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亦安掛斷父親的電話,嘴角依舊噙著不自覺的笑。
一向嚴厲強勢的父親,他從小就敬他,懼他,雖然長大了之後父子之間多了一些溝通,但由于穆年城勉強他娶蘇曉曼的事,讓他對這個霸道的近乎專制的父親有了進而遠之的想法。
這些年留在S市發展,一方面是為了守株待兔的等著那個人的倦鳥歸巢,還有一個理由就是實在不想總和父親正面交鋒。
正如每次爭執母親的無力嘆息,「你倆父子啊,怎麼都那麼 呢,多為對方想想不就都理解了?」
是啊,溫婉賢淑的母親,永遠都是站在父親和兒子的角度,做著喘息的夾心餅,卻在每每知道他路過C市,去家里吃飯時,又會不亦樂乎的準備各種他喜歡的東西,那種母愛的激動,或許作為男人,一輩子都無法體會了。
不,或許就和他見到她回國時候的感覺是一樣的吧!
期待,興奮,又害怕著什麼……
拿出錢包,打開,在放卡的第一排,那里沒有插卡,伸手往里一掏。
一張小小的大約只有兩寸左右的照片,捏在了修長的之間。
照片是剪過的,上面是一個短發女孩,正回首茫然的望著某處,滿眼的淚,眸底是無盡的不舍,無奈,還有一抹傷痛……
背景有點虛化,似乎是安檢通道,女孩就這樣回首,回首茫然的凝望,那可能不會再回來的故鄉……
穆亦安修長的之間輕輕撫過那小小照片上的眼,似乎要抹去她那因不舍和心痛落下的淚,那對晶瑩靈動的眼,應該是每天眉眼彎彎的。
從小被捧在手心,無憂無慮的成長,隨性而為的爽朗,只因為他,因為那樣一個被人精心設計的誤會,驕傲如她,居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開。
他知道她要走的時候,應該是憤怒大于心酸的。所以他躲在遠遠的角落,看她淡然的和家人告別,灑月兌的走向安檢,那時候的心是傷的,覺得她真的是不知情感為何物的孩子,被*壞的公主,就在他打算轉身離去時,卻看見了她的轉身。
她將護照遞過去之後,出人意料的轉身,不是看向身後的家人親屬,而是直直往他站的角落望過來,他當時下意識的站在了一個柱子後面。
等他一咬牙,走出柱子,想跑上前去的時候,安檢處早已沒了她的身影,那時候才知道什麼是心被挖去的感覺,胸口空空的,似乎有陣陣涼意飄過,渾身早已失去了知覺,木然的被陳卓爾帶上了車。
回到家,居然開始發燒。
那時候他躺在*上就在想,她因為他送的蜘蛛道具燒了三天,如果他也燒三天,他們之間是不是真的就兩清,從今以後就真的,如她電話里最後說的那句,相見為陌路了。
昏昏沉沉的下午,只因為陳卓爾拿來的照片讓他徹底清醒。
照片上的她,那份不舍和傷痛,讓他空蕩寒涼的心,又有了溫度。
她會不舍,會傷痛,會那樣感知的回首注視他站的方向,難道還需要懷疑她真的不懂他的感情嗎?愛,有時候真的不需要理由,只是一個眼神。
她的眼神,她的淚,仿佛望進了他的心里,滴入他的心田,扎根。
如果愛走了,心也就碎了……
那一瞬,他終于知道,自己這輩子,永遠被這雙眼鎖住了,卻又如此的心甘情願!
陳卓爾當時洗出來的照片里還有她的家人,他重新洗了更大的尺寸,然後,剪了她的特寫,放進錢夾的卡片層,在等待的歲月里,只要看著這雙眼,他就會一路等下去。
手指從眼楮,移到臉頰,小小的瓜子臉,卻喜歡配一頭圓圓的蓬松短發,襯的她更顯俏皮活潑。就是這種精靈般的靈動,直接吸引走了他所有的注視,從此眼里無法在裝下別人。
嘴角彎的弧度更大了,拿過桌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她說會打電話的,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呢,怎麼到8點多了還沒來電話?
