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喜的人漸漸散去,一輪彎月升上半空,夜深人靜。任俏兒獨自在觀星亭內的羊皮軟墊上躺著看星星,「老爹」的星星也在彎月的旁邊一閃閃的看著她。俏兒的眼角濕潤了。
「老爹……你在那邊過得好嗎?俏兒想你了……」俏兒的淚水一滴滴滑落在羊皮上,在星光下折射著微微的光亮。她想老爹、想沃于山、想……柯駿哥……
門輕輕的響了一聲,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飄來,接著一個身影輕輕的走了進來。
任俏坐起身︰「爹!你來了!」憑著那股淡淡的草藥味,俏兒就知道是爹來了!
「星兒,爹一猜就知道你在這里!」任家良走到牆邊,點起燭火,室內頓時亮起一片柔光,溫柔的燈光下他的微笑慈愛至極!
「前廳太吵鬧!這里最清靜!」任俏悄悄抹去眼角的淚珠,換上笑臉,起身扶爹爹坐在牆邊的椅子上。自己則在他身邊的小凳上坐下。
「星兒!剛剛爹看你沒吃好,特地拿了些點心來,你快些吃吧!」任家良將手中的油紙包打開來遞到女兒手中,綠豆糕的香味頓時彌漫開來!
「好香啊!謝謝爹!」任俏接過點心,開心的咬了一大口。她就是這樣,無論心中有多少煩惱,在爹的面前也從來不會表露出來!
看著女兒香甜的吃相,任家良眼中的笑更深了!一種暖暖的感動涌上心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沒有這樣開心過了。女兒與妻子太像了,就連偏好的食物都是一樣!任家良禁不住再次細細的端祥起了女兒——眉若細柳、唇似櫻桃、女兒的五官像極了嫣嫣,尤其是那一雙燦若星宿的眼楮!
「星兒……」任家良總是喜歡把俏兒叫做星兒!因為在他的心里「星兒」才是他女兒的真名!這是他與妻子共同為女兒起的名子。
「嗯!爹!你也吃點吧!」俏兒拈起一塊做得精致的點心遞到爹的面前。
任家良接過點心卻沒舍得吃!這點心其實並不十分精貴,但女兒愛吃的他就覺得難得,自己就舍不得動上一口。天下的父母應都是這樣的吧!
「爹!鬧洞房的人都散去了吧!」任俏咽下點心,用絹帕擦擦唇角。隨口問到。
「都散去了!阿二阿三他們正在打掃廳堂!這會也該妥當了。」
「那……王爺他……」任俏欲說又休,剛看他喝了許多酒,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身邊沒個貼身的丫頭,十九又笨手笨腳的……
「星兒!你其實很關心王爺的,對嗎?」听俏兒裝作不經意的提起王爺,任家良心中一陣寬慰。寇天恩雖外表粗獷,可他對女兒的一番真情卻是勿庸置疑的!如果有一天女兒真得和寇王爺走到了一起,他此生也便安心了!
任俏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將頭靠在父親身上,靜靜的想著心事。
「星兒,剛剛王爺高興,酒喝得有點多,怕今晚也不能安枕呢!」任家良試探著女兒,雖然她沒有答話,可他明顯感覺到她听完此言後,身子一緊!
關心則亂!任家良嘴角上掛起一絲欣慰的笑意。隨又說︰「王爺建起的這個觀星亭,到真是一個賞星的好所在,透過這琉璃瓦上去,星空仿佛更美了!」
稍稍沉默!見女兒若有所思的抬頭看向星空,任家良才又開口道︰「星兒,你知道為什麼我跟你母親要給你取這個名子嗎?」
「是因為星空很美,您和我娘都喜歡看星星。」任俏眼望著星空,一邊在腦中刻畫著母親的樣子。一顆流星在天際劃過一道美麗的光線,轉眼即消失在眼前。
「是的,星空的確很美,我和你娘也都喜歡看星星,可是你有沒有注意過,每個夜晚的星空都不是完全一樣的,也許你今天看到一顆美麗的星星,再過些日子就找不到了,就像剛剛那顆流星一樣,它或許也是某個人最喜歡的、最燦爛的一顆,可是現在它消失了,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也許此刻那個喜歡它的人正在為它的消失而傷心難過,可無論他有多痛苦,那顆星星卻永遠也回不來了……」
任家良的眼中泛起了點點淚光,看著滿天星斗,他又想念起了妻子,她也曾像這燦爛的星星一樣美麗,可如今卻變成一顆流星,在天際流下一道燦爛的火線,然後消失了,不見了、再也回不來了!
「爹……我明白了!」俏兒听得懂父親話里的含義,她淚眼蒙蒙的看著「老爹的眼楮」,才發覺,原來父親說得真對,才過了一年多,老爹的眼楮已經離月亮又遠了一些,或許有一天「他」也會變成一顆流星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吧!
「星兒你明白就好!其實我和你娘之所以要為你取這個名子,就是想時刻提醒自己——生命很短暫,有時也像流星一樣,只在天空劃一道光線,便很快的消失了,所以我們要懂得珍惜眼前人,趁他還在自己的身邊,好好去愛護……」
寇王爺的忠義堂內,醉得一塌糊涂的寇天恩正痛苦的伏在床邊大吐,十九笨手笨腳的、慌亂的給爺端水,拍背,卻一不小心打翻了茶壺,水灑了一桌子。
想起身去給爺重新到壺茶,可一撒手,王爺便像一攤泥一樣,直往地下出溜,差一點就倒在地上一堆污穢中去。這可怎麼好!直把十九給急得滿頭大汗。
「外面有人嗎?狂雲!疾……」對了疾風和驟雨今天成親!除了當值的,所以人都開懷暢飲,這會兒怕沒人在外面照應著。
正在十九急得不知所措的時候,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任俏捧著一盞茶壺走了進來︰
「十九!王爺醉得厲害?」
「任姑娘!你可來了……」任俏的來到對此時的十九來說無疑于雪中送炭!直讓他感動的淚花直翻!
「十九,你幫我把王爺抬上床。」任俏放下茶壺,卷卷袖子便抬住了寇王爺的腳,兩個人合力把王爺抬到了床上。兩個人分工合作,十九負責打掃被折騰的一塌糊涂的房間,而任俏則負責照顧王爺。
任俏又打來一盆水,用毛巾仔細的擦著他身上的污垢。攸的,她發現,王爺的眼角竟多了幾絲細細的淺紋,鬢邊也隱現幾絲白發……她的心一酸——才一年多的時日而已!他竟然悄悄起了這樣的變化……
父親說的對!人生很短暫!若不及時珍惜眼前人,怕此生再錯過就再無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