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外面的世界,葉夢嵐習慣于用冷漠武裝自己,只有在這位如同母親般的師父面前,才會露出她女性俏皮活潑的一面。
葉傾城微微翹起嘴角,這位從路邊撿回來的丫頭如今也漸漸有了劍士的模樣,盡管在武者之路上,她還有很遠的路要走,想到這里不由伸出手,輕輕按在了葉夢嵐腦袋上,溫柔的揉動起來︰「我猜在白燁面前你可沒給過他好臉色看吧?」「我和他才不是那麼和諧的關系,師父。」不滿的嘟起嘴,但是比起當初的藐視和敵意,如今葉夢嵐多少也改變了對那個舊人類的看法,「但是,巴比倫塔之戰,我稍微對他刮目相看了。」「嗯,那孩子很努力。」想起白燁與龍煞的死戰,葉傾城臉上洋溢起了欣慰的笑容。
「師父。」葉夢嵐張望了一下四周,地上有著幾道醒目的溝壑,那都是武雲道和葉傾城交手時留下的,「又和那個纏人的家伙戰斗了嗎,明明號稱為劍帝,卻老是糾纏著您不放。」「畢竟是答應了他的事情,有人找虐,我可是很樂意出手幫忙的。」葉傾城幸災樂禍的笑起來,當然,在這個世界能讓她出手虐待的人也著實不多了,「而且,沒有那份恆心的話,他也不可能成為劍帝。」「哼,不管是什麼人,都不是師父的對手就是了。」充滿自信的話語,連帶還有那張得意的笑臉,在葉夢嵐眼里,葉傾城是無敵的象徵。
最強的s級武修。
看看逐漸昏暗的天色,葉傾城用雙手扎起了那頭黑色長發,然後望向了遠處的地平線說道︰「先去找個地方落腳吧,說起來,協會那群人都坐雷霆離開了,你不一起去嗎?」「對于那種名號我本來就沒什麼興趣,師父你該是最清楚的才對。」當初只是因為白燁的不爭氣,令葉夢嵐一怒之下尋找機會參加了考試,「唯一可惜的是我沒能親眼目睹巴比倫塔上面的戰斗,師父,白燁擊敗了一名龍族,果然他還是繼承了那份力量嗎?」其中有羨慕的語氣,葉傾城看著徒弟期待的神情,停下腳步,緩慢的頷首承認。
「該怎麼說呢,至少沒有辱沒你的名聲,就算是師父的兒子,我也不會允許他的失敗。」那一天,葉夢嵐無意間知道了師父常年掛在嘴邊的兒子竟然是個舊人類,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她毅然選擇了親眼去見證,事到如今,那具孱弱身軀下隱藏的力量也終于得以蘇醒。
葉傾城臉上卻沒半點的欣喜之色,眺望著遠方的地平線喃喃自語道︰「這其實是一個冒險的賭注,從來沒人試驗過s級武修的孩子會不會繼承那份力量,畢竟,我可是不容于這個世界的怪物……當我真的看到白燁覺醒了那份力量後,反而更加的擔心起來,他只是具備了s級武修的力量,卻沒擁有可以容納那份力量的軀體,如果不是我及時出手,恐怕我的兒子如今已經是一灘模糊的肉泥了。」s級力量對如今的白燁而言,是一柄危險的雙刃劍,在刺傷敵人的同時,也會殺死他自己。
想起白燁那副在武修眼里無比脆弱的肉身,葉夢嵐認同的點點頭,隨後又皺眉問道︰「可為什麼之前都認定白燁為舊人類呢?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那份不同尋常的血脈。」「基因鎖,你有听說過那東西嗎?其實我也不太懂……那小子的父親對我解釋過,為了保護主人,白燁體內的基因鎖本能的封鎖了s級力量,而一次次死戰,生死之間的交錯,令他終于爆發。」如果那天沒有自己在場,在龍煞死後,白燁也會緊跟著去另一個世界報道,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對了,師父,我從來沒听你說過關于白燁父親的事呢?」八卦是每個女人的天性,就算是葉夢嵐也不能免俗,滿是好奇的盯住了師父那少見的詫異神情。
「他的父親嗎?」右手輕輕托住臉頰,葉傾城一副陷入沉思的樣子,「無法形容的男人呢,硬要說的話,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贏過我的人。」「哎,能夠贏過師父的人類真的存在?」「所謂的贏,並不只有在戰斗上啊,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契約者,要是說戰斗,我都可以秒殺掉他數萬次了。」說道這,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有趣的往事,葉傾城不禁笑了起來。
