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鬼怪診療室 52File51前世,今生(6)

作者 ︰ 若水長流

雷宇仍然是一身黑漆漆的打扮,雙手抄在袋中,看似隨意地在路南風身前一站,嘴角似乎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可是雙眸之中卻滿是帶著一絲慍怒的森冷寒意。♀

「不過一只小鬼,也想對我的人動手,膽子倒是不小嘛?」他悠悠地吐氣開聲。

路南風帶著劫後余生的余悸,心髒在胸腔中一下一下劇烈地鼓動,連腦子都一並嗡嗡作響。方才那道千鈞一發的攻擊,萬一要是真的打在他身上,這條小命絕對就交待在這里了。被救下了之後,才發現自己有多害怕。不,不行,他還有很多沒做的事情,他還不想死。

如果不是雷宇及時出現的話……

是他,再一次救了自己?

路南風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身前這個靜立著的身影,寬肩窄腰,雙腿修長,包裹在一身黑衣之中,隱隱地散發出一股肅然的威儀。

原來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這個樣子的?

路南風忽然發覺,自己似乎的確沒怎麼見過雷宇背對著他站在面前過。印象中的他永遠是坐在事務所的沙發上,悠閑地喝茶看報的樣子。相處了這麼久,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算是了解他了,可原來還是有那麼多他一直未曾發現的地方。

這個來路不明的忽然出現在他家中的男人,雖然嘴上總說得像是在算計他,可是實際上卻一直在幫他。自己身上不明來由的力量,還有手腕上的佛珠,甚至包括賣掉那批古玉換來的錢,統統都是因為雷宇,而現在,他甚至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救了他一命。

這麼說來,自己就算是欠了他一條命了吧?

想到這個,路南風心中一動。他記得雷宇曾經說過,他們認識是因為欠了自己一命。如果說,雷宇做的一切是為了償還這份情,那麼現在,他們彼此之間算不算是還清了?

還清了之後,他是不是就沒有必要再留在這兒了?

路南風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煩悶。

到頭來,自己竟然還是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不清楚。

如果有一天,雷宇真的從他身邊消失,他就永遠也不會有機會知道故事的真相了吧……

路南風呆坐在地上,愁腸百結,神色變幻不定,全然忘記了對面還有一只虎視眈眈的冤鬼小姐。

「你是誰?」女鬼盯著雷宇,陰沉地打量著這個突然之間出現,並且擋下了自己攻擊的人。

雷宇沒有理會他,而是轉頭略一打量了幾人的狀況。瑯琊仍在閉目運功,兔子受了傷,神色萎靡,蜷在瑯琊身旁,面色蒼白,而路南風則是力量耗盡,短時間內無法恢復元氣。幾人之中唯一安好無事的,是周兆峰,正瞪著眼楮神色復雜地看著漂浮在半空中的女鬼。

雷宇心念一轉,已經有了主意。

他豎指在空中比出幾個奇怪的符號,瑯琊幾人身處的地方隨即亮起一圈泛著金光的圓陣,將幾個人都包裹了進去。

「南風,到那邊去雷宇沉聲命令道。♀

身後沒有反應。

「南風?」

雷宇疑惑地回頭,發現路南風仍坐著發呆,兩眼發直地盯著自己的後背。

「路南風!」他提高了聲音。

「啊?叫我?」路南風一驚,抬起頭,正踫上了雷宇詢問的目光。

「怎麼,難道剛剛傷到了?」雷宇皺著眉,視線在他身上逡巡。

「沒事沒事,我很好!」路南風終于回過神,羞愧不已。真是的,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走神?「你剛剛說什麼……嘶——」他連忙一骨碌翻身爬起來,才發覺身上刺痛未消,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氣。

雷宇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咳咳,到那邊去是吧?收到!」路南風尷尬地咳了一聲,轉身朝著雷宇布下的禁制處走去。沒走兩步,他忽然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女鬼,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雷宇。

「你……一個人沒問題麼?」路南風面露憂色︰「這只冤鬼的力量似乎不弱,兔子都受傷了

雷宇忽然勾起嘴角,淡笑道︰「哦?你這是在擔心我?」

「是……是又怎麼樣!」路南風臉上一熱。笑毛笑!擔心你有問題麼?

雷宇臉上笑意越來越濃︰「我在你心目中,難道就這麼弱麼?」

「你丫不是受了傷在養傷麼!」路南風咬牙切齒。

「放心,區區一只小鬼,我就算只剩一成力量,收拾她還是綽綽有余的雷宇老神在在。

一直被他們晾在一邊的女鬼,額頭青筋一直在跳個不停,听到這里終于怒不可遏。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我要你們全都死在這里!」

