人!」
雲歡听「奇葩」二字便噗嗤一笑,擺了擺手道︰「得,有什麼好別憋屈的。我帶你去討回公道去。」
正妻難當,上要討好得了公婆祖母,下要制得了丫鬟小妾。在內要斗得過自己相公,在外還要能經商持家,事事樁樁都是門學問。
這不,剛進門,就得想著怎麼立威!
雲歡暗自嘆著,攜了思華思年進廚房。廚房里統共的就一個廚娘三個丫鬟,雲歡粗粗一看,這會人還都在場,這會見了她,四個人齊刷刷地行了禮。
領頭的廚娘三十上下,進府也不過半年而已,還算是宋長平列為廚娘中,呆的時間比較長的,人看起來很老實的模樣。長平帶她在院子里溜達時,就見過她,人喚她一聲「劉嫂」。
雲歡一眼掃過廚房,果真看到思華思年準備的食材都放在了地上,備好的藕、蒜薹全都攪和在一塊,一旁是可憐的幾塊羊肉。
廚房的案台上卻是規整地放著幾道菜,都是配好了材料,鍋里還冒著熱氣,看那樣子,似乎是雪梨炒牛肉片,也是道補血益氣的菜,對于病後體虛,脾胃虛弱者很有好處。
看這架勢,廚房里這幾個人是想另做幾道菜,全然沒將她這個女乃女乃放在眼里。
「劉嫂,這是怎麼回事?」雲歡也懶得拐彎抹角,指了指地上的東西,挑眉問道。
老實巴交的劉嫂身上一抖,側了頭看綠衫,心里道了句苦︰這廚房名義上是她做主,實則,她卻是來的最晚的。平日里大爺從不愛搭理任何姑娘,唯獨見了綠蘿綠衫會說上兩句話,人人都說大爺院子里的綠蘿姑娘有朝一日會飛上枝頭,廚房里另外兩個丫鬟也幾乎以綠蘿綠衫為首,便是她這個廚娘也要巴結上兩句。
世事多變,女乃女乃進了門,按理她該去討好女乃女乃的。
只是平日她拿了綠衫不好好處,不時又受她照顧,方才雙方對立時,綠衫更一並擔保,若有人問起來全由她擔著,她索性冷眼旁觀,只按著平日的食譜做菜便是了。
可女乃女乃倒好,上來便問她,她可如何回答?
她只管拿眼瞥綠衫,心里正是焦急時,綠衫笑語盈盈地上前兩步,大著膽子道︰「是奴婢將那些食材放下去的。這案台小,放不下那麼多東西。劉嫂又急著準備晚膳,奴婢便大著膽子將它暫時安置在那了。」
「宋管家沒告訴你,這是我讓人備下的?」雲歡也不惱,好聲好氣道。
「女乃女乃將將進府里,怕是對情況不大了解。」綠衫笑著指著地上那些東西,「奴婢跟在爺身邊將近十年,最是了解爺的習性。藕和蒜薹,爺是從來都不肯吃的。羊肉太羶,爺也不大喜歡。還有那雞湯,爺最最厭惡雞湯里加草藥,他嫌會有一股怪味兒!」
幾句話,將雲歡要做的東西都埋汰了一遍,雲歡好整以暇地繼續听著,綠衫又道︰「大爺身子弱,這會子更挨不得餓。綠衫便備了平日爺愛吃的菜候著。女乃女乃要做菜給爺吃,是女乃女乃的一片心意,是以,奴婢又將那些食材暫且安置在那,只等著女乃女乃來處置。原想尋個機會同女乃女乃稟告的,只是這會子準備晚膳,一時月兌不開身。」
「照你這麼說,倒真是我不分輕重,存了心要讓爺吃不下飯了。你一片苦心,衷心為主,說起來,我待爺倒是不如你?」雲歡提了眉眼看她,正好瞧見她直勾勾地望著自己,滿眼的不屑。
許是發現她正看著,綠衫趕忙視線一收,半低了身子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為爺著想!」
「好個不敢!」雲歡原本還想好好同她論論理,可就她這個態度,她就算費盡口舌,她只用一個「爺」字搪塞,也就夠了。
她或許無德無能,可廚房卻是她的領地,這個丫頭今日就敢扔了她的食材,明日還指不定要踩到她的頭上去!
今天若是讓她欺負了,往後她還拿什麼臉替宋長平打理這個家?