「我打不過你。」記憶力,那個男人的聲音很好听,性格也是好到叫人無法發脾氣。
「啊啊啊啊!受不了,我一定會贏過你的,不如這樣,我們來打個賭,我勾引你,如果成功懷上了你的孩子,就算你輸。」
「總覺得我很吃虧。」男人的反應讓葉傾城哭笑不得。
「就這麼說定了!」這份賭約在如今看來,多少有了幾分甜蜜的感覺,這也是葉傾城少數充滿人類情感的回憶。
師徒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在黃昏的余輝下,葉傾城不時的回答著徒弟的疑問。
「師父,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白燁你們之間的關系呢?」
「有必要嗎?」
「我不明白為何要隱瞞?」
「還……不是時候……」
葉傾城的背影落在葉夢嵐眼中,顯得有幾分罕見的落寞。
「師父……」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忽然腦海中閃過了什麼,那是一雙幽暗的雙眼,在凝視著自己……
那種眼神,自己曾經感受過。
在白若嫣身上。
「白若嫣,她……」「若嫣怎麼了?」葉傾城頭也不回的反問,「她……沒什麼,我只是好奇她很黏白燁。」「是呢,她從小就是那個樣子吧。」「我想問的是……師父,白若嫣她真的是你的女兒嗎?」這句話沒能說出口,從小跟隨在葉傾城身邊的她一直听到的都是關于白燁的事情,而沒有所謂的白若嫣出現過。
「夢嵐。」「嗯,什麼事,師父?」夕陽下,葉傾城側過臉來,金色的光輝映照在那張完美無瑕的面孔上,令人覺得美得炫目。
「若嫣也是我的孩子,不用懷疑什麼,比起我,說不定若嫣才是唯一一個可以為白燁付出生命的人。」明白葉夢嵐在擔憂什麼,也暗暗感嘆這位徒弟在某些方面的敏銳。
葉傾城閉起雙眼,不禁想起了巴比倫塔坍塌之前的事情。
幽靜的塔里,只剩下葉傾城輕快而穩健的腳步聲,被她抗在肩上的白燁在一陣晃動中蘇醒過來,對于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他警惕的想要掙扎,可是渾身幾乎使不出半點力氣,同時,察覺到肩上的小子已經醒來,葉傾城將他隨意的丟在了地上,不過白燁一點都感覺不到痛楚,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住了他身軀,緩慢落地。
「你對我做了什麼?」之前源源不斷的力量如今已經沒有了半點反應,自己變回了平時的舊人類,這樣巨大的落差令白燁有一點無法接受。
葉傾城則一副無奈的表情,聳著肩膀說道︰「現在的你想要操控那份力量還太早了,我稍微的動了一點手腳,這也是為了讓你可以活下去。」「那份力量,是屬于我自己的?」感受到四肢上隱約的痛楚,白燁明白眼前的女人沒有騙自己,可是,為什麼從來都沒有發現自己還擁有如此驚人的潛力?
察覺到白燁臉上一閃而過的激動之色,葉傾城毫不客氣的潑起了冷水︰「不要做蠢事,已你現在的狀態,不要說使用那份力量,光是存在,就是一個危險的定時炸彈,也有可能,你一生都無法使用那份力量。」白燁沒有因此氣餒,即使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對自己失望和絕望過無數次,但我一次次的站了起來,現在不可以,絕對不代表以後都不行,我會掌握住這份力量,我需要它。」眼神中的渴望還夾雜著難以形容的怒火,那是無法被抹滅的仇恨,葉傾城還想說什麼,遠處忽然走來一個男子,不,它是龍族,那位祈雲的部下。
信玄苦著一張臉,忐忑的來到了這對母子面前,擠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說實話,這可不是一個舒服的工作,要自己來面對這個殺神女人,信玄想想就會發抖。
「是你?」白燁奇怪的望著對方。
能感覺的到,信玄對自己沒有任何的殺意。
「是我們的王讓我過來的……你雖然戰勝了龍煞,可是,協會那群人必然會產生懷疑,我記得在天緣城我們合作過一次。」信玄看似無心的話卻讓白燁眼前一亮,對于自己和祈語訂立契約的事情,白燁已經打算保密,畢竟龍人形態太過顯眼,如今,自己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來說明祈語是如何被救回的,自己塑造的另一個身份終于可以得到使用——送葬人!
