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嚓 嚓」齒輪在咬合,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
先是嘗試著動了動手指,觸踫到的是滾燙的地板,自己還活著?在失去意識前,發生了什麼,哦對了,那個可惡的趙炎竟然還留了一手,什麼狗屁空間跳躍。
「好想吐……」前胸和後背在剛才體驗了一次極度怪異的經歷,幾乎是要貼合在一起的壓迫感,白燁終于睜開了雙眼,空中懸掛著幾根電線,閃爍著刺眼的火花,耳邊還能听見飛艇的發動聲,斷開的記憶逐漸開始結合。
「現在在哪里,已經跳躍到了遠離神州的地方了嗎?」「砰」左臉忽然被什麼東西從黑暗中打中,身體向右邊夸張的翻滾出去,最後是以臉朝下的丟人姿勢墜落。
「哈,可沒听說過空間跳躍是這種要人命的過程,媽的,簡直亂來。」剛剛送給白燁一擊飛踢的百里賢扭著脖子,臉上布滿了汗水,看來就算是使用率突破了70%的a級武修,也難以忍受跳躍時那種異常的感覺,「哦,還活著啊,還以為沒有契約能力保護的你,應該可以一腳踢死的。」看到地板上的白燁正貼著牆壁慢慢坐起來,嘴唇上破了一道傷口,其他幾乎沒什麼太顯眼的傷勢。
「對那副舊人類的身體做了什麼改造嗎?」百里賢慢慢的走了過去,狹窄的監控室里,所有的屏幕都已經失去了畫面,飛艇不時上下晃動起來,從破裂的控制台里還會偶爾噴出火星,這里也許就是眾人的墳墓,一股濃郁的地獄味道。
「首領,趙炎先生昏迷過去了。」黑暗中,百草將趙炎扶正靠在牆角,用手指放在對方鼻尖上試探了下,確認存活後報告道。
「不用去管那個家伙了,沒有了總統外衣的他,就和廢物沒區別,現在我比較想要做的是殺掉這個討人厭的小鬼。」百里賢走到白燁跟前後,迅速的抬起左腳,狠狠踹上對方的胸膛,「啊……哈……哈……」身體即使被祈語的血液逐漸改變,白燁也仍然吃不住對方的一腳,整個人痛苦的蜷縮起來,這次真的是無能為力,就連發動契約也做不到。
「接下來,我將為弟弟報仇,然後,把你變成一堆垃圾,丟到無人知曉的荒蕪之地,這是對抗我們的懲罰,小鬼。」還有一些不能被他人知道的隱秘理由,百里賢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百草。
「報仇……我可感覺不到你半點的悲傷啊……百里賢,我也是墜入黑暗的人,很清楚那些負面的想法會如何改變一個人,你真的不討厭那個天才弟弟嗎?」雙臂交叉在胸前,頭艱難的抬起來,白燁的眼神,依然銳利無比。
「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對了,想到一個好主意,百草,你來負責殺了他,無論是在朱雀門的時候,還是地藏門,白燁都屢次從我們的獵殺中逃月兌,令我們無敵的名聲蒙上了恥辱,今天,就是洗刷這一切的時候。」百里賢退後幾步,為百草讓出了空間,有著美麗銀發的女子微微頷首,走近過來,雖然雙眼被眼罩遮掩住,但敵人的位置完全可以通過呼吸和心跳聲來判斷,這便是百里賢多年來最得意的作品——殺手百草。
近在咫尺的女人,帶著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令人懷念。
白燁咧開嘴,潔白的牙齒上,布滿了殷紅色的血絲,喃喃低語︰「是你的話,我倒是不怎麼討厭,在巴比倫塔上你救了我,一直都沒機會道謝。」「不要誤會,只是因為任務需要。」百草握起拳頭,皮革手套的指關節處露出了猙獰的毒針,「包括今天要殺死你,也一樣。」比起那時候,眼前的百草好像有什麼不同。
白燁沒空去深究,接下去說道︰「那麼,在臨死之前,我可以和你的上司再說幾句話嗎?」
