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大排名會議在納格洛夫租界簡稱總務大會,納格洛夫會對全球進入其擬定的所謂「黑市綜合實力排行榜」排名前100位的家族進行篩選並在其中選中願意進入納格洛夫管轄範圍的50號家族,這些家族中再層層遴選最終確定實力最強的13個家族進駐納格洛夫租界,位列十三姬,並在十三姬中確定領導階級——高層三甲,三甲中再決出一個實力最為強勁的家族,將這一家族的族長選定為具有政治符號意義的租界總領事。
因此為了保障這樣重要的一個大會的簡明高效,在正式的總務大會開幕之前還安排有不定數量的小型通氣會,用于在上個七年里排行前五十位的家族代表們相互交流討論,同時進行自由的述職演講,在這些通氣會里基本確定100進50的名額和50進十三姬的候補,留到總務大會上的就只剩下了候補十三姬和十三姬內部的調整工作。
但是自從納格洛夫租界成立以來,十三姬家族就幾乎沒有過變化,候補名額的出現只是走了個過場,總務大會基本成為了十三姬內部次序調整的舞台,高層三甲的陳常路三家更是雷打不動,連換位思考一下的經歷都不存在。
所以這次總務大會,恐怕,也不會有什麼新意-
路克政和常功盛預計在這幾次的通氣會上輪流主持,第一場常功盛仍在失蹤狀態,于是路克政不得不接了攤子,但他實在提不起興致。
「現在這群長輩們都喜歡玩失蹤嗎?」路克政得知常功盛不來的消息以後問陳易。
「別問我。」陳易回答-
50個家族派出的代表漂洋過海聚集在公務大廈,場面比公務大會還要熱鬧。
常建代表他父親出席,但是即便是在述職沒有開始的時候也一直坐在座位上很安靜,別人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夏默克守在他旁邊依然是從前那個保鏢;程利緒代表家族出席,交流活動一開始就鑽進人群不見蹤影;孫月星陪著路克政被試圖拉近關系的人群為了個水泄不通,路玲惠卻沒有出現;十三姬其他家族的人員大多沒有來或者被沒進人海里,人們行色匆匆神情嚴峻,這一切再正常不過。
陳易始終微笑著,從入場以來一直是這副讓人看不出乾坤的表情,一旦情況需要,他可以隨時隨地擺出最合場的笑容,像現在,他的笑容就是用來給予所有人壓迫感的,笑給所有在場覺得他應該笑不出來的人看的,這證明並突出著他的自信,仿佛總該有些人在這種臨危不懼的表情下狐疑著瑟瑟發抖,身不抖,心也得抖。
不過,夏默克和他一樣在笑,陽光燦爛的笑容迸射著凜冽的氣息,與陳易不同的,他是那種乘勝追擊的笑,和這里的氣氛格格不入,但是,沒有人在意一個「保鏢」怎麼笑。
路克政的樣子好像太嚴肅了,那一定是他關注著陳老板和「夏老板」面部表情的緣故。
「等一月兌身我就讓你們兩個哭。」路克政憤憤地想。
jody此時離開陳易走進人群,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個文件夾。
陳易接過文件夾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樸素的筆記本,jody忽然轉身站在他的面前,他身形高大,正好擋住陳易手上的動作,陳易瞟一眼身旁,翻開筆記本。
本子上布滿速寫人面和雋秀的字跡,每一個人像旁邊都注有叉號,以及精確到秒的時間,最後一頁上只有一個人的三視圖頭像速寫,沒有注任何標記,陳易草草翻了一下,合上交到jody手里,撤步離開了他的遮蔽。
陳易古怪的氣場導致身邊方圓兩米內沒有除了jody外的任何人,圈外的人也都一個不敢看他,jody的360°偵查似乎使情況極端到連側目而視的人也不見了,一直到會議結束,路克政作完總結,程利緒也沒有再回到會場,陳易來不及細想他到處亂跑的原因就被路克政請到一邊,孫月星卻不見蹤影,夏默克主動要求留下清場,常建笑呵呵地溜得飛快。
陳易搖搖手,jody隨著人群向門口走去。
「我就不再說你自己已經調查出來的結果了。」路克政對陳易說著的同時瞪一眼夏默克,「我通過殺手團的暗查發現納格洛夫進來混進許多已經記錄在案的流動殺手,他們的進入非常光明正大,而且並沒有使用高級通行指令蒙混過安監系統,不用猜都知道是元老院審批通過的。」
「只要理由正當,元老院的審批高層不予干預。」陳易抬手整理胸前口袋里的手帕,「但是一旦這些被他們放進來的人出了什麼問題,元老院就要負連帶責任。」
「我倒是看你來不來得及*他們負這個責任。」路克政盯著他手的動作。
「克里斯普小姐已經查出來了,那伙用高級指令進來的只有一個人,在不停地換面具。」陳易瞑目,他的手還是沒有離開胸前,「他十年都沒變樣子呢。」
路克政和夏默克不由得同時脊背一僵。
「還有一個情況。」路克政僵硬著說,「他身邊跟了一個八、九歲大的女孩。」
陳易睜開眼楮勾了一下嘴角,又立刻回到了沒有笑容的表情,手也放下來,他昂首闊步地走人了。
「我覺得,你倒是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夏默克靠近路克政說著,笑得比之前還燦爛,「你知道的,我可能只是觀望著局勢,無論誰做‘陳老板’,我都拿不到我想要的東西,而且無論有沒有陳家這場戲,我都會變成‘夏老板’。」
