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萌生出了那種無聊的感情,名為愛情的東西。
「你好,我是紫衣,從今天起和妹妹一起當你的侍女。」第一次見面是在自己的書房里,艾爾維特並不怎麼感興趣的撇了一眼兩個小丫頭,還年幼的紫琴瑟瑟發抖的抱著姐姐,相反,紫衣顯得很鎮定和從容,不,她也在害怕,只是不想令妹妹看出來,艾爾維特能夠看到紫衣的手指在細微的抖動,人類還真是奇怪的生物。
對于這兩只可憐的小動物,艾爾維特從一開始就抱著居高臨下的態度相處著,在它的思維中,弱小的她們唯一可以依賴的便是自己這個主人。
但作為僕人的紫衣卻犧牲了她自己的性命。
悲痛,憤怒,還深深的愧疚,對于那個可憐女人的感情大約是這些,並沒有愛情的因素。
在那之後,和紫琴兩人相依為命的生活在一起,十多年之久,每當自己從無法救出紫衣的噩夢中驚醒過來時,漸漸長大的紫琴總會安靜的待在身邊,為自己泡上一杯醇香的咖啡,安慰著自己說不要緊,一切都過去了。
自己享受著那份溫暖。
也許就是這段漫長的時光,讓艾爾維特對紫琴產生了過度的依賴,那是愛情嗎?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那種復雜的感情並不能清楚的表達出來。
今天,當紫琴露出那悲傷的表情時,艾爾維特忽然間明白了,自己飽受過去折磨的同時,原來紫琴也同樣痛苦著,她痛恨著紫衣的陰影纏繞著不散,是自己的沉默和遲遲不表明心意,令紫琴也最終走上了一條毀滅的道路。
「現在說對不起,還來得及嗎?」睜開眼,看到瑪格特等人的尸體,還有自己的頭被仰面枕在紫琴的膝蓋上,有點磕著,不舒服的想要動一動,卻被紫琴那雙無力的小手輕易按住,「我一直都在犯錯,本以為一切痛苦都由我來承擔,你就可以快樂的活下去,原來是我想錯了……」
紫琴沒有說話,眼眶中的淚水終于崩堤滾落,在她眼里,最愛的男人始終只記得死去的姐姐,而不會有自己的身影,與其如此,不如用自己的手段殺死它……然後,自己也跟著去陪伴。
「從你開始催眠我的瞬間,就已經察覺到了……幻境中看到的紫衣說了一段不符合實際的話,她說了,那些人奪走了屬于我們的未來,這是不對的,從一開始我把你們姐妹兩人只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也就是家人的意思吧……無法忘記紫衣的死,也是出于內疚,但你不同,和紫衣不一樣,我終于發現了。」緩慢的抬起右手,動作很遲鈍,紫琴慌忙伸手抓住,借力給艾爾維特,讓它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很冰冷,可心中卻是如此溫暖。
「你不在我身邊,會寂寞,會不安,看到你有危險,我會不顧一切的要去救你,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本來,看著你那絕望的表情,我就想著……就這樣被你催眠也不錯,殺掉了白燁,就會被協會追殺,用我的死,來贖罪,可結果到臨死前,突然間害怕了……我這頭怪物害怕來不及對你說出這份奇怪的感情。」面色慘白如紙的艾爾維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表情卻前所未有的平靜,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讓紫琴的身體加劇了抖動。
「這種感情,被你們人類稱為愛情嗎?我是愛著你的,對嗎……」艾爾維特也在尋求著答案,心中的那份悸動真的是愛情嗎?