說著,目光越過了百草,白燁盯住了一副看好戲表情的百里賢︰「我和岑菲伊合作,計劃推翻趙炎的那一刻起,就感覺到了整個計劃中充滿著一絲違和感,崔俊將趙炎的每一步都計算在內,這的確是非常厲害的事情,同時,我和岑菲伊都察覺到一點,崔俊並沒將所有底牌都告訴那位魔女,不過想想也是自然的,今天的盟友,也許就是明天的死敵。」白燁的聲音回響在監控室內,吐字清晰,在沒人注意到的時候,趙炎的手指忽然微微動了動……
「不要給他說廢話的機會,出手,百草。」百里賢擺擺手,語氣有所急促。
「你似乎心虛了,也是呢,畢竟,你做的事情完全見不得光,不要急著動手,女人,我的話還沒說完。」白燁看著百草舉起右拳瞄準自己,輕描淡寫的制止道,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確信這個叫百草的女人不會干淨利索的殺死自己,「真正令我產生懷疑,是市民暴動那一刻起,革命者的滲透,還有赤月軍團的暗中推波助瀾,這些看起來都很順利,但仔細想想,整座聖城都處于地藏門的監控下,不可能連一點蛛絲馬跡都察覺不到,只要稍稍提前發覺,崔俊的計劃很有可能就會月復死胎中,結局,也許就不會是這麼慘烈的,那時候,我就在想,地藏門的首領——百里賢,也就是你,作為趙炎的眼和耳,卻什麼都沒發現,是巧合嗎?」話音落地,房間里又一次只剩下了樓下機房發出的轟鳴聲,百里賢的臉龐在黑暗中恍惚不定,隨後,像是壓抑了許久的笑聲從喉嚨里翻滾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你的想象力真豐富。」
「不,那就是事實,崔俊可以自信的完成計劃,是因為他早就擁有了趙炎手里的牌,那就是你!」死死盯住百里賢的雙眸,白燁很確信自己的推斷,「我听說你和弟弟百里陣其實是一對相互扶持的好兄弟,為了復仇,裝扮成了水火不容的兩人,也許最初是那樣吧,今天的百里陣,也許依然是當年的百里陣,可今天的百里賢,絕對不是當年的那位,掌管著黑暗機構的你,整日被陰謀,背叛所洗禮,你所看到的是這個世界最黑暗的一面,在未察覺的情況下,你心中的顏色早就改變了……」「你是說,我已經變得真的討厭弟弟百里陣了?」百里賢依然在笑,只是笑聲變得干巴巴,「你說的話……簡直……太對了。」「不打算隱瞞了嗎?」白燁吃力的維持住自己坐著的姿勢,身上陣陣劇痛隨時都會讓自己再次昏迷。
「啊,沒有隱瞞的意義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分不清什麼時候是演戲,什麼時候是現實,對弟弟的嫉妒其實一直都有,胸口里就好像有一頭野獸,不停的在吶喊……為什麼是他,而不是我?」百里賢轉過頭,看見躺在遠處的百里陣尸體,嘴角勾起了冷酷的弧度,「很早以前,楚雲縱就找上了我,拉攏我加入他們的陣營,開始我也沒有改換門廳的意思,畢竟我不看好那位人還待在監獄里的老頭子。」百里賢到此時,還能清晰的記得,那一天的會面。
楚雲縱帶著一貫的驕傲和自信,對自己直接拋出了籌碼︰「趙炎能給你的,我們都能給,甚至給的更多,無論那位總統先生給你什麼,我們都承諾,給你兩倍!」「還真是闊氣的談判,那麼,我想要什麼東西,你們真的知道嗎?」百里賢不以為然的翹起腿,靠在椅子上反問,「錢,權力,想必你能給出的東西不過如此而已。」「我知道很難說服你,所以陛下有交代過我,在見到你之後,問你一句話。」「哦?」百里陣不屑的撇撇嘴,那位皇帝陛下不會坐牢坐傻了吧?以為一句話就能霸氣側漏的令自己投靠過去。
「趙炎如果成功了,你和弟弟百里陣的確可以擁有想要的一切,但是,人們依然不會知道百里賢,在光明中享受歡呼與尊敬的始終是你那位天才弟弟,至于你本人,還是會以影子的身份活下去,你……甘心嗎?」
