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冠玉沒好氣道︰「街上這麼多人,我怎麼不看人家?我雖然沒反對你和曲伯雅的事,但你也要注意分寸,正因為不知道再見何時,才不能如此輕率。」
小風心不在焉的點頭敷衍︰「我知道了,九哥,你一個人怎麼上路?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澹台冠玉搖搖頭,道︰「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
一扭臉,人又不見了,小風對著空氣扮了個鬼臉,心情愉悅的回了會館。
因為第二天要早起,大家都早早歇了,小風回去的時候大家幾乎都在房里或是休息或是收拾東西,小風暗叫慶幸,跑回了屋子,竇良箴盯著她看了半天,嘆了口氣,到底也沒說什麼,可小風就是忍不住心虛,躺在床上情不自禁的在腦海里描繪著曲伯雅的樣貌,神情,這才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呢,盛昌會館的大門前便熱鬧起來了,一輛輛馬車停的整整齊齊,大家來來往往,往車上搬東西,雖然這個時候還冷得很,但大家卻因為興奮,激動,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小風做慣了甩手掌櫃,她只把事情吩咐下去,然後抄著手在旁邊看著別人做事,負責指揮,把需要一趟趟來回把包袱抱到馬車上的天魁羨慕的不得了。
有了來時趕路的經驗,小風特地多準備的幾輛馬車,也能讓人好好休息。
其中裴敘單獨一輛,破軍和天魁一輛,譚誠攬了照顧齊子昂的活兒,因此和他擠了一輛,小風和竇良箴一輛,青嵐和蓉娘一輛,杜滿和杜澤父子倆又是一輛。
這麼一來,再加上運貨的馬車以及商隊的其他人員,這隊伍可就長了。一輛輛車駛出去,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十分壯觀。
青嵐和蓉娘這兩個丫頭在會館住了半年。也有了感情,如今一走,又哭了起來,小風只覺得無語,躲進了馬車里︰「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這麼多眼淚。」
竇良箴抿嘴一笑,道︰「這兩個丫頭也不容易,一路跟著咱們從長安到了這兒,如今又回去,還沒有半句怨言。」
小風笑道︰「青嵐是果毅教出來的,蓉娘可是我挑的。是我的眼光好。」
小風這邊說青嵐和蓉娘眼淚多,可出了城沒走多遠,居然見曲伯雅帶著人馬追了過來,整個車隊都不得不停下,小風看著因為騎馬疾馳而有些氣喘吁吁的曲伯雅。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
曲伯雅披著斗篷呢,如今用斗篷把小風整個的包裹進去,他在小風耳邊低聲道︰「三年!就三年!你不來,我就去找你!」
小風明白曲伯雅話里的意思,哭的越發厲害,恨不得立刻把曲伯雅縮小了打包帶走才安心。
情人別離總是依依不舍,綿綿不斷。足足過了快半個時辰,連杜滿都下了車,想催促又不敢的樣子,曲伯雅這才把小風松開,給她擦了擦眼淚,又幫她把斗篷系好。又親自把她抱到了馬車上。
車隊開始緩慢的移動起來,小風趴在馬車的窗戶上往外探頭,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曲伯雅,直到翻過了一個山丘,再看不到曲伯雅的身影。小風才把頭縮了回來,悶著頭不吭聲。
小風可是難得露出這樣的神色,讓竇良箴也不敢說什麼打趣的話了,只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一直到了中午休息的時候,小風自己臉上露出了笑容,竇良箴才松了口氣。
因為剛開始趕路,杜滿並不求一天走多少路,只是慢慢加快速度,讓大家有個適應的過程,商隊的其他人常年在外頭跑,早就習慣了,就是小風他們因為有來時候的經驗,也沒有多麼不習慣,只有齊子昂不適應趕路的日子。
