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涼州 第二十五章 長最臨河之五戰 上

作者 ︰ 張籌公

第二十五章長最臨河之戰上

麻秋再次來犯的消息,由長最送往姑臧後,重華總算是清醒了過來,他忽的一下意識到為什麼自己會心里那麼的不踏實。他看著堂下朝臣永遠那麼無休止的互相低聲喧嘩的情景,一下便怒了︰「吵,吵什麼!這又不是酒樓飯莊,由著你們想怎麼放肆就怎麼放肆!瞧你們那一張張慫臉,每次都這樣,一听到麻秋就驚慌失措,一驚慌失措就交頭接耳,除了這你們就不能有點骨氣,動動腦子想想辦法啊!」經重華這麼一呵斥,堂下頓時變得安靜的異常起來,半天也無人出言。重華看著簡直有點哭笑不得,你祖宗的故意整我嗎?我是叫你們不說話,不是叫你們一言不發啊,他豁的一下站起來,抬起的手又放下,「哎呀,你們倒是說句話呀,這麻秋該如何應對啊?」堂下依舊無人接話,他忽然想起趙長還是很有主意的,便看著趙長說道︰「趙長史,你可有御敵之策啊?」趙長吞吞吐吐了一陣,說︰「興晉由裴恆老將軍守著,估計暫且沒事。」「什麼沒事,你難道等著人家打到你家門口了你才哇哇喊叫啊。」重華一下便火了,你們不說我就一次點名讓你們說,我倒要看看你們都是多麼的草包,他指了指馬岌道︰「馬長史你說。」馬岌其實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但他做事有他圓滑的一套,從不自己往炮口上撞,听到重華叫他,他才站出來說道︰「麻秋襲擾我涼州多年,他的悍名早就讓一般的將領膽寒。何況這次他依托石虎多年精煉的黑槊龍驤軍,人馬皆鎧甲護體,殺氣耀眼,威力非一般將領可以抵御啊。」「有話直說,別在拐彎抹角了。」都這時候了,看到馬岌還跟他來這套,重華一下便受不了了。「謝艾。」馬岌倒也開始快人快語起來,「能對抗麻秋的恐怕惟有謝艾了。」「是啊,殿下!這麼些年我涼州就只有謝大人打敗過麻秋啊。他一去麻秋還是會有所忌憚的啊。」丁琪也上前說道。有了兩人開路,群臣一下子開始附和了起來,都嚷著要謝艾回來重新領軍。趙長一看這陣勢,知道此時阻止謝艾是不可能了,便也復議道︰「殿下,就讓謝艾回來戴罪立功吧,上次您寬仁為懷沒有對他重判,這次也是他報恩的時候了。」重華等的就是群臣的這句話,他雖然早就有心調謝艾前往,但是畢竟是自己貶了人家,主動開口威嚴何在,他說︰「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那就封謝艾為使持節、軍師將軍率步騎軍三萬,讓他即刻趕去興晉在臨河御敵吧。」听了這話,堂下一直沉默不語的張述心里又高興又難過,謝艾是回來了,可王鸞呢,他空有一身本領難道就這樣一直英雄無用武之地下去嗎?思慮再三,他打算下朝後再去找一趟重華。

半個時辰後,她從謙光殿回到了玄武殿,一見王鸞他便抱歉的說︰「叔父啊,這次我自作主張怕是要委屈你了。」王鸞一听說︰「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就委屈我了呢?」張述說︰「今天傳來消息,麻秋又來犯涼州,不日之間已經拿下了大夏。涼王听從群臣復議,派謝艾前去應敵,我便也想為你爭取個先鋒郎將,沒想到他竟然要你做謝艾的主簿,說是希望你多歷練歷練。」王鸞冷笑一聲,歷練?我有那麼差嗎?他心里這麼想著,但嘴上還是說︰「很好啊,這有什麼委屈的,誰讓人家一戰成名,而我還是個被你苦苦求饒下的罪臣呢。