誠然,綠衫可能是為她的姐姐打抱不平,可是拋開這層關系不說,她才是這家的主母,即便綠蘿能進這宋家門,也不過是個妾,也輪不著綠衫這個丫鬟對她指手畫腳……
「思年,」雲歡沉了眸問思年,「咱們向家小門小戶,比不上宋府,有這麼多的規矩。昨日我命你熟讀宋家家法,現下你告訴我,宋家家法里,若是家奴以下犯上,該如何處置?」
思年上前兩步,眼楮只管狠狠地瞪了一眼綠衫,脆生生答道︰「回大女乃女乃話,宋府家規第一百三十一條,有奴婢以下犯上者,輕則或罰跪或掌嘴,重者杖責五十,屢教不改者,亂棍打死也不為過!」
「亂棍打死?宋府還有這規矩?」雲歡又問思華,思華笑道︰「咱們向府一向待下人仁慈。可宋府畢竟是大戶人家,家規甚嚴。若是真有以下犯上的奴婢,即便是打死了,官府也不會過問。」
三人一問一答,劉嫂帶著兩個年輕的丫鬟身子都快抖成篩子了,饒是綠衫听著也是一驚。
到底跟在宋長平身邊多年,這時候她仍是倔強地應道︰「以下犯上的奴婢即便是剜肉割心也不為過。只是奴婢認準了大爺是奴婢唯一的主子,主子交代奴婢,除奴婢和奴婢的姐姐之外,旁人若無主子吩咐,均不得入廚房,更不得踫他膳食半分。奴婢一切遵照大爺吩咐,何錯之有!」
「好好好!」這個丫頭不光有一副好相貌,更有一副伶牙俐齒。雲歡一時氣結︰大爺是唯一的主子,那她在這院子里,是算客人還是下人?
怨不得思年氣呢,這丫頭說話句句帶刺,誰听了不氣?
若是換做從前,雲歡早就一巴掌大力摔過去,既解恨又解氣。只可惜她這會是新婦,出了一巴掌誠然解氣,可傳出去卻是大大不妙。再加上綠衫這身份,若是她真打過去,豈不是不給宋長平臉面?
可若是忍?她是能忍,可也沒道理讓自己憋出內傷吧?
雲歡臉上風雲變幻,便是站在一旁的劉嫂也覺察不對,她雖膽小,可也懂得審時度勢。
這位女乃女乃年紀雖小,可氣場決計強。听說從前在府里,也是個刁蠻的主兒。這會臉色變了,可別殃及到她才好。
她趕忙低著聲音呢喃道︰「綠衫你這話可說的不對。大爺前幾日就囑咐過咱們,女乃女乃若是進了府,她就是咱們內院里最緊要的主子,內院一切都由女乃女乃做主,她說一,咱們便不能說二。往後大爺的一切,也由大女乃女乃親自打點,咱們只管做便是了。」
「你可听到了?」雲歡正拿不住她短處,劉嫂一說話,她頓時神色一凜,冷冷笑道︰「既然你心里只有爺一位主子,現下我也不難為你。只是你今日這樣沖撞我,我也得討個說法。我這個大女乃女乃想做飯菜給我相公吃,廚房里的丫頭卻把我的東西都給丟在了地上,我這就去夫人那問問,是不是這個理!思華,思年,帶上她,咱們去夫人那!」
「憑什麼帶我去夫人那!」就在思華思年手要觸上綠衫的瞬間,她突然站立起來,甩手擋開思華思年,退後了一步,怒視雲歡道︰「今日一早是奴婢沖撞了女乃女乃,可奴婢也是無計可施,才向女乃女乃求助。我姐姐誠然險些成了爺的妾氏,可到底也只是‘險些成為’,現下她還病在床上,不能威脅到女乃女乃一分一毫。女乃女乃怎能因為她,遷怒于我?女乃女乃這般假公濟私,奴婢不服!」
雲歡一時愣住那︰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怎麼說著話就轉到了她姐姐頭上了?
「姐姐不過是個病人,女乃女乃為何就容不下她!」綠蘿繼續控訴著。
雲歡一頭霧水,見劉嫂和其他兩個下人都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她正要發問,眼角卻是瞥到廚房門口閃過的一絲紅袍。
好,好得緊!
她說怎麼這戲突然就換了路子,敢情是因為正主到了。
她還以為自己是個看戲的,原來,她不小心也被哄著免費跑了一回龍套!
作者有話要說︰好一朵沒力的奇葩花~~~好一朵沒力的奇葩花~~~哦哦哦,菌中~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