許是因為被囚禁太久的緣故,他有些呆呆的,你和他說話,他要過一會才能反應過來,裴敘說這是心病,只能慢慢治,譚誠心中憐憫,他也有耐心,便負責照顧齊子昂。
可有一次晚上停下休息的時候,齊子昂不知怎麼回事,突然發了瘋似的,怎麼也不肯進帳篷里去,還一把把譚誠推得坐到了地上去,小風看了生氣,狠狠踹了齊子昂一腳,譚誠趕忙爬起來攔住︰「他這是犯糊涂了,我勸一會就好了。」齊子昂倒在地上,卻跟在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
他被剔去了胡茬,顯得很年輕,此時坐在地上大哭,這樣子也挺怪異的,譚誠怎麼勸也沒勸好,一直沉默著站在旁邊的竇良箴忽然上前道︰「讓我來試試。」
她抱住了齊子昂,讓小風差點下意識的就想沖上去,卻被破軍拉住了,破軍搖搖頭,示意她看著齊子昂。
竇良箴抱著他輕聲哄著︰「不用怕了,再也不會把你關起來了,也不會不讓你說話,你已經被放出來了,現在要回家了,別害怕……」
齊子昂還真是慢慢平靜下來了,竇良箴讓青嵐幫忙把他扶了起來,柔聲道︰「這是帳篷,我們要是住在外面會生病的。」齊子昂慢慢點點頭,被扶進了帳篷。
杜澤在旁邊看著也挺訝異的,又看圍了那麼多人看熱鬧,趕忙叫大家各自去忙,把人群給驅散了。
竇良箴回到帳篷里時,小風正生悶氣,竇良箴嘆了口氣,輕聲道︰「他畢竟被關了那麼久,總要有個適應的過程,我其實很能理解他的感受,當時我跟著表姐逃亡,那時候年紀小,表姐怕我亂說話被人猜疑,便讓我裝成啞巴,時間長了,我就真的不會說話了,我發現自己不會開口說話時才開始著急,害怕,可越是害怕,情況就越壞,我甚至做惡夢,夢到我們被人抓住,夢到父親母親,我開始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我的無助,直到後來出了宮,我知道你還沒死,心里就隱隱約約松了口氣,覺得也不是那麼害怕了。卻仍然不會說話,也是我自己慢慢的適應,努力地克服心里的恐懼,才能像現在一樣又重新學會說話的。」
小風听了。眼圈忍不住紅了︰「表姐,是我對不起你。」
竇良箴搖搖頭,道︰「我答應了姨父姨母照顧你,結果卻沒做到,真正愧疚的人是我,我不僅沒幫你,反而讓你為我操心,實在是不應該了。」
小風道︰「咱們是姐妹,只要是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我當初就發誓,一日不找到表姐,就一日不開始澹台氏的復興大業。」
竇良箴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如今都好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後你的路會越走越寬。你的願望也終究會實現。」
接下來的路程,倒是竇良箴照顧齊子昂的時候多了,齊子昂也沒有再發病,這倒讓大家都松了口氣。
十一月初,小風他們的隊伍將將到達玉門關,在這兒小風和杜滿他們就要告辭了,本來杜滿要把齊子昂帶回長安的。可齊子昂卻死活不肯和竇良箴分開,結果小風就勉勉強強把他留下了,說齊子昂這個樣子也需要人照顧,回長安的事還是將來再說吧。
杜滿也就罷了,他雖然認了小風做干女兒,可對小風做的那些事是一知半解。尤其是知道小風和高昌國主曲伯雅相互愛慕時,更是驚訝,只覺得小風和他的距離驀地遙遠了,不像以前似的相處的那麼自然。
可慢慢的杜滿就發現,小風就是小風。不管她如何,她都是那個仗義執言,聰明機智的小風,這麼一想,杜滿的心倒是放寬了不少。
在玉門關,杜滿和杜澤就此別過,一個繼續向長安出發,一個則轉道去了涼州城。
涼州城離玉門關並不遠,玉門關下的小城是小方盤城,是中原最西部的城鎮,而涼州城卻是絲綢之路上的重鎮,有四涼古都,河西都會的美稱,自古以來就是人煙撲地桑拓稠的富饒之地,通一線于廣漠,控五郡之咽喉,也是軍事重地和商阜重地,要不是杜滿他們行程太緊,急著要到長安,一定會在涼州城盤桓幾日的。