之後,便有了信玄主動摧毀巴比倫塔和送葬人的出場。
葉傾城不清楚龍族為什麼要在最後還幫上白燁一把,但她並沒放在心上,真正會傷害白燁的敵人不是龍族,也不是人類。
「繼續變強吧,白燁,那些家伙遲早會察覺到你的存在。」一聲默默的嘆息,湮滅在了晚風之中。
神州月明市——市長的私人書房內,年過四十,一直已嚴肅著稱的中年男人洛達正淚流滿面的握住一位青年的雙手,用抽泣的聲調說道︰「放心吧,您還活著的消息我會好好保密的……不會讓那群逆賊發現的。」「洛叔叔,我還有其他地方要去,畢竟還有一些效忠于我父親的人存在,我要去告訴他們,我還活著,皇帝的意志從未熄滅過!」這位青年的名字是崔嵐,是曾經的大總統和皇帝陛下崔俊隱藏在民間的兒子,在革命者的挖掘下,他終于開始了復闢之路。
「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如今大部分的保皇派都已經被屠殺了,只剩下我們這些當年的小棋子還隱藏在這個國家之內,您需要做的是積蓄力量!」洛達惶恐的看著眼前這張年輕的面龐,他可不希望這位年輕氣盛的崔家血脈輕易的送掉性命。
「謝謝忠告,洛叔叔,我會忍耐的。」
書房里的密談還在繼續,而外面院子里,一襲長裙的岑菲伊則出神的望著幾顆光溜溜的老樹,在她身邊左右,鶴還有鶇都守衛在那,在拜訪了監獄中的崔俊之後,岑菲伊立即找到了崔嵐,並和他建立了合作關系。
「小姐,我不喜歡那小子的眼神。」鶴不只一次發表類似的言論,崔嵐的笑容下,有著太過明顯的野心還有對岑菲伊的慾望,不過,在魔女的誘惑下,沒有慾望的男人才顯得不那麼正常。
「讓他多看幾眼又不會懷孕,頂多夜深人靜的時候背著我們打-飛機,希望他手上的老繭不會因此厚道捏不住碗筷。」岑菲伊惡毒的壞笑起來,崔嵐的小聰明在她眼前毫無意義,既然他想玩,就讓他一個人慢慢的玩,自己需要他在神州內制造混亂,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就是崔嵐被大卸八塊的時候。
她也極其討厭那小子的眼神,如果換做是白燁那麼看自己……想到這里,不禁掩嘴偷笑起來,關于送葬人在巴比倫塔出現的消息又一次引起了小規模的轟動……送葬人就是白燁,那小子還藏了多少秘密呢?
「哎呀呀,人家可是期待著下一次見面哦,親愛的白燁。」魔女舌忝了舌忝猩紅的嘴唇,這個誘惑的動作讓鶇和鶴自覺的挪開了視線,自家小姐的魅力他們非常清楚。
神州聖城神無家的地下研究所內。
百里賢站在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前,從這里可以望見里面的一張銀色金屬床,上面靜靜躺著今天剛回來的百草,但出于多種考慮,還是用皮帶固定住了她的四肢。
常年用假笑偽裝自己的諜報機關首領第一次露出了不悅的神情,百草變了,變的不再听話。
「真是個不錯的走狗,對嗎?」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來到百里賢身邊,用如同看死人的目光看著百草,「從她被你撿回來算起,已經有八年了,盡管我們逐漸控制和減少了用藥,但她的身體無疑漸漸接近崩潰的極限,我的建議是不要再浪費時間去治療她。」強行改造百草的身體,令她在擁有契約能力的同時,還具備了等同b級武修的強悍身體能力,這樣的嘗試必然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她要活下去,必須。」百里賢不給對方反駁機會的揮揮手,「要麼她活,要麼你死。」「百里賢,你是不是瘋了,失去了朱雀門的你還剩什麼?」地藏門正式取代了朱雀門,曾經的黑暗王者百里賢,現在只能藏在神無家里,等待下一個命令,一直負責調試百草狀態的男子也當然不會再畏懼眼前的家伙。
「我還有殺人的能力,讓她活下去,越久越好。」百里賢不願意再廢話,扭頭繼續望向百草。
男子則不爽的喊道︰「瘋子,她只是一個破掉的玩具,無論是作為女人,還是殺手,她都快要完了!」「將她的記憶,再一次洗去,我要的是听話的狗,屬于她的過去,不重要。」手中多出了一份資料,上面寫著百草最初的名字。
舞。
八年前,在流雲鎮,正巧路過的百里賢撿回了幾乎已經垂死的女孩,順便干掉了幾個還在她身上施暴的男子,那些都只是骯髒的盜賊。
「你是屬于我的啊……」百里賢閉起雙眼,百草的報告漏洞百出,她說白燁和祈語很普通,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和龍族也沒半點關系,百里賢明白,百草撒謊了……有人想要奪走百草,那就是白燁……那個男人,太礙眼了!
「啊啊啊……」被固定在金屬床上的百草忽然淒厲的慘叫起來,藥物被注射進體內,本來清晰的記憶又一次扭曲和粉碎起來……
「小……白……救……救……我……」
眼前再次黑暗。
我是誰?
我是……殺手百草。
——送葬人與龍少女之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