將手機放桌上,照片放回錢夾,點了下頭,似乎做了什麼決定,還是拿起手機,摁下快捷鍵00。
電話里優美的彩鈴聲響起,整首歌快唱完了,可還是沒有人接听,掛斷,重新撥通,依然如此,反復了幾次,他「啪」把手機仍到茶幾上。
煩躁的感覺越來越強,拿起遙控器隨便撥了個抬,里面正好在演一對男女的親吻,遙控器被猛的砸在地板上,還好東西品質好,只有「砰」一聲,沒有裂成碎片。
似乎受不了電視里那樣曖/昧的鏡頭,他一把撿起遙控器,直接關了電視。
拿出煙,直接點上,狠狠吸了一口,站在藍灣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園區藍色的柔和燈光,心稍稍平靜了下來。
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六年都等了,這一天怎麼就等的那麼煩躁莫名。
夜,漸漸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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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大廚,做出了傳說中的四菜一湯,色香滿分,紅燦燦的辣椒,既點綴了菜肴又讓喜歡辣椒的三人覺得香氣宜人。
但是至于味道……
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仁者,說的是雷正德老爺子這樣的,寬仁的點頭稱贊,「不錯不錯,爽辣,香麻,豆腐柔滑,牛肉嬌女敕,魚肉細膩,花菜……」
智者,就是雷梓易這樣的了。
雷梓易看到自己爺爺遞過來的求助眼色,馬上接上,「花菜營養,酸辣湯可口!」
陸琳看他們一一品嘗後,滿意的一笑,也沒去在意那些褒獎的詞匯中的個中含義,更是沒看見那爺孫兩吃東西時候滿臉笑意,咽下去時候確是猶豫不決。
她興奮的搬開椅子,坐下準備嘗嘗自己手藝。
雷梓易掃了一眼自己爺爺,老爺子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陸琳對爺孫倆的眼神交流毫不知情。
她伸手準備去夾水煮魚,雷梓易已經快她一步,夾了一塊魚,放在她的盤子上,她要吃,雷梓易喊了張嫂,「拿個小碗接杯溫水。」
陸琳詫異的看著他,將夾的魚,放在溫水里晃了幾下,才放在她的碟子里,對上她疑惑的眼神,雷梓易柔柔一笑,「知道你喜歡吃辣的,但是女孩子少吃油才是,你說呢?」
「呃……好吧。」
水煮魚的確是油大,在溫水里涮一下,還真能涮去不少油。
陸琳斜睨了雷梓易一眼,嘴角一勾,對雷正德輕笑,「雷爺爺,你說雷梓易是不是照顧人很有一套,以後誰做了您的孫媳婦,絕對是可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她邊說邊不在意的將魚放進嘴里,滿意的眯眼享受自己手藝,不禁低嘆,「好吃,味美!」
而雷正德卻因為她那不經意的話而臉色沉了沉,看向自己的孫子,雷梓易正垂眸看著眼前的四菜一湯,眼神有迷離和茫然,似乎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雷正德心底嘆了口氣,情關難過,他人難幫,這樣的劫,不知道自己的孫子能否安然渡劫,還是被傷的遍地鱗傷呢?!
他畢竟旁觀者清,看了眼快樂吃魚的陸琳,再看了眼滿眼失落的孫子,低聲咳嗽了一聲,「小琳琳,小易從小就照顧過你一個女孩哦,照顧別人,他還不一定習慣呢。」
如此明示的話,讓雷梓易都一愣,掃了眼爺爺,直直的看向陸琳,眼神殷切的期待她的反應。
「哈哈哈,那以後未來嫂子可得好好謝謝我,把雷梓易培養的會照顧女生,那絕對有我功勞,是不是?」似乎想到了什麼,眉眼一彎,「阮少峰那兒我也得加緊培養,哈哈,我和嫂子們的相處看來暢通無阻了……」
雷梓易看到她閃光的征詢的眼神,苦澀的一笑,「嗯。」
他不知道現在這樣的感覺是什麼,當你心心念念的人,把你當成了親人的時候,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落,只有心頭劃過的苦澀,一直襲上喉間,他夾了一筷子花菜咽下,卻不明所以的咳了起來,越咳越響,直到眼眶模糊。
「哈哈哈……雷梓易,你現在吃辣都不如我啦!」她捂嘴低笑,瞥了他一眼,「某人辣的眼淚都出來了,哈哈哈……」
她銀鈴般的笑,調侃的語氣,促狹的眼神,雷梓易覺得自己咳的似乎不是喉嚨,似乎是那個空空的心,它想跳出來,透透氣,憋悶的胸腔,讓它喘不上來氣息……
真的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