再說了,我身為涼州子民,就應該為了涼州的安危盡力,現在敵軍來襲,只要能讓我上戰場別說是主簿了,就是馬前卒我也願意。」听到王鸞這麼一說,張述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一些,他說︰「你放心吧春風這邊我會好好照顧的,不過你還是盡快和她把婚事辦了吧,都這麼長時間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拜堂啊。」王鸞笑了笑說︰「你是怕我萬一好個好歹,也好讓她為我留個子嗣?」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道,「這看她的吧,我是不會強求她的。」張述听著也嘆了口氣,他突然想到了楊秋胡一干人等,便說︰「這次你就把楊秋胡他們也帶去吧,身為涼州男兒上陣殺敵總比困在我這里強多了。再說也適時候讓他們離開我們了,就算是正好給他們這個一搏前程的機會吧。」王鸞听著點了點頭,他早就看出張述不想要這幫人,做什麼都不讓他們跟著,為此弄得自己也常常不知所措,現在看來這倒確實是個很好的辦法。

事實證明,宋矩在宛戍所做的努力是非常有效的。他拖延的這四天恰恰是謝艾從接到指令起至趕到興晉所耗費的時間。麻秋不是酒囊飯袋,听到宋矩一家誓死不降的消息他便馬上明白了宋矩這些天的用意,所以當天便命人開始趕制渡河的船只,第二天午時就派先遣部隊渡過了臨河。張瑁也不知怎麼想的居然沒有派兵在河岸阻攔,將御敵防線設在了離臨河一千米之外長最城以東的一塊高地上。渡河的趙軍看到高地上黑壓壓一片,旌旗數萬,不覺有些後怕,遂聚集在船邊不敢前進。麻秋收到先遣軍送來的消息後,也大為吃驚,趕緊去找閻良商議。可閻良不在床上修養竟然連伺候他的人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他懣著一肚子氣返回宛戍的都尉署,命令先遣軍先在對岸駐扎,隨時觀察涼軍的動向,等明日大軍渡河後再行商議。趕巧,就在這天傍晚謝艾便帶著三萬步騎兵抵達了興晉。老戰友相見分外高興,如今已經身兼興晉太守之職的裴恆,熱情的迎接了謝艾的到來。謝艾急切的向裴恆打听前線的情況,裴恆倒不慌不忙的拉著謝艾入府,擺宴為他接風洗塵,看到老將軍如此行事,謝艾還以為退伍居文的裴恆數月間便已經墮落。他擺出一張懣氣的臉龐,坐在那兒一句話也不跟裴恆說。裴恆哪里注意到這些,只一個勁的說著去年和謝艾合作攻打趙軍是多麼的過癮,猛一抬頭這才發現了謝艾那拉的極長的方臉,他不由停止了笑語,上前給謝艾斟了一杯,說老弟啊,你這生的哪門子氣啊,放心吧,長最今夜保證無恙,我已經命人在長最城外距離臨河千米之處的向陽坡上布置了龐大的疑兵,一個時辰前張瑁派兵來報說並未發現麻秋大軍要過河的跡象,那一撥一千人的先遣軍也站立不安的擠到船上去了,乘夜渡河我想麻秋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就他那些沒下過水的旱鴨子白天渡河都暈的各個趴在船邊直吐,更別提晚上了。裴恆這麼一說,謝艾才轉怒為笑,他起身致了一歉說原來老將軍早就胸有成竹了,看來還是我太過年輕不夠沉穩啊。裴恆听了自然搖手謙辭,說長江後浪推前浪謝將軍早已經超越老夫久矣,不過他還是對自己的這次用兵很是自信的,他問謝艾對他在向陽坡御敵一事如何看待,謝艾說英雄所見略同,欲擒需縱,關門打狗,列陣向陽坡看似有些鞭長莫及不能對渡河之軍予以及時的打擊,但水戰張力過淺,單憑現有人力很難取勝,且此時東北風正盛,敵順我逆,很難借力打力,所以不如就放他們過來,依托主場優勢,以期分兵合擊殺他們個落荒而逃。