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揚吃得很快,幾乎如風雨殘卷一般。
他邊吃邊警惕地注意著那一桌的動靜。
反倒是柳絮絮比較從容,吃得相當優雅,時不時還能瞪雲揚一眼。
雲揚已經後悔死了,本著快點吃完,快點閃人的想法,壓根兒沒注意到她的眼色。
終于,該生的事情還是要生了。
白露已經站在了他們的桌邊,伸出手輕輕地敲了敲桌面。
他的身後,跟著笑容淺淺的慕容翔。
「不介意一起坐吧。」白露問。
「介意!」柳絮絮眼都沒抬一下,手里的筷子準確無誤地夾住一塊豆腐,輕輕松松塞到嘴里。
「蕭夫人真是直接。」慕容翔輕輕一笑。
他並沒有在意她的態度,反而越過白露直接坐在了她右手邊的位置上。
白露默了默,走到她左手邊的位置坐下。
她對面的雲揚突然放下筷子,站起來朝著慕容翔敷衍地行了個禮,然後站到柳絮絮身後不動了。
而她卻好像沒有看到這兩個不要臉的人一樣。
繼續吃她的飯,夾她的菜。
「小二,再上兩副碗筷。」慕容翔突然揚聲道。
柳絮絮冷冷一哼,放下已經空了的飯碗,不客氣道︰「小二,將剩下的打包,我要帶走!」
店小二是人精,一眼就看出這桌氣氛不對。
故而只是揚聲應了下來,卻一直不見有任何動作。
她身後的雲揚皺了皺眉,冷冷地朝店小二掃去一記利眼。
那憐的店小二渾身一個哆嗦,這才不得不小跑過來。
他審時審度朝慕容翔行了個禮,「這位公子,您要的碗筷。」
說著就速度把新的碗筷擺了上去。
慕容翔一哂,道了聲,「多謝。」
這店小二果然是看中他身著最華貴光鮮,加上他來此時,還跟幾個護衛,此時雖然等在樓下,但到底勝在人多。
于是,柳絮絮就沖著店小二冷笑。
她指著慕容翔對店小二說,「既然如此,那這桌飯,你便問這位爺要吧。」
說完,她果斷起身。
「既是要我付飯錢,那蕭夫人不賞個臉,喝上一杯麼?」
「沒臉。」柳絮絮勢必要撐到底。
故而冷冷地丟下兩字,就往樓下走去。
白露沒再開口,只是視線卻一直追隨著她。
她不用回頭都感覺到了,心里很是不舒服。
還沒等她走到樓下,迎面就又撞到了熟人。
「喲,這不是蕭夫人嗎?」
歐陽芮一上樓便與她打了個照面,聲音宏亮,加上他身材魁梧的很,一下子就直接堵住了她的去路。
媽蛋的,真是見了鬼了。
今日出門沒查皇歷,原來不利出行啊。
「芮世子別來無恙。」柳絮絮虛虛應了他一句,便站到一旁等著他先過?先過去。
哪知,歐陽芮的雙眼越過她,看到了她身後某個位置上的兩人。
他粗猥獷的臉上,突然就露出一個敦實的笑容來。
真是虛偽。柳絮絮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蕭夫人竟與五公子有約,為何不多喝兩杯再走呢?」
「最近正在戒酒。」柳絮絮丟出一句。
她不待見那一桌的人,也不見得對歐陽芮有多少好感。
在君疾縣生的事情,她記憶尤新。
尤其在回京的中途,被兩撥人大傷的事情之後,無論是哪一方的人,她都存著避而遠之的態度。
是偏偏這兩撥人,卻跟失了憶似的,都跟沒事人一樣。
歐陽芮不是慕容亭,柳絮絮跟他無交情,對他也甚無好感,直接又問︰「芮世子堵在道上了,借過。」
這話說得夠直白了吧,他要是再裝傻,還那真就不是一般的臉皮厚了。
「哎,好端端的戒什麼酒!本世子神往公子昭已久,早就想與他痛飲一番。今日正巧,就擇日不如撞日吧。」
說著,他便伸手去拉柳絮絮。
雲揚突然伸手出擋在柳絮絮身前,不悅道︰「芮世子自重。」
「本世子不自重又如何?」歐陽芮冷冷掃了雲揚一眼,抬手揮開他。
雲揚並不相讓,便一觸即的與他對起拳腳來。
這過道本就有些擁擠,如此一來,就顯得更加的狹窄了。
柳絮絮抿緊唇,皺了皺眉。
眼見歐陽芮與雲揚拳來腳往,酒樓中的賓客已經如驚弓之鳥一般,都遠遠縮在角落里,生怕成了池魚之殃。
這邊越來越烈,靠窗的那桌卻淡定如常,饒有興致的從頭看到尾,也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住手!」柳絮絮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
雲揚微微一頓,隔開歐陽芮的拳頭,閃身回到了她的身後。
見狀,歐陽芮也只好收勢。
這番小小的較量,雖然沒有砸壞東西,卻依舊讓人看著心驚。
「地方太小,拳腳都施展不開。」歐陽芮似乎有些不滿。
柳絮絮冷冷看了他一眼,譏諷道︰「芮世子大展‘熊’風的時候多得去了,想必再過不久,亦以痛痛快快提槍大干一場了。」
說著,她便意有所指地往靠窗的位置掃了一眼。
歐陽芮反倒是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樣,訕笑道︰「讓公子昭見笑了。」
「這世上早就沒有什麼公子昭了,我是蕭崢的夫人,芮世子怕是認錯人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到底是誰,我一清兩楚。」歐陽芮的語氣突然就變得尖銳起來。
