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燁!」「小白!」「喂……」
睜開雙眼,看見了久違的幾張面孔。
「老姐,你們……」月復部隱約傳來了刺痛,讓自己本能的蜷曲起身體,「怎麼回事……」伸手抹去,可以感覺到厚實的繃帶。
「不要亂動,小白,你的傷還沒好。」白若嫣關切的撲到了身前,同時用隱蔽的動作阻擋了其他人靠近過來,「傷?什麼傷,我……」坐起身,白燁看見了自己胸口那被血色染紅的繃帶。
傷口?等等,自己的記憶好像有一點混亂,自己應該是趕去落日村,阻止尼婭才對,為什麼轉眼間又和大家在一起了。
「沒事吧?」站在較遠處的雲依雖然一直都顯得的很平靜,但她也是最早察覺到白燁迷茫的人,「腦子有一點亂,我的傷是怎麼……」眼前,閃過了赤血騎士用劍貫穿自己的畫面,對了,自己怎麼忘記了呢,進入峽谷的時候,不是被那家伙刺傷了嗎,但是在落日村的時候,自己分明沒有傷痕。
腦海中,又閃起了零碎的畫面。
你所經歷的這一切,並不是真實,而是曾經存在過的記憶世界。
帶著嘲弄般笑意的聲音,回蕩耳邊。
自稱為小丑的怪人和黑暗的世界,還有墜入漆黑世界的尼婭……
「你如果再不醒來,我就打算把你當尸體丟掉喂野狼了。」羅允修雙臂環抱在胸前,滿是幸災樂禍的口吻,但是在迎上了白若嫣,檸檬,祈語還有雲依冷漠的眼神後,撇了撇嘴,「我……不就開個玩笑嘛……」在讓羅允修閉嘴後,白若嫣轉向自己的弟弟,小心翼翼的將手放在傷口上,「你已經昏迷了三天,如果再不醒來的話,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沒事的,我怎麼可能丟下老姐你們一個人先死呢……等等,你說三天?」記憶開始變得清晰,落日村的一切難道真如小丑所言,是用尼婭記憶構築的世界?
「你們誰知道萊茵帝國嗎?」白燁抬頭,期望從某人身上得到答案。
一直迷迷糊糊過日子的白若嫣自然不會知道,雲依在最初的疑惑之後無奈的搖搖頭。
輕羽遠遠的坐在戰艦背上,擦著那黑色的箱子,沒有抬頭。
羅允修齜牙咧嘴的好像在思考,但最終還是沉默的扭開了頭。
至于祈語,更加不可能會知道人類的事情,一臉不關她事的笑容。
「資料庫中沒有記載。」檸檬站在白燁身後,用標準的電子音做出了回答。
「誰也不知道嗎……也對呢,就連我都沒听說過……」「這個……我知道哦……」神無玲唯唯諾諾的舉起手,緊張的觀察者白燁的反應,「玲你知道?」「嗯……以前在家里無聊,讀過一些書籍,萊茵帝國是五百多年前被滅亡的國家,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由血族和狼人族的聯合軍攻陷,皇族全部流亡國外。」憑借著模糊的記憶,神無玲不敢確定的說道,而白燁的表情也在這一刻定格,「果然是這樣嗎……我的女性恐懼癥痊愈,契約無法使用,屬于我的武器不在身邊,胸前的傷口也奇怪的消失,一切都是因為我所處的世界並不是真實的……我在尼婭的記憶世界里度過了這些日子的時光……」「尼婭!為什麼我听到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名字!」白若嫣敏感的貼近過去,但被雲依一把拉了回來,「不要去吵他,我想現在白燁需要靜一靜……」雖然不知道白燁發生了什麼,但雲依相信白燁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好好思考的環境。
「吼嗷嗷嗷嗷……」咆哮聲,回響在耳邊,所有人都迅速的做出了反應,那個咆哮聲好像是赤血騎士的,白燁也跟著站起身,跟隨眾人的腳步走向聲音的來源,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老姐她們安置自己的地方是一片眼熟的廢墟,從外觀上來看,很早以前,這里應該是有人居住的村莊。
