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月星放開路克政的手,回頭跑到路玲惠身邊︰「發生了什麼事啊?!玲惠!」
路玲惠微微抬頭看著她︰「有人狙擊。」
孫月星拉著她的手收緊。
路玲惠把頭又垂下去︰「台後面,有人狙擊,目標是米勒先生。」
路克政輕輕把孫月星從她身邊拉開,伸出手去拍拍路玲惠的肩膀,他又看了一眼丹?米勒,月兌帽示意一下,便拉著孫月星繼續往自己的方向走,孫月星一直回頭看著路玲惠,幾乎是倒退著離開這里的。
世盟的人從公務大廈離開回大使館群去,各家族的人也都散盡。
「不怪你的,米勒先生,真的,真的不怪你。」路玲惠說。
「是我們失敗了。」她又說。
「是我的錯。」她繼續說。
一只寬大的手掌扣在她頭頂,輕揉著她的頭發。
「別怕。」丹?米勒說。
一直深深躬著身體的路玲惠還是捂起了臉。
淚水泛濫成災-
火燒雲點燃了納格洛夫的海平面,大道上血紅的日光好似曼珠沙華開遍。
黑色的轎車碾著赤色霞光,如此輕快。
艾麗亞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不語——海面粼粼閃爍的波光與遠海接天處的火燒雲,浮華與空洞。
「想什麼呢?」程利緒問她。
「我為什麼會上你的車。」
程利緒笑了,沒辦法再維持那副專注開車的表情。
「計劃失敗了,你怎麼反而這麼鎮定?」艾麗亞扭頭繼續看窗外。
「事已至此。」程利緒說,「要怎麼解決危機還是要看高層的動向,再者而言,我是一個有嫌疑而沒有證據指證的‘犯人’,陳和並不能拿我如何。」
艾麗亞輕輕打了個哈欠。
「我現在都不知道是該對付陳和還是對付扶植陳和的自家元老院了。」她面露疲憊。
「何必想那麼遠呢。」程利緒淺笑,「倒不如想想如何討好我。」
艾麗亞瞟他一眼又繼續看海,道︰「程教授,你這病得治了。」
程利緒突然踩下剎車,艾麗亞沒注意一下子向前甩過去,被他一把接在懷里,艾麗亞被程利緒這驚人的反應速度嚇了一跳,半天才反應過來車停下了,自己卻還趴在他兩臂上。
「喂!你這什麼意思?不是說好送我回家的嗎?」艾麗亞差不多要惱羞成怒了,而程利緒卻不管她的暴躁,緊緊拉住她,彎下腰去,吻住了她的唇。
許久之後,艾麗亞終于得到了呼吸的機會,她漲紅了臉,語無倫次地︰「不……你……你太……」
「嫁給我吧,克里斯普小姐。」程利緒摘下眼鏡來溫柔的望著她。
「不行!我……根本就不喜歡你!」艾麗亞把手按在他眼楮上用力推,「還有……別這麼看著我!」
「哦?那麼你為什麼之前從不回避和我相處的機會,今次又上了我的車,這個學期還和學校讓我做你的導師?」程利緒被她按著眼楮明明很難受還是不肯放手。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艾麗亞結巴著,「因為我們的契約,還有……你是院長,你教得比較好——」
「還有麼?」程利緒笑。
「我男朋友也是你帶的學生,為了增加共同點!」艾麗亞使出大招。
程利緒沉默了一下。
「啊……那就沒辦法了。」程利緒放開她,在駕駛位置上重新坐正,他把眼鏡放進白西裝的口袋里,目光定定的望著窗外的火燒雲。
艾麗亞看著他。
「但是我分手了。」她緩和了語氣。
程利緒瞑目釋然的笑了出來。
「可是程教授,我還是不會那麼隨便就答應你。」艾麗亞強打鎮定,「我的要求也是很高的,你現在和我還是平輩平級,我怎麼說也是克里斯普家族的長女……」
「也就是說,我繼任族長你才會答應我了?」程利緒再次靠近她,問著,艾麗亞慌忙躲開他的注視,應著︰「嗯……!」
「這不是遲早的事麼?」程利緒拿她沒辦法。
「才不是,要是你不做老板,我甚至明天就可以和別人訂婚。」艾麗亞強硬地道,「你不知道吧,早就有別的老板來克里斯普家提親了。」
