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里升了一盆火,修坐在火盆前,雙手抱胸,閉目養神!他的思緒仍在二十年前的西湖畔游離著!耳畔縈繞著那甜甜的、帶著玉蘭花兒清香的女孩兒的細語!
「小修,我繡個荷包給你做生辰禮物好不好?」
「好!你喜歡玉蘭花,就繡玉蘭花的荷包給我吧!」少年拉著女孩兒的手!他的衣帶在春風里飄場,胸前一塊紅綠的翡翠泛著幽幽的瑩光!紅色部分雕成熊熊的火焰,一只碧綠的鳳凰在火焰中穿梭,展轉騰飛!
「你的玉好漂亮哦!是一只浴火的鳳凰!」女孩撫模著玉佩贊嘆著!「真是塊好玉!若是雕成鳳穿牡丹會更加寓意吉祥哦!」
「嗯——我還是覺得浴火鳳凰的寓意更加堅韌些,而且這是我父親送給我母親最珍貴的禮物!嫣兒你不也覺得它很美嗎?」
「的確很美啊!」
「那你喜歡它嗎?」少年期待的眼神看著女孩兒!
「喜歡——」女孩用力的點點頭!
「真的喜歡?!」少年的語氣里有無盡驚喜!
「當然了——」
「嫣兒——你喜歡,那我就把它送給你吧!」少年解下佩玉捧給女孩兒!女孩兒卻搖搖頭拒絕了!
「不行!小修,這是你阿媽留給你的,你不能隨便送人!」
「我阿媽說,等我長大了,遇到喜歡的人,就可以把佩玉送給她!嫣兒就是我喜歡的人……」少年舉高雙手把玉佩托到女孩兒的眼前!他的眼神中滿是期待!
女孩仍然搖搖頭,她將佩玉重又掛在男孩兒的胸前︰「小修,你要好好保管它,等你再長大一點,才能知道該把它送給誰!」
少年的手僵在晨風里,女孩明顯是在拒絕他的示愛,這讓他有些不自在!
「不如我繡一個鳳凰圖案的荷包給你吧!跟你這個很配呢!」見男孩兒臉上寫滿失落,女孩兒巧妙的岔開話題,拉著男孩兒走進繡房!
……
房間里,陽光透過窗外盛開的玉蘭花樹的間隙在女孩兒的臉上跳躍,那如玉的臉頰也如陽光一般明媚動人,少年修就目不轉楮的看著、看著……
女孩專注的繡著荷包,絲線在她的手中游走如龍,那荷包上的浴火鳳凰已栩栩如生、展翅欲飛!她的身姿沉靜溫柔、美得如同天宮的繡女下凡,讓身旁的少年如痴如醉,他提起筆在羊皮卷上描繪出了女孩兒的樣子,也一並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君上——」烏蘇托著一盞錦盒走至他的眼前,打斷了他的神游。烏蘇打開蓋子,里面是一粒藥丸。散發著濃濃的藥味!
「君上——請您服下吧!」此刻的烏蘇很是溫柔,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君上在吃藥的時候,仍像小孩子一樣需要耐心的哄勸才行!
「這些東西我要吃到什麼時候才算完,難道要吃一輩子?」他的臉上掛滿怒氣、抬手欲將藥丸打翻!烏蘇早有防備,一收手及時的躲開了!
「君上!您不要總是這樣,如果不吃這藥,您會……」烏蘇沒有說下去,後面的話他很難說出口、也不願說出口!
「會毒發而死是嗎?那就不要吃了,讓我死掉,豈不是隨了所有人的願!你也不必這樣辛苦」修的臉上開始慍怒!
「君上——」烏蘇驚嚇的跪在地上「請不要說那樣的話!您是大家的精神支柱!有很多人像烏蘇一樣敬重您,祈盼您能長命百歲!所以請您珍重自己的生命!即使痛苦——也請活著!」
「為什麼我要這樣痛苦的活著,為什麼我的人生不屬于我自己,為什麼……」
「君上……請不要這樣說,請想想……夫人她——」烏蘇收住了欲說出的話,他知道讓修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就是母親!
