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朵將白燁和祈語的房間安排在了歌姬休息的靜室附近,忙碌一天的祈語,大概是玩累了,一進房間就抱著被子呼呼大睡起來,而白燁則在喝了點白酒後,也準備美美睡上一覺。
這里的床很大,也很舒適,對于不怎麼苛求睡床條件的白燁而言,算的是少數奢侈的休息。
也許是因為太過奢侈,讓常年寄身于荒野和叢林中的他反而難以入睡。
夜已深。
萬籟俱靜的天界城里,只能听見風的呼嘯和燭火燃燒聲,半睡半醒的白燁朦朧的望著天花板,無論怎麼努力也沒辦法讓自己進入夢鄉,最後無奈的嘀咕了一句︰「犯賤,給那麼舒服的床反而睡不好。」
遠處的風聲變得更加狂野,其中還夾雜著奇怪的聲音,這讓不能入睡的白燁警惕的坐起身來,抓過衣服披上,單手按住劍柄,一溜煙的離開了臥室,朝著聲音的來源地移動而去。
越是接近,那奇怪的聲音越是清晰,有女人在唱歌,白燁皺起眉頭,難道會是歌姬?不太對,白天自己也有听到歌姬的歌聲,那奇妙的震撼力遠遠超越現在所听到的,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嚴謹的控制住了腳步聲,白燁就像是黑暗中的獨行者,安靜而平穩的來到了對方的所在。
那是在天界樹的樹桿上挖空打造的露台,可以直面那滿天繁星和深邃的夜空。
露台上鋪滿了草皮,種植著一些各色的野花,而讓白燁瞬間失神的是露台中央孤獨站立的一顆桃樹。
樹下,身穿輕甲的林朵朵雙手抱拳在胸口,雙眼緊閉,如祈禱模樣的站在那,歌聲正是來自她。
「沙沙」微弱的腳步聲響起,沉浸在歌聲中的林朵朵突然間轉回身來,單手拔出了腰間長刀指向後面,「似乎打擾到你了。」白燁完全沒有抱歉意思的道歉著,腳步聲也是故意讓林朵朵听見,「你的表情可不像是在道歉。」冷漠如冰的臉上好像在剎那閃過一絲羞惱的紅暈,但很快就被冰冷的假面所覆蓋,「你來這里做什麼?」「鄉村野人,睡不慣那麼好的床,正好听到有人在鬼哭狼嚎,就過來看看,還以為是刺客改用噪音殺人術了。」白燁走向桃樹,那盛開的桃花,在夜風輕輕吹拂下,飄落下數片精美的花瓣,飛舞在兩人視線之間。
「想嘲笑的話,不用那麼拐彎抹角,我知道自己的歌聲很難听。」如人意料的回答,林朵朵沒有一絲憤怒的意思,而是變相承認了白燁的諷刺。
「你……說你自己唱的難听?是新的反諷用語嗎?」剛才听到的歌聲雖然缺乏歌姬那種震撼力,但也給人一種洗淨心靈的愉悅感,和難听根本搭不上邊,白燁有點難以捉模的抓起後腦。
「你知道我剛才唱的是什麼嗎?」林朵朵悄悄挪開一步,讓白燁走到了桃樹下,保持住了微妙的距離。
「不就是一首歌嘛……」「那是歌姬大人的歌曲。」林朵朵點出了關鍵,「難怪歌詞有點耳熟。」白燁瞎掰道,他才不會去記什麼歌詞。
「然後,就如你所說的那樣,我的歌聲就像鬼哭狼嚎,和歌姬大人的遠遠不能相比。」林朵朵的臉上不帶任何感情,不喜不悲不怒,對于自己的歌聲更是不留情面的直接貶低成垃圾。
「你們不是姐妹嗎,不在公共場合也喊她為歌姬大人,難怪關系不好?啊啊,我知道了,你在嫉妒著能夠成為歌姬的姐姐,每天晚上在這里苦苦練習唱歌,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超越她,真是不錯的勵志劇情。」「我只贊同你的一句話,我嫉妒著歌姬大人,僅此而已,污泥永遠是污泥,不管用上多麼美麗的詞匯去形容,還是無法掩蓋骯髒和無能的本質,這點,你應該很清楚才對。」林朵朵抬頭望著飄零的桃花,視線不知道望著何處,這樣的反應讓白燁倍感無聊,這女人就沒有一點人類正常的情緒嗎?