裴恆說看來謝老弟已經有了御敵之策了?謝艾搖了搖頭,說一切還需明日到長最實地考察之後才能定奪。說完,他突然拍了一頭說,真是的怎麼把這麼簡單的方法給忘了,臨河水從西北而來,上游就在這興晉城外,既然麻秋大軍還未渡河,我們何不連夜堵住河床,等明日麻秋渡河之時決堤造成崩水之勢將其淹死在河里呢?裴恆听著搖了搖頭,嘆著氣說不可能了,春水已來,河里水勢已漲,堵是堵不住了,這事他前幾日就已經想過了,親自到河邊看過後才遺憾的放棄了。謝艾听罷也只得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裴恆突然憶起謝艾給他的回信中提到此次王鸞也會隨他一同而來,不覺慌忙問他這一路怎麼沒見王鸞啊,謝艾哼哼一笑說,王鸞來了就在隨行的軍隊中,他不願做我的主簿領著他那一伙護衛當馬前卒去了。裴恆一听說這個王老道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還和年輕人較勁,脾氣夠倔的,估計這一路跑的也夠他受了,還是把他找來我聘他做我的軍師得了。謝艾呵呵一笑,說這的確是個好辦法,老將軍有請他還是會給這個面子的。

關鍵時候閻良掉了鏈子,這讓麻秋心里很是不爽,但好歹這麼多年的交情在那兒擺著,這一路來他也對自己盡心竭力幫了不少忙,所以麻秋還是答應了閻良要給宋懷及其母守孝的要求。閻良不去,賈雄也跟著不去,失去了這一文一武的左膀右臂,麻秋心里卻也極度的不踏實起來,于是他告訴閻良他渡河後會把敵我雙方的所有情況及時的傳達給他,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將建議呈報于他,這個要求閻良自然是爽快的答應了。第二天渡河的時候,麻秋發現臨河水突然變得湍急起來,他讓人學習龐統的辦法把十幾條大船鏈在一塊,效果還不錯,渡河的時候船不那麼晃了顯得平穩了很多,將士們因此也基本沒有暈船。大軍渡河後,謝艾的部隊也趕到了向陽坡,兩軍遙遙相望,誰都沒有輕舉妄動。這一千米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能夠施展的空間還是相當充足,麻秋就地安營扎寨後,派人將五百米之內的地況細數畫在圖紙上和眼前的涼軍態勢一並送給了閻良。閻良打開圖紙後命人將它做成了沙盤,憑借模糊的記憶他在沙盤上將向陽坡之下的地勢也做了出來,還是二十多年前逃難路過這片地方,他所能記起的不多,不過有了圖紙的提醒,她倒是慢慢也想起了一些細微之處。他看到麻秋列陣往東百米的地方畫有一條崎嶇的溝壑,他馬上便想起這條溝壑他是走過的,它蜿蜒起伏縱橫廣度極大好像一直能延伸到向陽坡之後,如若派一支奇兵沿其包抄到涼軍身後,那麼勢必會給涼軍致命的一擊。于是他即刻派人將這個消息呈送給了麻秋,要他落實這條溝壑的詳情,半個時辰後麻秋的回信到了,他在信中高興的夸贊閻良真是諸葛再世,說那條溝壑不但延伸到了向陽坡後,而且連接它的正是從長最城里流經出的那條小溪,小溪兩岸雜草叢生有一人多高,由此不但可以由後面對謝艾出其不意的偷襲而且還可分兵直襲長最,到時涼軍首尾不能呼應,兩處開花,長最城即刻便可拿下。閻良听了也很是高興,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建議還會派生出如此意外的收獲,不覺像麻秋听到這個好消息一樣呵呵大笑了起來。

