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毒武 第3章 劍宗

作者 ︰ 戴刀刺蝟

雲層像被墨汁蘸過的棉花一般,陰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特別是對絕峰之巔的劍宗弟子來說,更是壓抑。

山風呼嘯狂叫,卷起地上的殘葉旋轉著墜入山谷之中。站在劍宗山門前的守門弟子劉輝就感到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劉輝嘆了一口氣,道︰「真是晦氣,偏偏該我當值時才來這陣雨,看樣子還會是暴雨,唉…」

正百無聊賴之際,他突然發現遠處緩緩走來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是個虎頭虎腦的孩子,正興高采烈地邁著步子,跟在他身後的,是個女子。正是趙芊母子。

劉輝上前抱拳道︰「此處乃東方劍宗,二位若只是上山游玩來的,就此止步吧。」

小跡白抬頭看著劉輝,笑道︰「我們不是來玩的,我是來找我爺爺的。」

劉輝一時沒反應過來,順著小跡白的話,說道︰「找爺爺?」

小跡白掰著手指數道︰「哦,還有大爺爺,三爺爺,叔叔,姑姑,…」

「停停停…」劉輝連忙制止小跡白再數下去,失笑道︰「小朋友,你是來探親的吧?你們把親人的姓名告訴我,我才好去通報啊。」

趙芊上前施了一禮,道︰「煩請閣下去稟報東方宗主,就說東方韞的遺孀弱子求見。」

劉輝听聞「東方韞」三個字,臉色大變,拔劍直指趙芊,罵道︰「東方韞勾結九幽妖女,自甘墮落,為我正道中人所不恥。听說宗主六年前已將他逐出宗門,東方韞此人早與我東方劍宗毫無瓜葛!」

趙芊見他如此詆毀亡夫,大怒道︰「你找死!」

劉輝挽了個劍花,身形卻不進反退,躲在山門之後朝趙芊喝道︰「若不是宗主有令不得為難你們,今日我必取你命!宗主是不會見你們的,快走,快走!」說罷也不等趙芊說話,一把將山門關上。

「哈哈哈哈…」趙芊仰天狂笑道︰「韞哥,韞哥!你若在天有靈便出來看看,看看你朝思暮想的親人,你到死也想回來的劍宗,是怎麼對你的?你快來看看吧!」

閃電劃過天際,帶起隆隆悶雷。暴雨終于壓垮了承載它的雲層,傾盆而下。

趙芊停止狂笑,雨點打在她面無表情的臉上,順著她的鬢角滑落。她定定地看著山門上鐫刻得龍飛鳳舞的「東方」二字,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有怨恨,有嘲諷,有決然……

她突然說道︰「跡白,你跪下。」

雖然地上已被雨水打濕,但小跡白仍听話的跪下了,他不解地望著自己的母親。

趙芊緩緩蹲下,輕輕撫模著跡白的小臉,輕聲道︰「跡白,你已經長大了,是個男子漢了,有些事…需要你來承擔了。」

小跡白沒有說話,只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趙芊繼續說道︰「東方劍宗向來以正道自居,我想他們應該不會為難你,你就跪在這里,求他們收留你,你能做到嗎?」

小跡白「嗯」了一聲。

趙芊將肩上的包袱解下,綁在小跡白身上,叮囑道︰「你爹的留霞劍就在包袱里,只有見到東方宗主你才能將留霞劍拿給他看,一定不要讓其他人看到,知道嗎?」

小跡白低聲應道︰「知道了,娘。」

趙芊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噎,道「包袱里還有些干糧,你跪得累了,餓了,就取出來吃…」她的眼眶已然紅了,忍不住將小跡白緊緊抱住,顫聲道︰「以後娘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小跡白抬起頭來,慌道︰「娘,你要去哪里?你不要跡白了嗎?」

趙芊擠出一絲笑容來,道︰「娘怎麼會不要跡白呢?娘只是…想去陪你爹了。你在這里要好好跟著你爺爺學本領。」

小跡白急道︰「那我以後能去看爹和娘嗎?」

趙芊捂住嘴,哽噎道︰「能…只要跡白學好了劍術,就能去看娘跟你爹了。」

小跡白握著小拳頭,堅定地叫道︰「嗯!跡白會認真學習劍術的。」

「那娘,娘這就走了…」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趙芊扭過頭去,一狠心便轉身向山下跑去。

風雨中,隱約傳來小跡白稚女敕的叫聲,「娘,你們等著跡白,跡白很快就能去找你們的…」

趙芊不敢停下來,她怕一停下來便再也狠不下心來。不知埋頭跑了多遠,已看不見山門,也看不見跡白,她終于放聲哭了出來。

跡白,不是娘心狠,跟著娘,你只會受苦。你畢竟是東方家的血脈,東方劍宗才是你最好的歸宿,原諒娘,原諒娘…

巨大冰冷的石門,將風雨阻擋在門外,也將小跡白擋在了門外。雖然時值夏季,雨水並不冰涼,但小跡白卻仍覺得冷,從心底里發冷。他突然懷念起母親溫暖的懷抱來了。

雙腳不酸了,因為已經麻木了。山門形成的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小跡白瘦小的身子,誰能體會這五歲的幼童心中此刻的壓抑。

爺爺為什麼不見我?