打起哈欠,白燁扭身依靠在了桃樹下,對于這個動作,林朵朵好似皺了下眉頭,但是沒有出聲制止。
「你說我很清楚你說的話,哼哼,其實你還蠻會諷刺人的嘛,不過我也無法反駁,我是污泥沒錯。」指著自己,大方的承認道,「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那麼悲觀,比起我,你的處境要好的多,你應該是武修吧,還有不錯的嗓子,更有一位好姐姐,這樣的你,到底哪里像污泥了?把自己貶低的一文不值只是因為對比錯了對象,像你這種簡直幸福到要死的大小姐,還是不要無病申吟裝扮悲劇主角比較好。」不客氣的話語也不能讓林朵朵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區區的b級武修,就算作為歌姬大人的貼身護衛,我也不可能起太多作用,歌姬大人和我是不同的,聰明,強大,美麗……」
「說到美麗……你們不是長得一樣嗎,你其實是在變相夸自己吧?」白燁忍不住吐槽。
「我這樣的人,根本沒資格和歌姬大人比較。」「我都說了,是孿生姐妹啊,你們根本長得一樣啊!你別無視我說的話啊!」白燁不甘心的試圖糾正對方。
「或許如你所說,我真的是在無病申吟,但是,你好像誤會了一件事,白燁。」林朵朵終于望向了樹下的少年,眼神中充滿著讓人無法讀懂的感情,「我比任何人都要尊敬歌姬大人,也比任何人都要愛歌姬大人,我的生命,將為她付出!」「你完全無視了我的吐槽,真沒意思,不過你那強烈的感情我倒是清楚的感受到了,你是個自卑又執著的姐控。」說完,好像覺得有哪里不對,半天白燁很是無奈的聳起肩,「我好像也沒資格說你。」眼前閃過的是白若嫣的笑容。
「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歌姬大人,絕對。」林朵朵眼中閃爍其了危險的光芒,只要有關歌姬的事情,這位冰山少女才會有強烈的反應。
「那就好好保護住吧,早點休息,明天說不定又會有人來刺殺。」白燁隨手捻住一片落下的花瓣,然後揮揮手,揚長而去。
「你很喜歡桃花?」看著遠去的背影,林朵朵毫無征兆的追問了一句,也許只是無心的動作,但卻讓白燁的腳步明顯的停頓下來。
「啊,非常喜歡。」
「實在不像是個男人的喜好。」「我骨子里……可是浪漫主義哦。」將花瓣丟進嘴里含住,白燁哼起了小調,消失在拐角。
露台上,重新只剩下林朵朵一人,她若有所思的低頭盯著地面,反思著自己剛才的失常,就算是呂轅,自己也不會和他聊那麼多,是因為對方是弱小的舊人類,所以把他和自己的形象重疊了嗎?
「真是奇怪……」
重新閉起眼,抱拳胸口,開始輕輕的歌唱。
「黑色的原野,我們經過這里;這里只有絕望與悲傷,找不到幸福的陽光;神說,請給予這片土地光明……」
歌聲悠揚,傳進了開著窗的房間里,白燁靠在床頭,听著林朵朵的歌聲,不知何時,沉沉的入睡了。
歌姬棲息的靜室,也能夠听見那優美的歌聲,久久回蕩。
天界城最上層的房間里,呂轅坐在寬敞的紅木搖椅上,右手邊,一位戴著眼鏡的年輕男子正在搭著脈,腳下擺滿了亂七八糟的醫療用具。
「城主大人,為了您的健康著想,還是早點戒酒比較好。」年輕的醫師認真的勸告道,但是對于呂轅會不會這麼做,實在沒太大的把握,「百里,有些事情,明知道不能做,但還是會無法控制自己去嘗試,酒是一樣,權力也是如此。」充滿疲憊感的聲音,呂轅大概是想到了什麼,不由露出期待的笑,「城主!」名為百里的醫師還想說什麼,卻被一位客人的到來所打斷。
「你來了……」呂轅沒有回頭,來者正藏身在後面的黑暗中,「這一次也要辛苦你了呢。」「真的打算這麼做嗎?」低沉的男人嗓音,仿佛來自九幽之地。
「在我的有生之年里,必須要解決掉這件事,而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呂轅看到百里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是笑著搖起頭,「每個人,都有屬于他自己的命,而我的命,就是給予天緣城未來!」房間里,剩下兩人同時沉默起來。