從記憶中回過神來,百里賢攤開雙手在眼前,神經質的嘶喊起來︰「那位皇帝陛下的確有可怕的資本,他說的很對,我不甘心,不甘心永遠當一個影子,我想要的東西,第一位是復仇,然後便是變成獨一無二的我,不再是百里陣的哥哥,而是一個名字,百里賢。」「哼,真是可悲的家伙,百里陣可是真的賭上性命來保護你這位哥哥……」白燁閉起雙眼,連續的說話令他感到了無比的疲憊,還差一點點而已,自己還不能倒下,「結果,他的舍命都被你糟蹋了。」「你懂什麼,我想要的東西就是如此簡單,可是無論是趙炎還是陣,都沒人發現,我需要的只是被他人承認!」「砰」打破對話的是一聲槍響,百里賢就算是在麻痹大意的情況下,也仍然保持了極高的警惕性,槍響的後第一反應便是做出回避動作,右臂抬起擋在眼前,可是飛來的子彈直接打穿了被硬化的右臂,順勢擊中了右眼眶中的眼珠。
「噗嘰」很是脆弱的東西被打碎了。
「啊啊啊啊啊……」雙手一起按在血流不止的右眼位置,百里賢發出了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你……竟然……」「對于背叛者,還有臉來質問嗎?」不知何時醒來的趙炎舉著一把黑色手槍,保持著開槍動作,「這是赤月軍團那邊贈送的通過凝固技術制造的子彈,上面注入的是一位使用率80%a級武修的注入強化,要打破你的硬化,我想是綽綽有余的吧。」「可惡……啊啊啊啊,我要宰了你!」火辣辣的痛楚令百里賢失去了思考能力,已經太久沒有如此承受過一分痛楚。
「砰砰砰」又是三發子彈,簡單干脆的打在了百里賢的身上,三道血柱從身上不同位置噴出。
「你毀掉了我的夢想,大家算是扯平……唔……」黑暗中,旋轉起了桃花雨,零星的桃花花瓣悄然包圍住了趙炎,割傷了他的手指和身體,趁著這個空隙,百草上前一步,用膝蓋撞上趙炎的胸膛,然後將他重重摔倒在地,用腳踩在上面徹底固定住了趙炎。
「干……干得好,百草,哈哈,就這樣控制住他,我要親手把他給殺了……」百里賢並沒有再生能力,那三枚討厭的子彈所殘留的力量,還在體內進行著破壞,「趙炎,你不知道吧,從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開始討厭你了,滿嘴理想,做著愚蠢的美夢,到最後什麼都失去,你根本沒資格去坐那個位置!」百里賢的聲音變得嘶啞,身體搖晃著移動過去,一路上留下了刺眼的血跡,「 嚓」子彈上膛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為什麼還會有這種不詳的聲音?
百里賢感到背脊一陣發冷。
白燁站了起來,被百草打傷後,趙炎的手槍掉到了地上,這次,落在了白燁手中。
「你也是,盡管你和我的復仇關系不大,卻像一條瘋狗,不停的攀咬人類,如今,你妨礙到我了。」
「你這個廢物小鬼,區區的舊人類,能做什麼!」百里賢本能的轉變方向,撲向白燁。
手指按在了扳機上。
目光冰冷。
「你以為有了那把手槍就能殺死我嗎!」百里賢張大嘴,表情扭曲的俯沖過來!
白燁深深呼吸著,槍法很糟糕的他,只能在零度的距離下才有命中的可能,況且,還剩下的子彈應該還有一發,機會只有一次。
「不可能的,要死的人是你!」百里賢已經來到眼前。
身上帶著的那股黑暗中陰溝老鼠才會有的腐臭味道,令人反胃,也令人懷念。
自己和百里賢是一樣的啊。
終有一日,自己也會和他一樣被黑暗吞噬,變成瘋狂畸形的生物嗎?
「砰」扣下扳機。
子彈穿過了百里賢的腦門,令這個男人的瘋狂喊聲戛然而止。
迸射開來的血花灑落在白燁的面頰上,最終化成了淅瀝的血雨。
「不……可……能……」傾斜的身軀從白燁身邊擦過,帶著一閃而過的遺憾,百里賢撞擊在地面上,沉重而有力。
「那麼,開始最終幕吧。」白燁調轉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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