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了天穹,白木林迎來的昏暗的黑夜時刻。
樹林間,一群人影正在小心翼翼的撥開攔路的植被,緩慢而有序的前進。
走在最前面的是養精蓄銳完畢的白燁,就算光線黯淡的夜晚,也絲毫影響不了他快捷的步伐。
而跟在後面的黎月等人卻要在黑暗的環境下緊跟住動作靈敏的白燁。
黎月帶來的部下雖然不滿白燁的言行,可是畢竟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一路上再沒出現什麼問題.
白燁計算著這一次大概可以輕松賺上一筆,正在考慮那筆酬勞的用法時,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令這位年輕的向導本能的停了下來。
「有血腥味!」同時有所反應的是鶇,那雙如同野獸般的眼球中已經閃爍起警惕的光芒。
「停下。」白燁揮揮手,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前方響起了一陣淒厲的慘叫,在夜晚的森林中顯的格外刺耳。
「 嚓」幾乎所有的侍衛同時拔出了佩劍,將黎月嚴密的守衛起來。
「除了我們,還有別人在白木林嗎?」鶇明顯是在詢問一動不動的白燁。
「也許是其他向導的隊伍……我去看看。」話音才落,鶇驚訝的發現,白燁已經雙腳離地的跳了起來,如同滑翔在空中般,朝前移動過去,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我們也跟上。」黎月一聲令下,鶇等人毫不猶豫的追擊上去,他們都存了一個心思,在這種地方和白燁分開,誰知道那個看起來吊爾郎當的男人會不會就這樣逃跑了。
最先抵達現場的白燁看到的是一片赤紅色液體凝聚而成的畫面,已經分辨不出在這里曾經有多少人,放眼望去,只能看見斷掉的殘肢到處散落在草地上,頭頂的樹枝上掛有被硬生生斬開的雙腿,夾雜在尸體堆中的是幾只老舊的貨箱。
「雷?」白燁跨過了粘稠厚實的血水,跳到了樹下一個仰面躺著的男人身前,他是河東城的向導,此時卻和他的客人一起被殺死在這。
「這個傷口……」俯去,白燁發出了困惑的聲音。
「這是……那群猴子做的?」身後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鶇等人看到眼前的景色後,瞬間都變的臉色鐵青。
「還不知道……誰在那!」白燁猛的抬頭朝前喊道,幾乎是同時,密林後也傳來了同樣的疑問聲,隨後,一位身材高挑的金發男子撥開枝葉,走到眼前。
「你們是……旅人?」比起鶇等人的警惕,金發男子率先開口道,隨後大概意識到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伸手指向了密林處,「邊走邊說吧,血腥味已經把那些討厭的猴子引來了。」周圍,可以听見奇怪的嘶鳴聲不斷變響,這片森林的原住民顯然正在聚攏而來。
「是呢……待在這里已經不安全了。」從雷的身體邊上站起來,白燁淡淡的說道,但是鶇等人都沒有立刻行動。
「我是在外歷練的向導,如果你們執意要留下來成為那些小家伙們的晚餐,我也不介意。」金發男子說罷扭身沖進了密林深處,白燁緊隨其後。
「我們也走。」看到白燁也跟了上去,黎月向部下們揮揮手,一行人開始了亡命的奔跑,直到金發男子和白燁一起停下,眾人才氣喘吁吁的跟著停止動作。
「那些人看來是被嚙齒猿襲擊了,運氣可不怎麼樣。」金發男子邊說邊左右張望了一下後,「跑不了了,這里是它們的地盤,只能先藏起來。」朝地上丟了幾枚黑漆漆的東西,然後眾人看見從地下冒出了青色的枝葉,纏繞在周圍的樹木上,連接成了一個巨大的球體,頭頂也好,樹與樹之間的縫隙也好,都被綠色的枝葉填充起來。