雨水順著鼻尖流下,小跡白用已經發干的嘴唇吮吸著。

原來,雨水的味道是苦澀的。

山門在轟隆聲中緩緩開啟,小跡白瞪大了眼楮,如同嗜書如命的秀才看到了書,酗酒成性的酒鬼遇見了美酒一般,伸長了脖子,企圖從門縫中看到鬢白如霜的老人,或者滿面笑容,出來迎接他的親人們。

「你怎麼還在這里?」一個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劉輝皺著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小跡白,又四處看了看,冷笑道︰「妖女就是妖女,心真狠,居然把親生兒子扔下自己走了。」

小跡白怒道︰「不許你罵我娘!」

劉輝倚著石門,看著雨中跪著的小跡白,道︰「你娘都不要你了,你還幫她說話做什麼?」

小跡白叫道︰「你胡說,我娘只去陪我爹了,等我學好了本領,我就能去找他們了!」

劉輝就如同听到平生所遇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道︰「不僅你娘不要你了,你爺爺也不會見你的,你還想學本事?」

小跡白慌道︰「你騙人!你胡說!爺爺會來接我的,爺爺不會不要跡白的!你快去跟我爺爺說,說跡白來找他了,快去!」劉輝不耐煩道︰「我實話告訴你吧!方才我已稟報了宗主,就是你爺爺,他老人家說了,他沒有你這個孫子,不想見你。我勸你還是打哪來回哪去吧!免得在這受罪,這麼大的雨…」

正所謂言者無意,劉輝本意只是想騙小跡白下山,他怎會知道,他隨口胡謅的一句話,就好比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跪在雨中苦苦等待的小跡白徹底崩潰了。

小跡白終于嚎啕大哭起來,淚水混著雨水流進咽喉里,嗆得他直不起腰來。

劉輝不由得心中發虛,似乎總算覺得于心不忍了,溫言道︰「不要哭了,也不要跪在那了,你先來山門下避避雨,等這陣雨小了,趁著天還沒黑,趕緊下山找你娘去吧!」說著上前去拉他。

小跡白甩開劉輝的手,執拗地使勁搖頭,哭道︰「你走開!我不要你扶!」

劉輝氣道︰「我好心幫你,你還不領情!白淋了我一身的雨!真是不識好歹,罷了,你要跪就跪吧!」說罷一甩袖子,將山門一關,頭也不回的走了。

風仍在刮著,雨還在下著,小跡白依舊跪著…翌日劍宗大堂之上兩個中年男子正在對奕。

一人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雙鬢已有華發,額頭上抬頭紋多且深,但卻並不顯老,反而更添幾分成熟的韻味。只見此人輕捋著下巴的胡須,笑道︰「大哥,你又輸了。」

另一人在相貌上與他有幾分相似,只是年紀更大一些,臉皮微微發紅,想是內功偏于烈性一類的。左眉角上一道刀疤又深又長,非常顯眼。這人聞言也笑道︰「自家兄弟,總是輸倒也不丟人。」臉上的絡腮胡子隨著笑聲微微顫動。

那人搖頭笑道︰「你行棋太快,缺乏深思熟慮,若把你那急脾氣改改,或許我便不這麼容易贏你咯。」

這人哈哈大笑道︰「東方凌霄要是改了這副急脾氣,便不再是東方凌霄啦!」

二人正談話間,突然有一人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東方凌霄喝道︰「怎麼這麼沒規沒矩的!不知道我跟宗主下棋時不喜歡別人打擾麼?」

原來那人正是東方劍宗宗主,東方凌空。

來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慌道︰「弟子實有急事稟報,不得已才……」

東方凌空微笑道︰「無妨,你且起來說話,何事如此慌張?」那人答道︰「今日是弟子當值,弟子一早開了山門,卻發現了這個包袱。」東方凌霄氣道︰「沒用的東西,一個包袱便讓你如此失態!」那人委屈道︰「只是里面的東西事關重大,弟子不敢怠慢」說著,將包裹呈上,二人將包袱解開一看,盡皆失聲道︰「留霞劍!」那弟子道︰「弟子曾與少宗主有過一面之緣,認得這是少宗主的佩劍。」東方凌霄急問道︰「可看見這包袱的主人了?」那弟子答道︰「山門外便只有這個包袱了。」東方凌霄來回渡步,不解道︰「韞兒這是唱的哪出啊?」

東方凌空沉吟道︰「許是韞兒想通了,想回來了,卻不敢直接來見我。」

東方凌霄笑罵道︰「定是如此,這臭小子肯定怕直接回來會挨你的罵,便先把留霞劍送回來了。」

「哼,這次便饒了他。」東方凌空口中雖如此說,心下卻也十分高興。

六年前,東方韞突然帶了一個女子回到劍宗,這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後來才知道,這女子竟是邪道中人。當時劍宗上下一片嘩然,東方凌空顏面掃地,大怒之下將他逐出宗門。