她厲聲嘶叫著,樹林中登時陰風狂舞,她身上的紅衣鼓蕩得獵獵作響,縈繞在身邊的黑氣又濃郁了幾分。女鬼眼中精芒一閃,揚手一道陰風嗚嗚作響地朝路南風席卷而去。

「小心——」一旁禁制中的周兆峰緊張地月兌口而出。

「等等!為什麼是我——!」路南風好不容易恢復的臉色立刻又變得刷白,慘呼出聲。

雷宇面色一沉︰「找死!」

只見他無聲無息地朝前邁了一步,沒有別的動作,那道陰風便像在路南風面前三尺處「錚」地撞上了什麼,發出一聲巨響後,消弭無蹤。

「哼!居然還敢挑他下手?是嫌我對你太客氣了是吧?」雷宇冷哼一聲,目露鋒芒,抬起右臂,背後的空氣中瞬間凝出一個小小的金色光團,表面隱約能見到雷芒茲茲竄動,散發著暴烈的氣息。

「去!」雷宇一聲喝令,光團電射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虛影,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狠狠地砸在了女鬼的身上。♀

瞬間,雷光暴起,將女鬼渾身上下都籠罩了進去,發出陣陣 啪聲,強烈的光芒刺得路南風睜不開眼楮。

「哇——!」

光芒滅去,女鬼一聲慘叫飛跌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抽搐著。

眾人都驚呆了。一招……就解決了?

「我去!宇哥,你這麼猛!?」路南風愣了。

「這就……好了?」周兆峰也是目瞪口呆。

「嗚~好可怕~」兔子嗚咽起來。

雷宇面沉如水,一步一步朝地上的女鬼走去,顯然怒氣還沒有消散。

「想要我們都死在這里?」雷宇呲牙一笑,森然道︰「如此怨毒,明顯已經怨氣侵體,眼看就要入魔。倒不如我現在收拾了你,也省得你再去害人。唔,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除魔什麼的其實我最喜歡了?」

路南風听得身體一顫,背後陣陣發涼。

宇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不……我不甘心!」女鬼掙扎著抬起頭,眼中的恨意絲毫沒有消散。

在雷宇剛才的攻擊之下,女鬼面色灰敗,一身紅衣被燒得絲絲縷縷,露出的手臂和脖子上隱約可以見到焦黑的龜裂。

「哦?」雷宇打了一個響指,一道細小的雷光出現,繞著他的指尖來回游動。雷光雖然小,可是顏色卻比方才的光團還要凝實,顯然威力不可小覷。

「不用不甘心,能死在我手上,你應該把它當成一種榮幸

「不!沒報完仇,我不會瞑目!哪怕是拼得魂飛魄散,我也要為姐姐出一口氣!」女鬼緊緊咬著牙,眼角淚光閃動。

雷宇不為所動,淡淡道︰「這世間得不到伸張的仇怨到處都是,不差你這一樁。你為此所困,反而成了心魔,不惜逃出刑獄不說,現在還襲擊無辜的人,今日不除你,日後定成禍患!」

說罷,雷宇抬起手,指尖的雷光化作一條游龍,倏地朝地上的女鬼撲去——

「宇、宇哥,等等!」

路南風終于忍不住開口勸阻道。

「怎麼?」雷宇停下動作,小金龍靜止在半空,張牙舞爪。

「要不,我們先听听她要說什麼?我覺得……這之中可能是有什麼誤會路南風想起自己方才無意中听到的一句話,沉吟道。

「誤會?怎麼可能是誤會?」女鬼毫不承情,慘然一笑,倏地死死盯著周兆峰,恨聲道︰「就算他化成灰,我都會認得!」

一直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的周兆峰,忽然站起身來,沉默地注視了倒在地上支起半個身子的女鬼,忽然邁開腳步,朝她走去。一步,兩步,很快就走到了雷宇布設的禁制的邊緣。

「等等!外面危險,不要出去啊!」兔子忍不住叫道。

周兆峰搖搖頭,苦笑道︰「我已經是孤魂野鬼一只了,孑然一身,即便是她要傷我,至多也就是魂飛魄散,我還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呢?」

他邁了最後一步,踏出了那個金黃色的圓陣,神色坦然。

女鬼的眼中暴起一團光芒,居然還有一絲余力,不顧雷宇的威脅,一個擰身,周兆峰飛撲而去。

「危險——!」路南風神色一僵,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欲作阻攔。

雷宇掃了他一眼,輕哼一聲,方才那條金色的小龍在半空中拉長身形,化作一道繩索,將女鬼捆了個結實,重新摔回到地上。

周兆峰沒有露出半分畏懼,他緩緩走到女鬼面前,半蹲□子,直視著她的雙眼。

「小姐,如果真的是我做錯了什麼,我願意向你贖罪他作了個深呼吸後,正色道。

「你……可惡!」女鬼掙扎不休,試圖破開束縛。

「可是,」周兆峰嘆了口氣,繼續道︰「無論怎麼回想,我都記不起來曾經對你,或者是你的姐姐做過什麼。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真的認識麼?」

女鬼的動作倏地停下來,一切都詭異地靜止了。

「你?你當然不會記得!」她厲聲道,「三百年過去,你早已經轉世輪回,走過奈何橋,喝過孟婆湯,前塵往事都隨著忘川而逝,你什麼都不可能會記得!別說你做過的事情,就連她的名字,她的樣貌……全都……不會記得……」女鬼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閉緊雙目,兩串淚珠沿著臉龐滾滾而下。