謝艾抵達向陽坡後,同樣對眼前的地勢進行了一番詳細的查看,不知是兩軍對壘約定成俗的劃界規定還是擔心離敵軍過近會有什麼意外,謝艾同樣詳查了向陽坡之外五百米以內的地勢。很可惜,麻秋他們發現的那條溝壑在這五百米的範圍內橫向盤旋出了謝艾的防衛視野,他遠遠看到有一條溝壑直直的朝東南延伸到了遠方,便調頭往西北方向勘察而去。西北方向是臨河的上游方向,謝艾在這里同樣發現了一條溝壑,這條溝壑從向陽坡腳下一路延伸到這五百米劃界之處居然又往回拐了一個彎,謝艾覺得奇怪,順著這條溝壑而來,發現它拐了百米左右分別往兩面分岔,東南方向很是明顯似乎又和原來的主道交接在一起,然而西北面卻讓一片雜草遮掩,要不是近前來看根本不會發現它會往這邊分岔,接下來驚喜便發生了,沿西北岔道前行,它居然繞了一個半圓接壤到了臨河岸邊,而且從這里偷看麻秋大營不過兩百米的距離,謝艾一下便興奮了,這意味著他可以派一支奇兵埋伏于此,對麻秋的中軍大營直接發起攻擊。「速速回營。」謝艾興沖沖的和幾個手下沿原路返回向陽坡駐地。一進營帳謝艾便告訴王鸞他已有了破敵之策,王鸞站在沙盤前讓一個熟知此地地貌的軍士描述著向陽坡一帶的地勢,軍士說一處他就在沙盤里做一處,對于謝艾的話他充耳不聞。謝艾一看覺得掃興,上前推開王鸞,自己唰唰唰一會兒功夫便活靈活現的壘出了一個沙盤,畫那條溝壑的時候,謝艾特意放慢了速度也好讓王鸞看出他的意圖。王鸞看到謝艾得意的提手收盤,他笑了一下,轉身對那個軍士道︰「你來看看謝將軍擺的沙盤有沒有什麼遺漏之處?」軍士上前看了看,搖了搖頭說︰「沒有。」「睜著眼楮說瞎話。」王鸞指著麻秋駐地前的一塊尚未開墾的沙盤道,「這地方難道就一塊平地嗎?還有——」王鸞回手在向陽坡後指了指說︰「這里難道也沒任何河流、坡地、溝壑之類的地勢嗎?」謝艾見王鸞在沙盤上如此指手畫腳一番,有些不屑的說︰「我的道長哥哥啊,這里,」他指著麻秋大帳的前方說,「因為處于人家的陣地範圍內,我沒去勘察,也正想向這位兄弟請教。可這里——」謝艾指著向陽坡後笑了笑說︰「哥哥誒,有必要嗎?難不成會有條地道可以直接從他麻秋的大帳通到我後方而來啊。」謝艾的一句玩笑話,卻正好點醒了那位軍士,他立即啊了一聲,說︰「沒錯,將軍說的沒錯,我差點就忘了,的確有一條溝壑可從趙軍大帳不遠處直接繞到向陽坡後。」听到這話謝艾驚得瞠目結舌,他看看沙盤再看看那位軍士,好一會才說︰「你說的是真的嗎?為什麼我沒有發現呢?」軍士上前在沙盤上空劃了一道極其蜿蜒的弧線說︰「就是這樣,它拐了好幾個彎才繞到向陽坡後。」謝艾忽的一下想起了那道被他排除在外的溝壑,原來它拐了一個彎又繞回來了啊,他說︰「是我疏忽啊,險些犯下大錯。」王鸞朝他冷哼兩聲,取笑道︰「你想偷襲人家中軍大帳,人家卻早就做好了背後給你一擊的準備。」謝艾有些不服的說︰「麻秋那麼傲慢自大的一人,未必發現得了這條溝壑的神奇。」王鸞又是哼哼一笑,說︰「那感情你也太小看麻秋了。何況他軍中可是有高人的啊。」「高人?」謝艾有些吃驚,「什麼高人,我怎麼不知道?」王鸞轉身叫那名軍士退下後,方才向謝艾講起了廣武之戰中他發現的那些奇怪的糧草囤積地,還反問謝艾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麼他苦心設下的圍城打援之計連一個趙軍的影子都沒有誘來呢?