「那我還真要加緊了呢。」程利緒嘆氣,「不過你不知道的,我父親早就去世三年多了,我們家族的宗族意識本身就沒有高層或某幾個家族那麼強,所以我也沒有著急什麼繼任儀式,登記在籍的族長就一直是我父親,原本以為只是頭餃不會影響到什麼,結果竟然險些——」
艾麗亞一臉的難以置信。
「準備好做程夫人了麼?艾麗亞?克里斯普小姐。」程利緒微笑。
艾麗亞剛想說什麼,程利緒突然放平了她的座椅靠背,她一下躺了下去。
「衣冠禽獸,你太急了,我還沒準備好。」艾麗亞好不容易擠出一個苦笑來。
「讓導師來輔導你預習。」程利緒勾著領帶道。
艾麗亞閉上眼楮。自己本就不會頑強抗戰,她知道的-
夏默克听到陳和的要求,心里一沉,慢慢的轉身避開了直視,但他卻又正好可以看到走過來站在陳和身邊的陳薇,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道︰「兩個怪物。」
陳薇十歲左右,及膝的黑直長發,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的皮膚,嘴唇卻涂了口紅一般鮮艷,她常常閉著眼楮,但她有時也睜開眼楮,可她沒有眼球,眼眶里是兩顆透明的珠子,她閉上眼楮的時候很美,美得妖異。
「居然敢利用我。」陳和冷笑,「膽子不小。」
「我猜到您一定不會計較給我這點小小的賞賜呢。」夏默克把諂媚笑得那麼自然,「都頭腦一熱的走上去了,還不痛快點把不情之請說出來,不成了駁您面子麼,無意間的冒犯,還請您不要太責備鄙人。」
陳和听了走向他,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抬起來對著自己,夏默克還是淺淺的笑著,絕不直視他。
「你以為我不知道?」陳和松開手,「你和常功盛做親子鑒定不過為了一個‘權’,難保那天你不會再為了這個字和我做個鑒定。」
「我哪里高攀得上您?」夏默克全身一涼。
「你的這張臉就完全攀得上。」陳和說。
夏默克感覺自己凍得已經動不了了。
「我以為那天你死了。」陳和看他嚇成這樣,得意的笑著改變話題。
「總是被人戲稱為蟑螂呢。」夏默克自嘲著。
「很貼切,不過我看你更像貓。」陳和說,「我倒要看看,你這九條命何時是個盡頭。」
「能為您效命,九條命全部奉上也在所不惜。」夏默克解凍迅速,柔和的笑容又回到臉上。
陳和長久地凝視他的面龐。
「哎——這個哥哥——」陳薇尖尖的童音洞穿耳膜,「什麼時候可以給薇薇一雙藍藍的眼楮呢?」
「這很簡單哦,」夏默克溫和地回答道,「我會盡快為您找到供體,程少爺就可以為您移植眼楮了,請您耐心的等一等。」
「夏先生,我覺得。」陳和伸出手拉住夏默克的領口,拇指輕輕摩擦那里的族徽刺繡,「曼陀羅並不適合你。」他松了夏默克,扭頭從裝飾的花籃中抓住一支晚香玉,用力一擼,扯下幾朵花,他握著花朵,把拳頭伸到夏默克頭頂,張開手指,純白的晚香玉墜落下去,掛在卷曲的頭發上。
晚香玉已經全部掉在夏默克頭上,陳和的手卻還懸在半空。
夏默克雖尷尬卻無法打擾對方的出神。
「哥哥哥哥……」陳薇拉了拉陳和的手,「我們去哪里?」
「……回家。」陳和終于回魂,他應答完看著陳薇,又再看看夏默克,「夏先生,以後將有許多你能派上用場的機會,對于隨叫隨到不勉強吧?」
「這是我的榮幸。」夏默克變相做了回答。
陳和又看了他很久,之後默默地拉著陳薇離開了會場,只留下夏默克對他們的背影恭恭敬敬地鞠躬,直到他的腰開始酸痛。
夏默克艱難地挺起脊背,抬手拈下最後一朵不肯離開頭發的晚香玉。
他的笑容蕩然無存-
酒杯中泡著的黑色的罌粟終于沉尸杯底。
常瑛拉住陳易的手,阻止他再繼續喝下去。
「老板,」jody端著咖啡走過來,「請喝藥吧。」
陳易眯著眼楮,看著他手中那杯黑色的液體不作任何表示,常瑛輕輕將他手中的酒杯拿走,jody將咖啡送至他手邊。