「轉、轉世?」周兆峰愕然地睜大雙眼。

「果然是這樣!」路南風猛地一擊掌。

雷宇眉頭一皺,只字不發。

「我說,這位鬼小姐,既然是前世的事情,總不能硬算到他頭上啊?要不就算了吧?」路南風出言相勸。

「算了?你讓我算了?」女鬼神色古怪地反問道。

「是啊,你不是已經害他丟了性命,這還不夠麼?」路南風不忍地道。

「算了?哈哈……」女鬼雙眼無神,直直地看著周兆峰,對路南風的話恍若未覺,像是喃喃自語般地,開始了訴說。

「你,你從前是縣提督的少爺,一次賞花會上無意中見姐姐貌美,便起了貪念,百般追求。姐姐自幼已經與人定親,一再地回避你,可是你仍然緊追不放。我家雖在當地還算富裕,但小小一屆布商,自然無法與官家抗衡。後來,你隨便編造了個名目,強奪了我家的商行,我一家大小十數口人淪為你的家奴,你也如願以償地娶了姐姐做第四填房

「我曾經想過,事已至此,如果你能夠好好照顧姐姐也便罷了,可是,沒想到兩年之後,你就玩膩了她,把她當丫頭一樣使喚,百般羞辱不說,甚至還……還找你的狐朋狗友來侮辱她!」

「你可知道,姐姐因為我滿門性命都捏在你手中,一直強忍著你的折辱,可是後來,她……發現自己居然有了身孕!天可憐見,一個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孩子啊!」女鬼說道這里已經淚流滿面。

「天……」路南風終于受不了,連退數步,白著一張臉,渾身發涼。

「好可憐……」兔子已經在一旁哭紅了眼楮。

周兆峰沒有做聲,一言不發地听著,只是臉上驚駭的神色越來越重。

女鬼聲淚俱下地繼續說道︰「姐姐終于忍受不住,自己一個人偷偷哭了三天之後,在房中自縊身亡。爹娘見狀也沒了念想,索性一家人統統追著姐姐去了。我範氏一門十二口,一夕之間竟全部投繯自盡,無一活命!」

「而我因為小時候體弱多病,自幼跟著遠房的表叔習武強身,回家的次數少,可是,和家中的書信從未斷過。所有的這些,姐姐都寫信告訴過我。你可曾想到,當我接到姐姐最後一封信,快馬加鞭不遠萬里趕回來後,發現等著我的卻是全家人冰涼的尸身時的感覺麼?」女鬼嘴角顫動,扯出一個比哭泣還慘的笑容。

「埋葬了我家人後,我咬牙追殺了你五個月,殺了你侍衛無數,可是最終還是不敵人多,在最後的關頭,被你逃了出去……因為手上犯下人命太多,我被罰受刑三百年,地獄之火焚身,幽冥之蟻噬骨,再痛苦的折磨我都忍住了。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你,忘記過這份深仇大恨!」女鬼目眥欲裂地嘶喊道。

「我……」周兆峰失魂落魄,語不成調︰「你說的這些……都是我做的?可是,我真的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

「前世債,今世償。不管你知不知道,這份血仇都當算在你頭上!如今殺了你,我的大仇算是報了一半,接下來我要你下地獄去嘗嘗我這些年來受過的苦吧!哈哈哈哈——」女鬼厲聲大笑起來。

周兆峰面如死灰,嘴唇輕顫,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路南風看著二人,心里焦急萬分,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前世債今世償?總覺得好像對,又好像不對。既然不是自己所做的事情,又說什麼償債呢?無奈之下,他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身旁的雷宇。

「範小姐

一直抱著雙臂默默听著女鬼的敘述的雷宇,忽然開了口。

「你所謂的冤屈未報,可有向閻王殿申冤?」

女鬼怨氣沖天,狠狠道︰「當然有!我滿門皆因為他而丟了性命,這般血海深仇卻遲遲不得報,我死也不能瞑目,可是我討不到黑旗令。判官對我說,因果輪回,必將有報。每一天我都在等著他入煉獄受刑,可是等了三百年,每一層都沒有他的蹤影!我再也等不下去了,于是借著鬼門開之機逃出來,親手找他報仇。哪怕是要我魂飛魄散,墮入十八層地獄,我也要討一個公道!」

「公道……」雷宇有些失神般地,在嘴邊默念著這兩個字。

女鬼兀自喃喃地道︰「果然,大仇還是要由我親自來報。所謂的報應,都是騙我的,騙我的……」

「不,你錯了

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幽幽響起︰「原本他這一世的確應該橫死,以償還從前的罪孽

「瑯琊!」路南風驚喜地看向光罩之中那個緩緩站起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這段故事我特麼一定要下章完結!這坑爹的要寫到多少字啊啊啊啊啊啊——

ps︰遲到的中秋祝福,米娜桑月圓人團圓啊~!是說這種劇情的章節用來賀中秋真的大丈夫麼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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