乍進涼州城,小風他們便被鄉音所圍繞,雖然在高昌大多數人也都是說漢話,卻遠不如在涼州听到的親切,自然。
大家都興致勃勃的趴在馬車窗戶上往外瞧涼州的景致,小風問裴敘是先找個地方安歇還是直接去找李成璧,裴敘道︰「不是說李成璧已經娶妻了?咱們這麼多人突然上門,人家不一定歡迎呢,況且也有諸多不便,不如先找間邸舍住下,再尋一處空宅子搬進去,兩相便宜,等休息好了再從容去拜見。」
小風點點頭,先讓蔣大蔣二打前站,找一間干淨些的邸舍,大家草草收拾了,等洗漱過後便都歇下了——雖然馬車里也很舒適,但畢竟不如睡在床上舒服,連小風也是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第二日,大家一齊睡到了日上三竿,小風起床的時候還打著呵欠呢,和竇良箴道︰「我和師兄一起去看有沒有合適的宅子買下來,表姐和先生就在街上逛逛,置辦些家常用的東西。」
竇良箴應了,依舊不緊不慢的坐在妝奩前讓青嵐給她通頭,這是她每天雷打不動的規矩,小風不講究,隨便把發髻一挽就下去了,正說吩咐掌櫃的準備些早飯,便听到一個久違的聲音︰「小風,別來無恙。」
小風睜眼仔細一瞧,居然是李成璧!
他含笑看著小風,讓小風只打了一半的呵欠也咽了回去,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回來了?」
李成璧笑道︰「如今我掌管著涼州,別說你們好幾輛馬車進程那麼引人注目,就是一只蚊子飛進來,我也知道。」
小風撇撇嘴,只覺得李成璧有些不一樣了,可要說哪兒有變化,又說不上來。
小風笑道︰「你成親我也沒到場,也沒送賀禮,待會給你補上,可別嫌棄啊。」
李成璧笑道︰「好,不嫌棄,我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住的地方,盡早搬過去吧。」
小風擺手道︰「我們這麼多人住在你那兒也不方便,我正說去找個空宅子呢。」
李成璧笑道︰「我就是給你們預備的一座空宅子,離我的府邸有兩條街,地方寬敞,環境清幽,連房契地契我都辦下來了,就當是對你這次高昌之行的謝禮吧。」
小風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上去把大家都叫起來,因為有李成璧帶來的人幫忙,很快都把東西挪到了李成璧給準備的那座三進的小宅子里去了,小風看著那五六輛馬車挺郁悶的,前院也放不下,索性先寄放在李成璧那兒。
等一切都收拾好,李成璧又在他的將軍府兼靖王府設宴給小風諸人接風,小風,竇良箴,破軍,譚誠和裴敘都到了,李成璧也沒分什麼內外有別,直接命人擺了一張大圓桌。
滿桌珍饈佳肴自不必說,唯有酒是一種葡萄酒,李成璧說不錯,讓小風也試試,小風笑道︰「這葡萄酒在中原覺得稀罕,可在高昌就不稀罕了,可是說來也奇怪,倒是咱們自己釀的葡萄酒我喝著才習慣。」
李成璧笑道︰「哪有什麼不同?這些酒也大都是從西域運過來的罷了,我看是你心里作怪。」
酒過三巡,李成璧又吩咐侍從︰「去請王妃。」
侍女應聲而去,不一會,一個年輕娘子由侍女簇擁著過來了,她容長臉蛋,眉清目秀,正是李成璧的新婚妻子關秋娘,小風觀其行為舉止十分從容,便知道是個不簡單的,大家起身各自行禮,李成璧笑著給關秋娘介紹諸人,又笑道︰「都不是外人,以後常來常往的你就熟悉了。」
關秋娘點點頭,坐在了李成璧身邊,小風起身敬她酒,笑道︰「我和二皇子是好朋友,以後相處的時候還多著呢,請多多指教。」關秋娘將酒一飲而盡,笑道︰「小風娘子說話太客氣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相互指教吧。」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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