經王鸞這麼一說,謝艾也開始生疑了,他說圍城打援之計的失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他指揮上的一大敗筆,這個問題他也曾無數次的問過自己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了敵軍在撤退這樣驚慌的情況下,居然放棄了撤回武街最快捷的道路,卻寧願選擇繞道而行,他說他什麼情況都想了,甚至想過是自己的軍隊里有麻秋的眼線,但就是沒有往有高人指點這方面來想,他思索了一會要王鸞把那些奇怪的糧草囤積地的具體位置劃給他看,王鸞拿過紙筆一會兒功夫便將一張標記清晰的地標圖畫了出來,其中有一些地標是事後他讓楊秋胡重走三地補充上來的。謝艾看了看拿過筆將武街、金城和廣武三地連接了起來,這是一個典型的直角三角形,而經過謝艾這麼一連,那些囤積地便全部落在了這個三角形上,王鸞看著說這一步他也做了,可是還是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謝艾沒有吭聲,拿起筆在金城與武街這條連線上標記了一個「勾」字,在廣武與金城這條連線上標記了一個「股」字,在廣武至武街這條連線上標記了「弦」字,然後他又將金城和從武街出發通往廣武這條路上的第一個囤積地連接了起來,也標記了一個「勾」字,隨後又將這個囤積地與金城和武街這條連線上唯一的一個囤積點連接了起來,同樣也標記了一個「勾」字,之後她他依次將剩余在武街至廣武這條連線上的三個囤積地和金城至武街這條連線上的三個點連接了起來同樣在這些線條上都標上了「勾」字,這下一切玄機終于躍然紙上。王鸞恍然一驚︰「這難道是傳說中諸葛先生的……」「不錯。這應該就是傳說中諸葛先生的神速運糧密法。」謝艾佩服的贊嘆道,「此人不簡單呢。恐怕他襲承了諸葛先生所有的用兵之道啊。」王鸞也長嘆一聲說︰「看來你我遇上對手了。」謝艾听了,默默的點了點頭。

午後麻秋將決定今夜用兵的想法和涼軍的一應動向都傳送給了閻良。閻良看了麻秋的決定不由便責怪麻秋過于倉促,當他看到信上說有幾個涼軍在陣地前走來走去,隨後在西北方向處消失了一段時間又神奇的從那兒出現的時候,他立即感知到此處所隱含的殺機,幸好麻秋這次足夠細心,還特意讓人將涼軍消失的位置在圖上畫了出來。閻良看著圖上的那個位置琢磨了好久卻依舊不得其解,于是他又拿著那個圖來到沙盤前將那個位置添加進了沙盤,然後又仔細觀看了起來,這下他終于將視線停在了麻秋帳前西北方向不遠處的一道不長的溝壑處,送來的地圖上將這條溝壑朝西北方向劃了一筆就沒了終點,難道這條溝壑和涼軍消失處存在一定聯系?這麼一想他即刻讓人給麻秋送去消息,要他對這條溝壑進行詳實的勘察,並且說夜攻一事還需暫緩,不過可以先派人前往打探一下,看看涼軍是否已有準備。麻秋收到信後馬上讓人對那條溝壑進行了模底,這一模自然讓他大吃一驚,直呼軍師神算。到了夜間,麻秋依閻良之意派了兩人前去打探,而謝艾這邊也同樣派出了兩人前去試探,結果雙方的探子都回來報告說沒有發現在溝壑及附近有任何異常,他們一路都暢行無阻。這下謝艾和麻秋都納悶了,難道他們沒有發現這條溝壑?不對,這其中必定有什麼玄機!在王鸞這麼回復謝艾時,閻良也以同樣的語氣告知了麻秋。這一夜雙方都沒有采取任何攻擊的行動,但激烈的心里防衛戰卻一直持續到了天亮。天一亮,麻秋的軍隊便有了異動,謝艾的探子發現有一撥大約兩千人的小股部隊正沿河而上不知要去干什麼。