「難道……」心中產生了強烈的不安感,沖出廢墟,來到地勢偏高的位置,遠遠的能夠看見穿著赤色鎧甲的人影奔跑而來,那種鎧甲的造型和尼婭所穿的一模一樣,還有那同樣巨大的長劍。
「那頭怪物又來了……」羅允修伸手握住蟬翼劍,「今天我一定要斬碎它!」「連實體都沒有的怪物,你怎麼殺?」跟上來的祈語用看白痴的眼神望了這位劍客一眼,「什麼意思,祈語,那個鎧甲里面的人……」心中的不詳感又一次涌上心頭,無法按捺下去,白燁的聲音開始顫抖。
「鎧甲里面沒有人。」祈語搖了搖頭,「在你昏迷的三天里,我們都有和它交手過,開始我們還很奇怪,無論擊退多少次,那家伙都會像沒事人一樣的再次沖鋒上來,直到我打飛了它的頭盔後才發現,鎧甲里面沒有任何人,那是一具會自己行動的怪物!」「沒有人……不可能吧,怎麼會有這種事情,那麼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白燁回頭望去,已經認出了廢墟的真面目,「我們穿越濃霧後,就來到了這片廢墟。」雲依轉動著煙管,挪步到白燁身側,盯住那沖鋒而來的赤血騎士。
「這里是落日村……」白燁不能置信的呢喃起來,「這里是落日峽谷里面……而那具鎧甲……」「吼嗷嗷嗷嗷……」狂奔而來的騎士,拔出了巨劍,在劍柄上一串早就失去光澤的水晶鏈子在伴隨著騎士的動作而飛舞。
「尼婭……」念出了這個被世人遺忘的名字。
「你原來沒有得救……一直都被困在這里,持續了五百年……即使已經死去,但你的怨念卻還存在……」這一刻,白燁好像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看見了尼婭的記憶,也參與到了那個時代。
之後,由于白燁的強烈要求,眾人撤退到村莊內,尋找不到獵物的赤血騎士在徘徊一陣後,心情暴躁的離開了。
在村子廢墟的中央,白燁站在所有人中間,開起了會議。
「我們為什麼要逃跑,沒理由要怕那家伙!」最先抱怨起來的是羅允修,在他眼中,不存在砍不死的敵人,如果沒有實體,那就徹底的毀掉那件鎧甲。
「那並不是普通的鎧甲……」白燁雖然在回答對方的問題,但視線卻看著空無一物的天空,「那件鎧甲繼承了原來主人的怨念和憎恨,成為了沒有思考能力的殺人凶器,如果我沒估計錯,那鎧甲應該是千寶之具——縛靈魔甲。」「然後呢?」一直保持沉默的輕羽已經打開箱子,抱起里面的狙擊槍,「特地讓我們避開那頭怪物,在這里開會,你一定有想說的話吧,直接入主題就好。」「它,由我來打敗。」白燁也不客氣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行,白燁,那具鎧甲的動作很靈活,力量也很強,完全是a級武修的水平,加上它是沒有思考能力的怪物,你最擅長的預測對手動作還有挑釁都失去了效用,這樣的情況你怎麼可能贏?」祈語皺起了眉毛,「更重要的是對方根本不能被殺死。」「啊,我知道……但是,必須要由我來才行。」白燁沒有退讓的意思,迎上了祈語的目光,「會死的哦,我不能讓自己的向導去送死。」「我能贏,因為和那家伙有一點小小的孽緣。」依然是堅持的態度,白燁少見的執著于和那具鎧甲的戰斗。
「但……」「夠了,祈語,白燁已經決定的事,就不可能更改,不過,讓你去戰斗前,我也要問你一個問題。」雲依用那鋼鐵的右臂拍了拍祈語肩膀,然後越過她,走向如同自己弟弟般的少年,「你有勝算吧?」「當然,我會贏的。」自信滿滿的保證,擁有這種表情的白燁,從來沒輸過,雲依點了點頭。
「其他人,也沒意見吧,玲,老姐。」轉向另外兩人,完全無視了輕羽和羅允修的意見,這讓本來準備拔劍大戰一場的某人很是懊惱。
然後,入夜。