不過,天下哪有不想念自己孩子的父親?一晃六年已過,朝思暮想的兒子如今終于想回來了。

東方凌空這里感慨萬千,東方凌霄那邊已將留霞劍拿在手上細細端詳起來。

「好劍,真是把好劍!不愧是老爹親賜的寶劍,比起你我的配劍來也毫不遜色。」手上一使勁,「錚」的一聲,留霞出鞘。

然而東方凌霄的臉色突然跟見了鬼似的,十分難看。

只听他大叫道︰「二弟,快來看,大事不好了!」

只見留霞劍劍身暗淡無光,死氣沉沉。可知此劍已無劍魂,既無魂,則此劍已死。劍已死,人能安否?

東方劍宗,劍不離手人在劍在,人亡劍亡!

「走,去山門前看看。」山門前,東方凌霄指著一地的烙餅糊糊問道︰「這是什麼?」

那守門弟子連忙答道︰「是弟子撿起包袱時,不小心掉下來的烙餅,如今被水泡爛了。」

東方凌霄看向凌空,皺眉道︰「六年前,韞兒的修為已達摘星境,便是讓他熬上一夜,也不至于需要吃干糧充饑啊…」東方凌空點頭不語,俯子仔細察看地上的烙餅糊,忽地發現地上有兩處凹痕,下了一夜雨,又是泥地,地上本該是濕的才對,偏偏這兩處凹痕卻是干的。東方凌空用手掌略一丈量,眉頭皺得更緊了。

東方凌霄問道︰「莫非韞兒竟在這跪了一夜?」東方凌空沉聲道︰「不,這不像是成年人能留下的痕跡…」他沉吟片刻,問道︰「當年韞兒是否說過,那妖女已有身孕?」東方凌霄想了想,點頭道︰「確有此事…」他本也是聰明人,經凌空這麼一提醒,當即失聲道︰「難不成,在這跪了一夜的,是韞兒的孩子?」東方凌空面沉似水,突然轉身走進山門,吩咐道︰「叫昨日當值的弟子,到內堂來見我!」

守門弟子低頭答是。內堂劉輝顫抖著跪在堂下,額頭上不斷地沁出汗珠,卻不敢去擦,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得劍宗宗主跟大長老臭著張臉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特別是執法堂的東方凌霄長老,他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啊!

好在這時,東方凌空開口了,「昨日由你當值,你可見過什麼人?」

劉輝道︰「沒有啊…」

東方凌空將那包裹留霞劍的包袱扔在地上,喝道︰「你可見過此物?」

劉輝一眼便認出那正是昨日小跡白背著的包袱,他顫聲道︰「弟子,弟子想起來了,昨日確實有一對母子上山……」

當下老老實實地將昨日的事情盡數交待了。

東方凌霄直氣得太陽穴上青筋暴跳,怒道︰「你竟然讓一個孩子在雨中跪了一夜!!」

東方凌空喝問道︰「既然是來找本宗主的,你為何不報?」

劉輝忙道︰「弟子以為,那東方韞…」話未說完,已被東方凌霄打斷,「大膽!東方韞也是你能叫的?」

劉輝頭上斗大的汗珠簌簌地往下掉,急忙改口道︰「是,是,弟子一時口誤,是少宗主才是……弟子以為少宗主六年前已被宗主逐出宗門,便自作主張,沒有,沒有上報…」

東方凌霄一掌將桌子拍碎,大怒道︰「你該死!」說著反手一掌,便往劉輝頭上拍去。只是東方凌空比他快上一分,已將他的胳膊拉住。文字首發。

東方凌霄瞪眼道︰「你攔我做甚?這混賬一掌拍死算了!」

東方凌空何嘗不是殺心大起,只是他乃一宗之主,有些事情不能隨性而為。他壓下心中的怒氣,搖頭道︰「他雖然有過,但罪不至死。」劉輝本已嚇得面無人色,聞言急忙磕頭謝道︰「多謝宗主不殺之恩,多謝宗主不殺之恩……」

東方凌空冷哼一聲,道︰「死罪雖免,活罪難逃,你以下瞞上,本宗主今日若不將你逐出宗門,我東方凌空顏面何存?來人!」

當下有兩名弟子聞聲從門外走了進來。

東方凌空大手一揮,二人行了一禮,便將呆若木雞的劉輝拖了出去。

東方凌霄道︰「現下你打算怎麼辦?是否需要我派些弟子去找找那孩子?」

東方凌空點頭道︰「你且派宗內的弟子將這山峰上上下下仔細地搜索一遍,至于山下,」東方凌空嘆道︰「這茫茫人海,找不找得到便要听天由命了。」

說罷他仔細整理了衣擺袖子,一腳已跨出門去,東方凌霄叫住他,道︰「干什麼去?」

東方凌空苦笑道︰「留霞劍亡,爹想必也知道了,我去听劍崖向他老人家請罪…」

東方凌霄點頭道︰「合該如此,我陪你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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