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陳安之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只覺全身被一團霧氣包裹,飄飄蕩蕩向前飛行。似乎周圍很暗,但是自己似乎又很清醒。不知多久,一道飄忽的聲音傳來︰
你終于來了老夫等你很久了
陳安之微微惶恐之際,左右探望,小聲問道︰「誰?是誰在說話?」
良久,未有回音,安之不甚驚恐,到底是家教甚嚴,想了一會,定了下神,陳安之抱拳彎軀,恭敬的道︰「前輩,小子不知如何來到此處,如有打擾之處還請見諒。不知能否送我回去,家父近日受傷,小子希望能伺候父親左右。"
聲音由遠而近,響起在頭頂,聲音透著一股滄桑,好似多年未曾說話一般,一字一頓︰「倒是孝順。老夫等你很久了。」
陳安之抬起頭來,四周的環境一晃竟然變成了非常熟悉的場景︰勾欄畫棟,飛龍伏虎,面前香爐之上,香煙裊裊——竟然是飛劍亭內祖師祠!莊嚴端坐的祖師像此刻竟然活了。眉眼之間,滄桑無盡,又似乎飽含慈祥。陳安之楞住了,畫像還會復活?這是真的?「你,你,你怎麼活啦?」陳安之驚訝的問。
「小女圭女圭,難得你年紀輕輕,能得悟道境,也算是開了命門。你不用怕,老夫只是一道靈。你也不懂什麼叫道靈吧。先不說那個,老夫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新人了。如今的世道,難道天下大變了麼?晉升悟道境的後輩這麼少。」仿佛是太久沒有說話,舒眉伸腰,好半天才慢慢適應過來。細看之下,原本的祖師神像活化了許多,一身灰白色長衫,白眉長須,紅光滿面,發髻高束,仙風道骨,瀟灑至極。
陳安之見這老者長的不像什麼惡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坐在祖師神像上,還是恭敬的道︰「爺爺,我想回家。」
「難得遇到一個說話的,小女圭女圭,陪老夫說說話可好?」神像越發活靈活現起來。
「是,爺爺。」陳安之也只能老實呆著。
「小女圭女圭,你可是陳姓女圭女圭?如今是什麼字輩?…安字輩麼?算起來是十四代了,一晃啊,竟然是兩百多年過去了。可沒剩下多少時間了……」老者掃了一眼陳安之,之後便眼神飄忽,似乎陷入回憶,喃喃低嘆。
似乎做了什麼決定,老者凝視著陳安之,鄭重道︰「小女圭女圭,時間無多,老夫跟你打個賭,三年時間,如果三年內你能再次進入悟道境上,你就能見到老夫。到時老夫送你一場機緣。要是不能,嘿嘿老夫在此地的等候也該結束了。一晃三百年,一朝天元再無眠。」老者高聲唱了個諾,繼續道︰「也罷,第一次見面,總得送你點東西,看著——」說罷,白胡子老者飄下神座,單手一揚,憑空里飛來一條柳枝。這祖祠神像下一丈見方,四周擺有祭祀諸品,桌椅藤座。老者單手甩了甩柳枝,瀟灑的做了一個起手式,斜睨了一眼陳安之,道︰「女圭女圭,我便傳你一路清風劍法。」說完,一陣風起,老者龍騰虎躍,龍蛇飛舞,剎那之間,只見劍氣如羚羊掛角,難以尋跡。須臾騰挪幾招之間,整個祖祠四周桌椅之上籠罩了一層寒霜,氣溫驟冷,微微可見似有飛雪降臨。
如此陣勢,陳安之如何見過?雖然不懂,但看的如此玄妙的武學招式,他不由的痴了。一個對劍鐘情的人,注定將成一代劍客。唯鐘情于劍,才能極于劍。隱隱然,他似乎觸模到了一些什麼,但似乎什麼也沒有。半晌,他才回過神來——也許,似乎,好像,剛剛太快,自己太激動,只覺得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驚艷絕倫的劍招。好像——沒有看清楚?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急了,忙倒地就拜︰「老爺爺,小子愚鈍,剛剛只見得如此美麗的劍法,一時竟然忘記要去記住它。懇請老爺爺再施展一遍。」
「沒有記住最好,無招勝有招,一切無為法即法自在。」老者輕輕一扔,柳條消失不見。陳安之正抬起頭來,就望見一雙無與倫比的眼楮,彷佛這雙眼瞳里裝著無數的世界,渾濁,看不到邊際。剎那時間他好像置身于一個莫大的空間,周圍有無數的球體,浩大,恢弘,自己是如此的渺小,這個空間是如此的廣闊。陳安之驚呆了。這是怎樣的世界?正迷糊間,一道白光直奔他眉間,一閃即逝。一道雪白的身影竄進了他的腦海,揮之不去——正是剛剛老者施展的一整套清風劍法招式!騰挪之間,靈活閃動,四周劍氣飛舞,威力絕倫。陳安之再次迷住,愣在當場。卻原來是老者一手點在他眉心,將一道心念傳到他腦海,這可比任何傳功都要高明。
老者滿意的看了一下,身形慢慢消失不見。此時陳安之正沉浸于老者施展清風劍法的神韻當中——
「清風劍法共八招︰清音幽韻、濁涇清渭、源清流潔、風清弊絕、獨清獨醒、激濁揚清、清風徐來。各有用途,你陳家家傳清霜劍法,月兌胎于清風劍法,易學難精,這清風劍法更加精簡,化風霜雨雪為劍氣,威力更大,你且看仔細了……」腦海里的身影在不斷施展整個套路,陳安之的耳邊卻回蕩起老者滄桑的聲音。
沉浸于如此精美絕倫的武學體驗當中,陳安之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幸福的笑容。
陳玄飛長老居內,旁邊負責起居的默默坐在床邊,撐著雙手,看著她的小少爺,喃喃低語道︰「少爺,你可得快點好起來,老爺都來過好幾次了,大夫檢查也只是說月兌力而已。你怎麼能這麼久都不醒呢?都有好幾頓沒有吃默默做的飯了。」
當日陳安之于飛劍亭前給父親演示劍法,一時晉入悟道境之後,全身月兌力而倒。好在陳玄飛頗精通醫道,知道無礙,便將他安置在自己居處靜養。不想竟然三日都未醒。陳家眾人大急,請了附近的大夫看過也無礙,便由得默默在床前守候。
良久,似乎感受了什麼,陳安之的眼皮動了一動,似乎努力要睜開。盹了盹神的默默看到了這一變化,激動的大聲呼喊︰「老爺老爺,少爺,少爺他好像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