陳易瞑目深吸一口氣。
「下去吧。」他終于接過咖啡杯。
jody忙退身出了客廳。
陳易捏著杯柄,將手伸開到沙發邊的盆景上方,傾斜著杯口。他保持著這個動作,心跳過三聲,三聲之後,他把手收回來,緩緩的把咖啡全喝下去,一滴不剩。
滾燙清苦的液體滑過胸腔,進入月復腔,分解,融入血液,血液帶它流經身體的各個地方,抵達心髒。
「易……」常瑛在耳畔輕喚他,陳易搖頭。
「去睡吧。」他說。
他等著常瑛上了樓,走到正門正對的寬闊而上下貫通的前廳,等到jody從門口迎回陳和,並將陳薇帶去臥室,等到陳和站在自己面前。
「不要用決一死戰的眼神看著我啊,哥。」陳易扶著樓梯角的雕塑微笑。
「我以為你已經做好搬出去的覺悟了。」陳和月兌了外套,高聲道,「來人!」
沒有動靜。
陳和以為自己又壓了聲音,便再次道︰「來人!」
空曠的前廳飄蕩著回音。
「家里沒有佣人,哥。」陳易看著他,「需要jody來的話,牆壁上有傳喚鈴。」
陳和只好自己抱著外套,用異樣的目光打量陳易。
「這十年你把家變成了棺材。」陳和說。
陳易輕笑。
「那麼要把這只‘吸血鬼’怎麼辦呢?」他按著自己的胸口,「是讓它在日光下灰飛煙滅,還是在心髒上釘一只木樁呢?」
「明天搬出去。」陳和不想被他扯開話題。
「你記得家族規定的,未婚嫡系子嗣要繼續和族長共同生活直到婚配的吧。」陳易說。
「你睜著眼楮說什麼瞎話。」
「我和常小姐只是訂婚。」
陳和瞪起眼楮。
陳易微笑不改。
「你有沒有去拜訪叔父?哥。」陳易仰頭望著拱形長窗外的月光,「十年了,他老人家也很想念你吧。」
陳和一伸雙手猛地扯住他的衣領,將他扯到面前來。
「別再像以前那樣用這種表情——這種語氣對我說話!!陳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當初你和陳莫德兩個狼狽為奸要殺了我,現在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來,以為我還能夠上當是不是?!」陳和失控地吼叫著,「我到現在還在懷疑——到底是誰下手殺了陳查諾,然後嫁禍給我,是誰挑撥離間,讓整個元老院都對我有微詞!我明明——我還沒有動手!他怎麼就會死了?!陳莫德喜歡的一直是你!他相信你的,他以為是我殺了陳查諾!沒有他,沒有元老院,你怎麼可能將謀殺我付諸行動!?」
「你覺得是我殺了父親嗎?哥。」陳易聲色依然,「父親早有心髒病,為什麼不是因為和常老板的口角動了氣而過世的,偏要懷疑我呢?」
「他哪來的心髒病?!」陳和喊叫著。
「哦。」陳易眯起雙眸,「原來是這樣。」
陳和兩肩不由得一抖︰「你明白了什麼?」
陳易偏著頭不說話,陳和一股怒火沖顱,掐住他的脖子。
「快說你明白了什麼?!說啊——!!」
陳易突然抬腿猛地踹在他的月復部,陳和吃痛後退,陳易倚著樓梯喘勻了氣,低頭笑得邪惡︰「要嫁禍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對吧?哥。」
原本還在暴走狀態中的陳和忽的呆滯了。
「你為了對付我,殺了陳查諾就罷了,居然連母親也……」他的神色如同見鬼,「他們明明都偏向你,居然——做出這種事……」
「你才是他們‘愛的結晶’,我是母親根本不想要的孩子,所以她才會在生了我不到三天的時間就回到常功盛的懷抱里去。」陳易說著走向陳和,「哥,我是不是很可憐啊?我之所以這麼性格扭曲,都是有原因的呀,我為了殺你,已經把自己也變成鬼了,你不是該同情我了嗎?憐憫我了嗎?」
陳和攥緊雙拳,青筋賁起。
陳易一步步*近他,然後,突然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