而麻秋也同樣驚訝的發現一夜之間謝艾竟將陣地前移了兩百米,而向陽坡之上依舊旌旗飄揚駐軍如海。增兵?麻秋立即在陣地前拉開了迎戰的準備,同時派人將急情火速送往了宛戍;奇襲?謝艾也是一驚,麻秋居然大白天堂而皇之的派人北上,他這是要讓我們明知覺得不可能的情況下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也許一個晚上早已經有這樣的幾波人馬沿河而上,這說不定只是最後一支,他這是要奇取興晉嗎?裴老將軍那兒可只駐扎有兩千人啊!來不及多想,這一局他賭不起,不論這是否是個煙霧彈他都必須分兵前去興晉,于是謝艾立即下令將向陽坡上的兩萬人馬分出一半巧布疑兵暗中撤往興晉。而不久閻良傳來的消息說增兵的可能性極大,按照前日的計數來分析向陽坡上的駐軍大約有三萬,人數和我軍是對等的,但從全局上來分析,此時涼州可調動的人馬數量至少不下五萬,這也就意味著很可能謝艾在興晉藏存了兩萬人馬,他說看來奇取興晉不妥,應當立即派人讓夜間行至黑森彎的五千人馬原地休息,將故作誘敵之狀的兩千人馬迅速召回,做好戰斗準備靜觀其變。不多時,謝艾看到麻秋那兩千人馬又回來了,知道也許是王鸞的這一招虛張聲勢湊效了,隨即命令已經撤到長最的一萬人馬也原地休息,等待進一步的指示。隨後閻良也捎來消息說讓麻秋仔細觀察午飯時間涼軍大營里升起的灶煙的情況,午飯後閻良接到麻秋的來信說灶煙數量是比前日增多,不過卻變細了不少,當下閻良便判定說這是疑兵,是謝艾在虛張聲勢,他讓麻秋穩住陣腳,依舊靜觀其變。而同樣謝艾這邊,他們也發現了麻秋軍隊的異常,在輪流用飯的過程中,趙軍交替的班次少了幾次,據估計大約有五千人沒有出現,這也就意味著,的確昨夜麻秋有分兵北上的行動,弄清了人數,謝艾放心的從長最又調回了五千人馬,這時王鸞又提議剩余五千人馬可以即刻迂回至黑森彎外圍的狼牙口處,他說以他的猜測麻秋這次是打算在臨河吸引我軍注意而采用螞蟻搬家的方式把所有的人馬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轉到興晉方向去,他們的目的是打算直接繞過長最襲取興晉,他說麻秋今早派出的那股兵力干脆就是個幌子,即使沒有虛張聲勢這一招,那些兵馬也是會回來的,目的就是要迷惑我軍讓我徹底放松對興晉方向的警惕,而這些兵在沿河直上興晉的途中只有黑森彎這個地方可以在白天隱蔽人馬,不被我軍發現。謝艾听了很是贊同,黑森彎這個地方離興晉城只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倘若黑夜中驟然殺來三萬人馬,即便興晉城再怎麼銅牆鐵壁憑借那兩千人馬也是會被瞬間攻破的,但他沒有馬上調兵前往,而是速速派人去黑森彎打探消息。謝艾的謹慎沒錯,但王鸞的猜測也的確是對的。這天天黑以前閻良便又傳來消息說計劃可以繼續進行,今夜再次轉移七千人馬到黑森彎,如果順利,明天即可到興晉城下調謝艾回援。然而事情沒他想的那樣順利,不多時麻秋便送來消息說在狼牙口發現了隱藏的涼軍,還問他是否將部隊調回。這不是閻良想要的,他馬上便變換了招式說讓那五千兵馬趁夜改道迂回到長最城下的雜草蕩中隱藏起來,他自有妙用。麻秋看的奇怪,但還是照做了。