「這是寄生樹種子,這樣一來,那些嚙齒猿就算經過也不會發現我們。」金發男子坐在了地上,皎潔的月光透過枝葉,將球內的空間照亮起來。
「而且不用擔心光線問題。」
「這還真是便利的藏匿道具。」鶇砸砸嘴,對眼前金發男子的身份有了幾分認可,精通于野外生存,帶有各種稀奇古怪道具的人,這個特殊的時代造就的特殊職業——領域向導。
「說起來我都沒好好的自我介紹過呢,我叫林•法斯特,是位自由領域向導。」終于看清了對方的容貌,有著一雙深藍色雙眼的林顯然是位典型的西方美男,身上穿著的也是新型的便捷緊身衣。
「自由領域向導,我還是第一次踫見,你還在尋找自己中意的領域嗎?」鶇坐在了林面前,對于眼前這位有著高雅氣質的向導,鶇怎麼都覺得比白燁那種野路子順眼多了。
「應該說,我可能是想去比較多的地方看看吧。」林微笑著回答道,視線從鶇身上移動到黎月和她的護衛那,最後停在了白燁身上,「你是他們的向導嗎?」「我可不是什麼向導,只是個臨時工。」白燁語氣不善的拉開了距離。
「是嗎……但你剛才在樹林中的行動力和判斷力都很優秀,為什麼不去協會那領取證明呢?」林的笑容很有親和力,不過落在白燁眼里,就顯的更加討厭。
「我可不喜歡在自己的脖子上套上項圈,還有,我不喜歡和男人廢話。」依靠在角落的白燁將雙手枕在腦後,枝葉形成的樹球外可以听見雜亂的移動聲和怪異的嘶鳴,那群嚙齒猿似乎打破了晚上休息的習慣,開始了大規模的出擊,而對白燁那冷淡的態度,林只是微微一笑,好像並不在意的樣子。
「晚上看來是沒辦法離開了,休息到早上吧,嚙齒猿和人類的作息習慣很相近,如果晚上過分的疲憊,到了早上應該就會全部返回巢穴休息。」林輕松的樣子也讓一直高度戒備的侍衛們舒緩了一下繃緊的神經。
「如果我們早上再出發,兩天後可以抵達千夜城嗎?」黎月顯然是在詢問白燁。
「不可能,本來三天之內抵達千夜城時間就很緊張,我可是掐準時間在行動的,如果再耽擱一晚,就無法準時抵達了。」白燁的手上知道在把玩什麼,聲音很是肯定。
「那麼就繼續趕路。」黎月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這很危險。」林抬起眼瞼,加重了口吻,「在黑夜中與一群習慣黑暗的嚙齒猿打,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犧牲。」「後天,我們必須到達千夜城。」在黎月不容質疑的聲音下,白燁翻身站了起來,「雖然在這片森林里以我的命令為主,可是既然你已經提出要求,那麼我就不能無視了,你應該知道,現在周圍已經遍布起那種煩人的猴子。」走到了樹球邊沿,白燁用手指輕柔的觸踫著交錯的女敕芽。
「也許離開森林後只能活下你和那個大塊頭而已。」
「所有人都是做好了覺悟才跟隨我的。」黎月幾乎沒有猶豫的回答道,身邊的護衛們也都露出了理所當然的表情,也許是錯覺吧,有一瞬間,白燁好像感覺到黎月在強行壓抑住亢奮的情緒,這樣的情況下還會興奮似乎不天可能呢……
「那麼……打開吧。」白燁朝著坐在地上的林勾勾手,後者無奈的聳起雙肩。
「真是一群不怕死的家伙,隨你們了。」手指扣響,密密麻麻編織在一起的樹枝開始了松動,然後在巨大的樹球上露出了空隙。
「作為一名向導,也不能看著你們去送死,在這群人里,你最強吧?」林走到鶇身邊,疑問換來了對方肯定的點頭,「盡量把擋路的嚙齒猿以最慘烈的形式殺掉,它們都是具備了初步智慧的猴子,足夠的恐懼也許能夠讓它們知難而退。」希望是如此,後半句,被林吞回到肚子里。
「走吧。」白燁走在了前面,眾人跟隨在後,沖進了前方的黑影中。
「吱吱吱吱」剛剛沖出樹球,就感受到了森林間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氣氛,黑暗中的居民們發出了一片尖銳的鳴叫,然後從四面八方環繞過來。
嚙齒猿有力的四肢踩踏在樹桿上發出的晃動聲讓緊跟在黎月身邊的鶇用力抓緊了劍柄。