有點冷。
獨自一人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廢墟上,雙手插在口袋里,仰頭眺望著灰色夜空,「為什麼,看不到星空了呢……」「這里的環境很糟糕,空氣也很差,想要看星空的話,以後去山上看吧。」身後如同一只小尾巴般漫步而來的少女也學著白燁的動作仰頭向上眺望。
「祈語,你們龍族所居住的地方一定很漂亮吧。」展開雙臂,像是在感受陣陣涼風,白燁的聲音飄向很遠的地方。
「嗯。」不帶任何謙虛的肯定,祈語就是如此簡單而直接的……龍。
「這里以前也很漂亮。」白燁從口袋里抽出右手,點了點腳下,「有肥沃的農田,有成片的樹林,有清澈的溪水,有美麗的丁香花,還有一群與世無爭的舊人類。」「你來過這里?」祈語好奇的歪起腦袋。
「算是來過吧,只是那時候,這里還不是這樣的景色。」白燁轉回身,遙遙一指祈語身後的大屋殘骸,「那里是一家藥店,買藥的老頭有著一口難看的黃牙,但是他並不計較錢,口頭禪是︰藥,本來就是為了救人而存在,當只有用錢才能買到藥時,藥就不再是藥,而成了庸俗的商品。明明就是一個糟老頭,卻裝的像是一個偉大的哲學家。」祈語順著白燁的指向回過頭去,但在她身後,只有漆黑荒涼的殘骸。
「那里是鐵匠鋪,里面的大漢每次打完鐵都會坐在門口,喝著楊梅酒,明明舍不得每天一瓶的限量,還老是來問我要不要來一口。」
「拐角的地方是村長家,村長是個嗦的老頭,但總是為村人們著想。」
「還有……」一一述說著過去的故事,白燁最終點向了一個方向,「那里住了一個叫春香的姑娘,是位善良的小丫頭。」
「你很喜歡他們嗎,第一次听你那麼稱贊別人。」祈語非常稀罕的張大了嘴,畢竟是頭一回能听到白燁如此夸獎別人。
「喜歡?談不上,我只是一個路人,被他們好心的收留幾天,說實話的話,我應該是討厭他們的吧,互相幫助,互相扶持的生活著的他們,令我甚至產生了惡心的沖動,到最後,果然看到了被隱藏的真實一面,人類都是那麼丑陋的動物。」殘忍的活祭,正是落日村最黑暗的一面,為了自己的幸福而犧牲他人。
「可直到我的劍砍上春香的時候,才恍然明白,原來我是希望他們什麼都沒做過,其實沒有活祭,也沒有無辜犧牲的人,希望他們是真的很善良的一群人……我竟然還帶著那樣愚蠢的期待,本質上,我和尼婭其實一樣呢……」
祈語並不知道白燁想說什麼,但她還是安靜的聆听著。
「所以我要救一個人,盡管我也很討厭多管閑事,更討厭要救的那個人,正義,執著,為了所謂的騎士精神而犧牲掉自己的人生。」尼婭的背影好像浮現在眼前,然後慢慢消逝,「可能要稍微耽誤一點時間了,小丫頭,等我擊敗那家伙後再上路。」「沒關系,我可是非常寬容的雇主。」用拳頭砸在她自己那還未完全發育成功的胸脯上,洋洋得意的說道。
「不會太久。」握緊劍柄,白燁低聲呢喃。
讓我把你從黑暗的世界里解月兌。
第二天,赤血騎士如期而至,然後在輕羽和心不甘,情不願的羅允修引誘下,它來到了一片荒涼的高地上,在那里只有一個年級的身影在等待。
白燁直視起眼前的赤血騎士,不,應該稱呼它為尼婭。
那個女騎士的執念和亡魂。
一樣的鎧甲,有了不一樣的顏色,一樣的巨劍,有了不一樣的血跡,一樣的地點,卻擁有了過去往沒有的殺意。
在這里,自己曾經和尼婭交手過,在春香的旁觀下,輸的很慘。
「第二回合戰開始了哦,尼婭。」短劍出鞘,白燁的嘴角揚起了飛揚的微笑,「我會讓你知道……活在荒原的野狗和你這種家養的名犬有什麼區別。」「吼嗷嗷嗷嗷……」同樣的台詞,已經得不到人類的回答。
頭盔的縫隙中,沒有了充滿光芒的眼神,取代的是一片黑暗。
「讓我……來解放你吧。」彎,然後白燁俯沖上前。
短劍揮舞而起。
劍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