「誰知道呢……你這個白痴主人,我只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到可以去死……我……」泣不成聲,紫琴的從容終于崩潰,整張臉緊皺成一團,淚水灑落到了艾爾維特的衣襟上,明亮如黎明的露珠。
「是嗎……真好,听說人類世界的第一次告白總是會失敗的,真好……」
「不要說話了,還有這種冷笑話……不要說了……活下去……求求你……求求你……」笨拙的兩人從來都沒有誰率先走出那一步,彼此的誤解到最後變成了雙刃劍。
刺傷了彼此,鮮血淋灕。
「它不會死的。」一道赤紅的身影從上空落下,藍色火焰注入了艾爾維特的身體里,夏玲及時的趕到,在艾爾維特被打敗後,限制她的血球就輕易的碎裂開來,「真是個愚蠢的家伙,哦,不,是兩個愚蠢的家伙。」「我還以為你被干掉了。」白燁看到夏玲的出現微微意外了下,看來這位引渡人女人也不是浪得虛名,艾爾維特應該是用什麼特殊的能力限制了她的行動才追了上來,「也好,萬一協會追究起你被干掉的責任,我可是會頭痛的。」「就算不擅長戰斗,我也不會那麼輕易的死掉,倒是你,很令我意外,真的讓你擊敗了艾爾維特。」目光在林映音身上短暫的停留了一下,對于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血族女人,夏玲並沒有追問什麼,有時候知道的越多,並不意味是好事。
「艾爾維特它真的會沒事嗎?」紫琴看著懷中男子夸張的出血量,可憐兮兮的問道,但是迎上夏玲尖銳的目光後,喏喏的低下了頭,沒有了往日的強硬,「啊,它可是差點被你害死了,如果沒我在的話。」夏玲話語的尾音帶有著明顯的驕傲之意,同時彎腰下去,撿起了剛才被丟在地上的燭台,造型如同美杜莎的發梢上還有殘留的火光飄曳,「千寶之具蛇影,據說擁有很強的催眠功能,想不到在你手里,這東西我就代替協會回收了,沒意見吧?」「那東西已經對我沒用了。」紫琴緊緊抱住艾爾維特,感受著那漸漸恢復正常的心跳,激動的點著頭,對于如今的她而言,只要艾爾維特活著,其他都不重要。
「嘖,被搶先了……」岑菲伊暗暗咂舌,千寶之具都是具備了特殊功能的武器,革命者之前也想方設法的想要奪取縛靈魔甲,如果不是白燁的橫插一腳,尼婭就是革命者的殺人工具無疑了。
事情看起來好似完美結束了,但艾爾維特曾經襲擊過白燁,甚至還屠殺了那麼多人類,都是無法辯解的罪行。
白燁感覺到了林映音和夏玲一起投來的目光,其中有示意,還有不明顯的懇求。
深深吸了一口氣,聳著肩膀的白燁說道︰「好吧,反正我也沒什麼大事,算它好運,這次的事情我不會上報,只會對協會說它沒問題。」林映音沒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夏玲則是一副與她無關的表情,拿著蛇影轉身離開,同時,一道藍色火焰飛快的刺在了白燁手臂上,然後迅速進入體內,「你看起來也很虛弱的樣子,我的火焰會加快你的恢復,但也需要幾天功夫,不要勉強,我先走一步。」不等白燁開口,夏玲縱身跳到了頭頂的地面上,消失于黑暗中。
「還真是個性急的女人……那麼,都結束了。」白燁扭過頭,迎上了岑菲伊若有所思的目光。
「怎麼了?一副好像發情的表情。」
「看你太帥的緣故吧。」
「這不是廢話麼!我姐每天都這麼說。」
「嗯,我就是喜歡你的不要臉,另外,我不喜歡白若嫣,她的發情時間絕對比我要多。」
「感謝你對我臉皮的稱贊,哦,關于你的後半句,我表示贊同。」
然後,戰斗落下帷幕,永夜林又一次迎來了寧靜。
三天後。
白燁準備動身離開永夜林,返回仙朵拉去和姐姐們匯合。
城堡的大門口,由六名鐵面人拉著的馬車準備就緒的停在那,被紫琴攙扶著的艾爾維特也站在那里,對于白燁,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理論上,自己要感謝這個舊人類沒有將自己的事情報告上去,否則襲擊同伴這一條就夠自己死上幾百次了。
白燁看出了艾爾維特的猶豫,搶先打破沉默的說道︰「雖然你襲擊了我,但是,比起一些虛偽的男人,你倒是沒那麼討厭,當然,我還是很討厭你的。」指了指對方還綁著繃帶的胸膛,白燁擺出了一副男人誤近的表情。
「啊,我也討厭你,所以要活著到下一次見面,自由領域引渡人白燁。」能夠如此稱呼對方,證明艾爾維特已經認同了白燁的稱號,也打從心底里希望這位不同尋常的自由領域引渡人可以多活幾年,畢竟背負這個稱號的人都不怎麼長壽。