「數量上至少在五十以上。」鶇露出潔白的牙齒,略帶興奮的說道。
「群居的嚙齒猿一般出動狩獵會在一百只左右,白木林中的數量還在其之上。」腳步輕飄的林從後追了上來,深藍的雙眼中閃爍著不安的光芒,「要在它們形成包圍圈前抵達安全的地方才行。」「啊啊……」話音才落,隊伍末端就傳來了淒厲的叫聲。
「是阿虎!」「可惡……」落在最後的一名護衛就連砍掉一只嚙齒猿都做不到,數十只長滿灰色長毛的手臂轉眼便將他拖入了深邃的黑暗中。
「不要停下!」看到護衛們的騷動,鶇第一時間發出了命令,在這里停下,就意味著會被那群畜生包餃子一般的圍住。
「咯吱」正前方,傳來了樹木癱倒的聲響。
「還真是迅速啊……」白燁停了下來,前方漆黑的樹木上,已經掛滿了一雙雙赤紅色的眼楮,雖然在晚上沒有出來狩獵的習性,但是剛才的騷動無疑已經把本該在這個時候沉睡的嚙齒猿全部都喚醒了。
「都來了嗎……那麼就殺出一條路。」鶇右臂的肌肉開始了不規則的隆起和鼓動。
「這種數量已經不是你個人實力強悍就可以彌補的了,看來我們的合作要到此為止了。」白燁頗為可惜的搖起了頭。
「你打算丟下客人自己逃命嗎?」已經顯的有幾分疲憊的黎月第一次露出了吃驚的神色,無論是輕佻的言行還是糟糕的個性,這都沒讓黎月對白燁的能力產生懷疑,可是這時,她也終于動搖了,身為向導,這個男人卻打算獨自一人活下去!
如果做出這種被唾棄的事,就算是沒有協會證明的野向導,也很難在這一行里立足。
「再多的錢,也沒辦法和自己的命相比,還好你們的人夠多,可以替我吸引住那些家伙的注意力。」白燁絲毫沒有負罪感的笑起來。
「你……」鶇的右手拔出了蓄勢已久的長劍,可白燁已經縱身一跳,隱入了黑暗中,「這一次,你們的運氣糟糕透了。」笑聲伴隨著他那飄忽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
「媽的,我早就覺得那小子不能相信。」「有力氣罵人,不如專心于眼前的麻煩。」林也拔劍在手,默默計算起前方嚙齒猿的數量,「現在只能靠我們兩人了,集中一個方向殺出去。」林的右手上逐漸鼓起了青筋,兩人的劍交叉在一起,隨後一起向前揮斬出去!
嚙齒猿凌亂的叫聲中,斷裂的四肢開始橫飛在眼前,被撞出身軀的內髒不時會被向前奔跑的眾人踩到,不知道殺了多少只嚙齒猿,黎月能做的只有低頭看地面,努力的逃跑……
天亮了。
黎月的雙腳在劇烈的顫抖,身體里所有的力氣好像都被抽干般,耳邊只能听見自己的喘息聲,胸腔中心髒的跳動還沒能慢下來,。
「呼……」用力吸著清新的空氣,但是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卻在提醒自己逃亡到這里付出的代價,「看來,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呢。」林的身上也盡是污血,大部分都是那些嚙齒猿的,漂亮的金色長發也邊成了半深紅的詭異顏色。
「大家,都死了嗎?」抬起頭,前方是一片寬敞的草地,在中央是一顆巨大的古樹,靜靜佇立在那,這讓黎月想到了自己現在的境遇,孤身一人。
「都……死了。」向前邁出一步,身體有一點搖晃,自己帶出來的部下,在剛才的突圍中,陸續的失散,戰死。
最後就連鶇也為了掩護自己而留下斷後。
可自己就連停下來悲傷的時間都不曾擁有。
「我們,安全了嗎?」收斂起心神,黎月詢問起身邊唯一的活人。
「暫時來說是的。」林也不敢確定的張望起來。
「你認識前往千夜城的路嗎?」「不算太熟,不過要在明天抵達還是可以辦到。」「那麼,從現在起,我雇佣你成為我的向導。」黎月眼中短暫的傷感已經被堅定的目光所取代。
「為什麼,那麼執著的要在明天抵達千夜城,當然了,我知道這些是你的個人隱私,不願意說的話……」林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劍刃。