他們都很清楚呂轅選擇的道路會是多麼艱難,可只能看著他這樣走下去。
然後,第三天的露天演唱來臨了。
白燁和祈語護送著歌姬,前往場地,隨行隊伍里沒看到林朵朵的身影。
「如果是找朵朵的話,她應該在睡覺吧。」從轎子的窗口里探出了腦袋,和林朵朵一樣的容貌,但卻擁有著最明亮的笑容,「搞什麼嘛,昨天還信誓旦旦要保護好歌姬的,結果現在卻在睡覺,還有你,這樣隨便和我搭話沒問題嗎?你可是這座城市的大人物。」對于歌姬,白燁沒有太多的敬畏感,很是隨意的和對方聊了起來。
「有什麼關系,反正還沒到現場。」轎子里的歌姬顯然感到了無聊,一雙烏黑的眼珠快速的轉動著,「我听說你是舊人類,真的嗎!」「沒錯。」白燁感到這對姐妹完全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哇,好厲害!」歌姬忍不住拍掌驚叫起來。
「你是在損我?」白燁感受到不對方的惡意,但還是不爽起來。
「沒有啊,我是真的在感嘆。」歌姬認真的申明道。
「你的認真,讓我想到了另一個叫我不爽的女人……」目光落在了另一邊的祈語身上,那丫頭正激動的四處張望。
「歌姬大人,你最好還是乖乖待在轎子里,誰也不能保證下一次的刺殺什麼時候來。」白燁向前望去,看到了陳通惱怒的眼神,對于那位忠心的大塊頭,白燁咧開嘴壞笑起來,那家伙好像對于自己和歌姬聊的那麼開心很是不爽,戲弄這種單純的男人,心情總是那麼愉快。
「才不,坐里面多無聊,還有,你也不要叫我歌姬了,整天這麼叫我都快忘記自己叫什麼了,我的名字是林姍姍,千萬不要忘記了哦,我的保鏢先生。」一抹嫵媚的笑容,讓白燁差點忘記看路,腳下吃痛的絆了一下,引來林姍姍那毫不端莊的捧月復大笑,這個女人……真是台上那個氣勢壓人的歌姬?
但是當林姍姍走上舞台後,白燁知道,眼前的女人的確是那位天緣城最偉大的存在——歌姬,充滿著令人陶醉感的歌聲,沖破了天際,打碎了人類心中的屏障,那是可以改變人類和世界的歌聲。
上午的演唱,平安渡過了。
本以為把林姍姍送回到靜室就能結束掉今天的工作,可是,我們的歌姬大人好像沒有就此休息的意思。
「白燁,你和祈語一起帶我上街吧。」站在靜室門口,林姍姍興奮的攥著小拳頭,好像悄悄出去是一場冒險,讓人期待和興奮。
「做夢,我可是想平安拿到酬勞,然後閃人的打工仔。」白燁無視了對方眼中的期待目光,「而且,你妹妹也不可能會同意,作為你的貼身護衛,一旦你不在,她立刻就會察覺到的。」「嗯……這也是個麻煩,等等,有了!稍等一下!」林姍姍扭身沖向了妹妹房間,五分鐘後,一身輕甲的少女晃著腦後那根馬尾,跳到了白燁面前。
「那麼,出發吧!」明快的聲音,讓白燁察覺到了不對勁。
「等等,你是……」畢竟林朵朵是不可能有這種燦爛笑容的,「林姍姍?」「噓,現在起,我可是林朵朵!」林姍姍笑著將食指放在白燁的嘴邊。
「你妹妹呢?」白燁本能的後退了一步。
「被我月兌光了衣服,丟進靜室了,你難道想去偷看?」林姍姍像只快樂的小惡魔,與其說是詢問,不是說是在慫恿白燁去偷看。
「偷看你妹,不過你也太凶殘了吧?你妹妹可是b級武修啊。」「哼哼,可愛的妹妹是無法反抗姐姐的,走吧,我們的時間有限,晚餐前要回來。」說著,不由分說的拉起了白燁的手,向外走去,但是沒走幾步,便感覺到了自己拉住的男人越來越重,回頭看時,發現白燁已經半跪在地上,渾身還在不停的發抖。
「怎麼了?」「松手……我陪你出去,行了吧,快松手!」這女人的牽手動作毫無征兆,讓白燁想躲閃都來不及。
「哎,為什麼?」林姍姍反而更用力的握緊了白燁的手。
這女人,絕對是故意的!
「信不信我宰了你,死女人。」
「殺了我可就拿不到報酬了哦。」「好吧,總有一天我會宰了你!」最後,白燁終于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被迫陪著興致勃勃的歌姬大人,還有被食物輕易收買的祈語離開了天界城,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