「是五十名開外的‘夏老板’?」路克政問。
夏默克堅定地搖著頭︰「不,絕對不是,是五百名開外。」
「所以,你不會只是觀望。」路克政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偏要把安監系統的漏洞告訴陳易我管不了,但是要是你害他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出了問題,我就把你的心髒掏出來裝到他的骨灰盒里。」
「路兄,你這是想侮辱我還是他呀?」夏默克依舊笑著。
「說實話我沒想到艾麗亞•克里斯普有那麼厲害,能看出人是否戴有這種面具並能畫出面具下的真實人臉,以後要是有交流我可要多多注意。」夏默克說完鼓了一下腮幫子,「這事是陳易找對了人查出來的,我以為他查不到呢,我也不知道他的心髒病嚴重到這地步……你達到預期效果了,他開始緊張了。」
路克政伸手壓一壓軍帽,遮上右眼︰「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那些被元老院放進來的殺手有什麼目的?」
「不甚了解。」夏默克雙臂抱胸,「我只知道前些日子有看到一個眼楮長得很古怪的男人在玫瑰大道附近出沒。」
「什麼眼楮古怪?」路克政的眼楮一下子瞪開。
「似乎,很明顯是雙機械眼楮,眼球甚至可以探出來……」
路克政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拎起來︰「看到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是誰?」夏默克挑眉毛。
路克政松手,夏默克踉蹌了一下很快站穩。
路克政在夏默克利刃般的目光注視下腳步從容地退了場,仿佛什麼都沒影響過他的心情一樣-
夏默克等著會場最後的熄燈時刻,他將會場一切人員清理干淨,獨自享用巨大的玻璃窗外的月光。
「‘夏老板’嘛……」他自言自語。
陳和已經回來了,他有支持他的勢力,馬上那個合適的時機也要到了,但是為什麼還是沒有動靜?夏默克覺得自己也開始隱隱地擔心,這個被他當做手柄的人會不會真的那麼好控制,如果還沒有達到目的就出了問題,自己又該怎麼辦。
忽然,已經漆黑一片的會場深處傳來一陣古怪的笑聲,笑過後是尖尖的童音︰「哥哥哥哥!真的有人留下來了呀!是我們被發現了嗎?哥哥哥哥!」
夏默克當即轉身貼近牆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突然一股疾風擦他面前而過,夏默克快速地閃避,但已經晚了,一只腳重重地踏住他的脖子將他猛地釘在牆壁上,夏默克感到顱內一陣劇痛,脖頸處傳來崩裂般的「 」聲。
「哥哥哥哥,這個人有藍藍的眼楮嗎?」細細的童聲在問。
「薇,他的眼楮不是藍色的。」一個男人低微的聲音傳到夏默克耳朵里,月光透過玻璃窗照在那男人的臉上,夏默克立刻全身冷到麻木。
艾麗亞筆記本最後一頁那個沒有標記的畫像,和這張臉——一致!
難道他是……?他終于……?
「不是藍藍的薇薇不喜歡哦,哥哥哥哥,被發現了要怎麼做呢?那邊那個姐姐呢?那個姐姐的眼楮是藍藍的嗎?」小女孩尖尖的聲音吵鬧著,忽然她又發出一陣古怪甚至恐怖的笑聲,「呵呵呵,這個人,他還活著哦,哥哥哥哥,你踩過的人可沒有活這麼久的哦,心髒還在跳呢,還在呼吸呢,哥哥哥哥……」
一雙小小的手捧住夏默克的頭側,長長的黑發散開在他身上,夏默克的視線模糊起來,他覺得自己這回死定了。
他在失去意識之前看到了這個小女孩的面孔——慘白的皮膚,血紅的唇,還有那長長的齊劉海下兩個不清晰的黑色的洞在那張妖異的小臉上做了最詭異的擺設。
那是……什麼東西……-
她在安全通道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踩慣了高跟鞋的雙腳也開始感到酸痛,但是她不能動,即便她知道即使自己不動也早已經暴露。
「夫人,您還好嗎?」黑暗的會場中走出來一個高大得離譜的男子,她抬頭,看著這個本不該此時出現在這里的人。
「jody,易讓你來接我回家麼?」常瑛淡定地整理著披肩。
「老板顯然知道您不會老實地呆在家中,但是他也應該不會現在就急著揭穿您。」jody一如既往站得筆直,回應得極其冰冷。
常瑛扭頭無聲地冷笑。
陳易都不著急揭穿的事情卻讓最被信賴管家先生來揭穿了,這算什麼情況呢?
「那個男人是誰?jody。」常瑛敏銳地找到了疑點,「你很清楚的,是不是?」
「他是陳氏宗族的合法繼承人。」jody直言不諱,「如果您願意相信的話。」
常瑛眼角收緊。「你在威脅我?」她問。jody還是那張面癱臉道︰「我只是不希望老板被別人殺掉而已。」
jody的眼神深不可測,常瑛搞不懂他的話里幾個意思,也許藏在陳家的陰謀比她原來想象的更深,但這也可能仍舊只是一個開端。
「請不要擔心,夫人。我不會對老板提及任何于您不利的言論,畢竟老板也是個深謀遠慮的人,不用我做中介,他也在自己心里有個判斷。」jody依舊平靜的對她說著,「不過請您相信,我們目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