「沒什麼了不起的原因,因為必須做到,所以,我要去那……」走近到巨大的古樹下,黎月伸出蒼白的手扶在樹桿上,「繼續趕路吧……不能浪費了鶇他們的犧牲……」「啊,說的也是呢。」站在黎月身後的林漸漸揚起了唇角,手中那柄沾滿了猩紅色彩的長劍微微舉起,瞄準了黎月毫無防備的背脊。
「可以,上路了。」腦後異樣的風聲讓黎月警惕的轉回身來,「噗嗤」利刃帶起了一片鮮血……
森林的另一頭。
巨大的山洞里,可以聞到過期肉類的臭味,還有嚙齒猿獨有的濃郁氣息,深處,隱約傳來了令人牙酸的咀嚼聲,這個時候還能待在洞里的也就只有嚙齒猿的幼仔而已。
「 ~~找到嘍。」白燁的右手上多出了一把銀色的短劍,劍刃的造型某種意義上來說,像是一頭野獸的利齒。
「吱吱」大概是察覺到有入侵者的出現,盤踞在一具尸體上用餐的嚙齒猿們四散開來,嬌小的身軀可以判斷出在這里的都是出生不到幾個月的小東西。
「是黎月的部下呢。」看清尸體上的服飾後,白燁撇撇嘴。
「吱」一只嚙齒猿毛發豎起的嘶鳴起來。
「咕唧」仿佛是肉類被絞碎的聲響。
血濺開在山洞的石壁上,發出挑釁的嚙齒猿已經變成了兩瓣。
「要安靜哦,小家伙們。」白燁在山洞里搜索起來,好像在尋找什麼。
「吱!」終究是剛降生的野獸,它們絲毫沒察覺到眼前的危機,而是失控的撲了上去,「哎呀呀,本來,還想讓你們多活一會的。」將正面撲來的小家伙從腦子開始往下劈去。
下一秒,血色,成為了山洞中僅有的顏色……
陽光,照亮了古樹下的草地。
一道高大的身影突兀的夾雜在了本該只有兩人的戰場上。
朝黎月刺出致命一劍的林在最初的驚訝後,換上了輕蔑的神情︰「真想不到,你能夠在那群猴子的包圍下活著追上來。」
「我最大的特點就是打不死,倒是你……目標竟然是小姐……」看著刺進自己胸腔的劍刃,鶇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當他殺光所有攻擊過來的嚙齒猿後,終于追到這里,看到的卻是林慢慢舉劍的動作,出于多年活在第一線的本能,鶇直接沖了上去,甚至沒考慮如何防御住那一劍。
「因為有人出了高價要買這位小姐的人頭啊。」林將長劍用力抽離出來,帶起的血液中反射出了淡淡的綠光,「你們的小姐已經讓某些人覺得頭痛了。」
「身為領域向導,你竟然做起了殺手的勾當,引渡人協會有過規定,向導不能擅自攻擊別人,一旦你今天的行為被察覺到,迎接你的將是什麼,你應該很清楚才對。」黎月的面色很是蒼白,可以想像剛才如果換成是她被刺中,那麼現在就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所以,我也正煩惱呢,最後,終于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只要把你們都殺了,不就沒人知道我今天干的事了嗎?」林微笑著的仰起頭,認真的說道。
「做夢……」鶇的身體蜷縮起來,手指按住的傷口上正不斷涌出綠色的血液,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詳感來自何處,劍上有毒!
「正面對決的話,死的人一定會是我,真多虧了你是這樣的傻瓜呢,為了救那個女人,錯過了唯一可以殺掉我的機會。」挑起劍尖,抵在鶇那蠕動的咽喉上,林那一臉的嘲笑神情一覽無疑。
「對了,還有一個幸存下來的目擊者,也必須要死呢。」林側目望去,茂密的樹枝被一只手輕輕撥開。
「你還沒逃走?」黎月當然不會忘記這張討厭的臉,不過還是很意外本該逃走的家伙又一次出現。
「啊呀呀,被發現了呢。」白燁一臉無辜的走到陽光下。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隨後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