「我會活到最後的。」白燁抿嘴一笑,彎腰鑽進了馬車,背後岑菲伊也跟著鑽了進去,對于外面的艾爾維特和紫琴,她只留下一句簡單的話,「我送送他。」馬車在鐵面人們的拉動下,漸漸遠去,留下兩道車痕。
「真少見,岑菲伊會主動送一個男人。」艾爾維特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怪異的說道,身邊的紫琴則是明白了什麼,「她畢竟也只是一個女人。」「哦?」「對了對了,主人,什麼時候來拿走我的第一次啊!我可是為你保存很多年了!」又變回了過去的稱呼,紫琴用一本正經的表情問著很是敏感的話題,「你知道,我是一位有原則的吸血鬼,所以寶貴的第一次要留到結婚那天。」「哎?你這個迂腐的家伙……」「嗦,這就是我的原則!」艾爾維特挺直了身軀,對于紫琴小小的誘惑視而不見,而扶著它的女僕在一開始的嘟嘴後,最終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姐姐,現在開始,我將要過上新的人生。
當年的那一晚,艾爾維特在第二天就會被帶到刑場上受刑,該隱來到兩姐妹面前,給出了選擇。
「是和它一起死,還是選擇用你們的命來救它?」紫衣選擇了去拯救,當姐姐被帶走後,該隱又一次對紫琴拋出了另一個問題,「就算你的姐姐死了,艾爾維特和你過上了獨處的生活,也不會喜歡上你,你贏不過一個死人,不信的話,我來打個賭,至少十年後,我的部下會再次找到你們,如果那時候艾爾維特喜歡上了你,淡忘了關于你姐姐的死,我就不勉強你做什麼事情,反之,你就要毀掉它。」將從人類手中奪取的千寶之具蛇影交給了還幼小的紫琴,看似年幼的紫琴眼中閃爍其了深邃的黑暗。
該隱知道,紫琴會是最好的人選。
如今,紫琴正扶著艾爾維特走入城堡,屬于兩人的世界。
嘴角揚起了冰冷的弧度。
姐姐,是我贏了哦,你……已經可以消失在我們的記憶里了。
那一閃而過的黑暗,艾爾維特並沒能發現,也許,永遠不發現,才是幸福的事情。
馬車行駛在森林里,朝著永夜林的出口前進。
坐在岑菲伊對面的白燁用手托著腮幫,不解的說道︰「外面還有追殺你的地藏門殺手在,送我不太合適吧?」「你討厭嗎?」岑菲伊用了簡短的反問,白燁一時語塞,「我高興送你,你管不著。」魔女傲慢的仰起下巴,叫人猜不透她的想法,「隨你了……反正我無所謂,你打算在這里待多久?」白燁識相的轉移了話題,與魔女相處並是一件輕松的事情,至少大部分時間是如此。
「救兵應該快到了,加上還有映音在我身邊,沒問題的,區區的幾名殺手罷了。」右手轉動著發梢,卷成一團,岑菲伊邊說邊輕快的哼起了小曲,「接下來就是我的報仇時間。」「听起來很可怕的樣子。」「你才不會害怕我呢,同樣作為復仇者你絕對要比我厲害。」話題戛然而止,觸踫到白燁的過去,有了明顯的沉默。
良久之後,白燁無奈的嘆息道︰「你對我的過去貌似很了解。」
「做過一點小調查,吶,白燁,我們說不定哪一天就突然的被人殺掉了呢,是不是很可怕?」岑菲伊緩緩的站了起來,在空間不算大的車廂里,頭頂著天花板,低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站起來,白燁只是點點頭,說道︰「畢竟是這麼一個不幸的時代,隨時都會有死亡造訪,並不稀奇。」「然後,我們就會默默的被歷史遺忘,是魔女又如何,是自由領域引渡人又怎麼樣,到最後,誰也不會記起我們,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彎下腰,可以瞥見岑菲伊胸前形狀漂亮的溝壑,白燁下意識的向後移動一步,腦袋則踫到了冰冷的車廂牆壁。
「我很害怕……至少,想要一個人可以記住我,並非愛情,和那種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感情沒關系,我啊,只是單純的想要試一試呢,當一個女人的滋味,還有,被人永遠記住。」雙手輕輕捧起了白燁的臉蛋,太過近的距離,可以听到各自的呼吸和心跳。
「你是認真的?」白燁好像有一點明白岑菲伊的心情,但更多的還是莫名的怪異感。
「我們做吧,在這里。」岑菲伊身上那件從紫琴那借來的深色外套慢慢從肩膀滑落,飄落到地上,過程緩慢而唯美,「記住我,也讓我記住你,在這個狗屎的時代里,至少還有一個人,可以記住我們彼此。」頭慢慢靠近,最後與白燁的額頭踫在一起。
魔女輕聲呢喃。
白燁呼吸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