「呵,芮世子既然弄得清楚,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你我也並無交情,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柳絮絮甩都不甩他,終于往樓下走去。
哪知,歐陽芮卻不放過她,突然一閃,又擋在了她身前。
柳絮絮再次皺眉,正欲罵他無恥。
他卻道︰「你我確無交情,是莫離呢?」
「莫離是誰?」柳絮絮冷笑。
就像這個世界再無公子昭一樣,莫離也同樣已經是過去式了。
他以為搬出這名字,就能讓她停下腳步?
未免太小瞧她了。
果然,歐陽芮的臉色變了變,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到底沒法對一個女子如何如何,況且這女子已為人婦。
身份擺在那里,他還真不能做得太過。
所以,他也只好壓低聲音,道︰「他也在此,你當真不見?」
「他是誰?我為何要見?」
柳絮絮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態度清冷。
她白了他一眼,終于與他錯身而過。
他的眼神很是復雜,在她將將走過的時候,又丟下一句,「那件事與他無關。」
柳絮絮腳下未停,直徑走出酒樓。
出了酒樓,雲揚終于松了口氣。
此時,兩人都沒有了逛街的興致了。
柳絮絮對這些人的出現,甚無好感。她很討厭他們,心情也大大的受到了影響。
至于歐陽芮所說的最後一句,她的確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話是什麼意思,她也不想去深思了。
已經生了的事情,想多了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無論是在君疾還是在回京的路上,無論是否出于慕容亭的意思,是他的人已經對她出手了。
他沒法抵賴。
這是事實。
「夫人沒事吧?」雲揚見她面色一直不好,不由關切地問。
「沒事。回府吧。」柳絮絮神色疲憊道。
「東西不買了?」雲揚小心地問。
柳絮絮想了想,便說︰「反正還有幾日的時間,找機會再出來買就是,其實不買也沒有關系。」
今日,她本來是要去找葉倫問一問,蕭崢在為何煩心著。
哪知,卻被她無意之間听到他們談及蕭崢生辰的事情。
她驀然一驚。
與蕭崢認識這麼多年,哪怕已是結成了夫妻,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生辰。
想而知,她這個當妻子的也太不稱職了。
故而,雲揚說陪她上街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就應下了,甚至連飯都沒有吃呢。
哪想,興致勃勃地出門,最後是敗興而歸。
回到相府之後,她一聲不響,直接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雲揚心有戚戚,怕蕭崢怪罪。
于是只能硬著頭皮去請罪。
為何最近總是干蠢事,為何他就是不長記性啊!
雲揚在心中哀嚎。
听完他的敘述,蕭崢面上微微一凝,到也沒有說什麼,便揮手讓他下去。
雲揚走到門邊時,沒忍住又折騰回來。
「還有何事?」蕭崢問。
「夫人今日出門其實是為了給將軍買生辰禮物,只是最後沒有買成。」
他剛才沒有提到這個,只說他們去了酒樓的事情。
蕭崢面色再次凝了凝,愣了半響才道︰「下去吧。」
「是!」雲揚模了一頭的冷汗。
這事,夫人其實不讓說的,是想著給將軍一個驚喜。
是,她最後卻說不買也沒有關系。
他雖然有些听不明白,想著這禮物雖然沒有買成,但是夫人對將軍用了心的,將軍若是知道了必然會高興的。
將軍一高興,自然也就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了。
雖然將軍本來也沒有追究,但他總覺得蠢事干得太多,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了,更何況是他的主子。
顯然他也聰明了一回。
蕭崢最近的確很是嫌棄他,再听到柳絮絮只帶了他出門,心中就有些介懷。
眼下他如此一說,蕭崢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
雲揚看到他那個笑容,心里又有些怵了。
那,要不要告訴將軍,夫人其實不想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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