握著那枚鳳凰玉佩,修的手在顫抖。這玉佩是當年母親在承受著不白之冤受盡苦難時,父親送給她的,他要母親像這只浴火的鳳凰一樣堅持下去,他承諾當苦難過去後,他們的愛情就能得永生!母親就是這樣堅守著,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把這玉佩留給了自己,要他替自己繼續堅守下去!直到生命最後一刻!
是啊母親!他得為了母親的願望而活著,即使痛苦也得忍受!沉默良久!修還是接過烏蘇手中的藥丸吞了下去!
「起來吧!免得膝蓋又跪酸了!」他揮手示意烏蘇坐在一旁,烏蘇起身坐在他的身邊,右手握住他的。
藥丸開始在月復內作用,清毒的過程是痛苦的,一波一波的痛楚向他襲來,修臉色蒼白、身體不停的顫抖著、汗珠開始從額上滾落,接著是身上,片刻就濕透了內衫!就像有無數的針在剌穿他的身體、他的五髒六腑。他頑強得堅持著、忍受著!已經忍受了幾十年!這撕心的疼痛已然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也在時刻提醒著他不能忘記仇恨!那些加害他的人,給他這痛苦的人、搶走他的一切的人、總有一天他要讓他們如數的還回來!
比起這身體的痛,他心里的痛更加的蝕骨錐心!他的母親、他的恩師、他的愛人、都被人所害。凶手是誰他的心里有數!總有一天這筆賬他也要跟他們一並算進來!母親的話沒有錯,鳳凰必須得先經過涅槃之痛才能重生!
烏蘇握住修的手,手指用力按住他的合谷,向他體內運功輸力,力圖減輕一點修的痛苦!漸漸的汗水消退、修的身體恢復平靜,他虛弱的靠在榻上雙目緊閉,昏沉沉睡去!
烏蘇松開手,手指掐過之處一片青紫!他的心隱隱得痛。不由緊皺了眉頭!拉過被子蓋住修的身體,他靜靜得盤腿打坐在一旁調息,剛才消耗了不少的真力!得趕快恢復才行。這個時候是修的生命最脆弱的時候。保護君上的安危是他的職責!
烏蘇是修最忠心的護衛,從八歲隨父親守在他的身邊起,他的生命就交付給了君上,無數次出生入死、他們早就超越了主僕的關系,更像是兄弟。但在修的眼里,與烏蘇的感情要比手足之情來得更深厚!為了保護自己,他拼命練劍術,直到無人能敵;為了解他的毒,他拼命鑽研醫術、就連配制克毒的藥丸都是他一味藥一味藥的嘗過、試過才添進去!制好的藥也都是他親自保管!可能烏蘇是他這一生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一夜北風呼嘯,天更冷了!房檐上長長的冰柱像狼牙一樣根根猙獰的呲著!把整個北國都覆蓋在一片冰天雪地里!
天到是放晴了!干冷干冷的。早晨的第一縷一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進來!修睜開了眼楮看到打坐的烏蘇還在睡夢中,陽光灑在他身上,金光閃閃!他看起來好偉大!
又是一夜沒睡吧!修對烏蘇充滿感激!自己何德何能、哪一世修來的福氣,能有這樣一個忠心的朋友始終如一的在身邊守護呢?
眼時升起一絲溫情,他掀起被子輕輕披在烏蘇的身上,卻不想這樣輕的動作竟也驚醒了他
「睡得好嗎?烏蘇!」裝作漫不經心的詢問、臉上依舊換上冷冷的表情,卻掩不住心中的關切。
「睡得很好!」早已習憒了他的這種冷漠,烏蘇露出溫潤的笑容。他的君上就是這樣一個人,那一團熱情總藏在一片冰山後!
「君上,您沒事了吧!」看到紅潤漸回修的臉上,烏蘇懸了一夜的心才回到原處!
「嗯!我叫了早餐,洗漱一下就下來用吧!我們今天不必趕路!我要在這里多住幾天!」修說完就向門外走去
「我早說過了——以後不要總對我用敬語!沒人的時候就像朋友那樣直接稱呼就好了」說完這句話,修飄然而去!
烏蘇不由的又笑了,像朋友一樣?君上的年紀跟父親差不多!又是非同尋常的情感,怎麼說也是叔叔一樣吧!
看著修冷峻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烏蘇趕忙飛速的洗漱完畢追了出去!寸步不離君上左右,是他出門前對父親作出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