就在兩**隊在長最城外斗智之時,姑臧和鄴城同時收到了一個消息——成漢亡了!接到這個消息時,重華的第一反應是太好了,畢竟涼州和晉庭還是交好的,這個時候且不管以後是在晉庭那稱王還是接受人家的冊封,只要桓溫能做出點攻打趙國的意圖,那麼自己這邊的壓力就減輕了不少。而石虎的反應卻僅是短嘆了一聲,瞪著他那圓大的眼珠子,看著金碧輝煌的大殿里那一群被他扒的**luo的妃子們自語了一句︰「這麼好的地方,可惜了,沒成為我石季龍的。」然後話鋒一轉立即又嬉笑了起來,「不過還好,你們可都是我的。」說著便朝著一群美人中間撲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謝艾便收到了來自黑森彎的消息,說駐扎在黑森彎的趙軍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無影無蹤,謝艾和王鸞都驚詫不已,難道他們撤回來了嗎,可是安插在半路監視趙軍往黑森彎運兵的探子卻說昨夜沒有發現任何趙軍的蹤跡啊,這就奇怪了他們既沒前行也沒後撤,那會去哪呢?「往東!」謝艾突然說道,「只有往東的可能了。」王鸞頓時也明白了過來說︰「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連夜往東迂回去興晉了?」「不是興晉,是長最。」謝艾說,「一定是他們發現了我們派在狼牙口的人馬,知道奇取興晉已然無望,便再生一計轉戰長最。只是我有些不太明白,這五千人馬攻我長最毫無意義啊,他一攻我們就會回援,我們一回援他們不就都完蛋了嗎?」「打援!」王鸞說,「你猜我昨日午後到向陽坡後轉了一圈發現了什麼?」謝艾無趣的道︰「別賣關子了,快說吧什麼啊?」王鸞說︰「那條被麻秋看重的溝壑居然直接和流出長最城的那條小溪毗鄰,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雜草叢有一人多高。多好的地方啊,過了這條溝就可以奇襲長最了。我想麻秋已經做好了後續的計劃,他會在今夜派小股部隊前來攻打長最,那五千人會專盯著我們去救援。」「照你這麼說,他們很可能會隱藏在我們返回長最的路上。這條路總共才一里左右,他們會隱藏在哪呢?」「雜草蕩!」兩人同時驚叫了起來。

過了一個時辰,派去搜索雜草蕩的人回來報告說雜草蕩里沒有發現趙軍的影子,周圍也都搜索了全不見一人。听了這話兩人都甚是奇怪,王鸞來到沙盤前仔細看了看,說︰「你猜錯了。他們並沒有要奇襲長最的想法,而是轉換了一個藏身的地方而已,目標應該還是興晉。」謝艾也來到沙盤前,指了指離黑森彎不遠的狼牙嶺說︰「你的意思是他們上狼牙嶺了?」「這個山不高,卻听說上面有好多山洞,他們很可能劃整為都窩進山洞里去了。」就在兩人正猜測之際,陣前來報說趙軍開始大動看上去是準備出戰了。謝艾和王鸞一驚趕緊出帳去看,只見麻秋晃悠悠的擺著一個品字陣行動了過來。「這不是要出戰。」謝艾說,「他這是嫌離我們太遠想靠近些罷了。」果不其然,麻秋率軍行動了百米左右便停下了,只不過他並沒有要遷移中軍大帳的意思而是開始在此排兵布陣,在他的指揮下品字陣逐漸分散開來變成了一個米字,布完陣他便獨自一人騎馬前行而來,謝艾一看就知道這是麻秋想找他敘話,便也騎馬迎了上去。心照不宣,那條看不見的五百米劃界在他們兩人眼中像是閃著光一樣,兩人都沒有越過去。麻秋挑釁的笑著說︰「謝艾小兒,都這麼多天了,你為什麼還不進攻呢?」謝艾說︰「我覺得這兒的風景不錯想多欣賞欣賞。你呢,不是都過河了嗎,為什麼也停下不進攻了?」麻秋道︰「我沒你那麼有雅興,今日前來就是要告訴你,今晚我將對你發起總攻,你就等著接招吧。」「哎,我說你糊涂了吧。」謝艾指著麻秋道,「你也不看看天象,今夜沒月亮,連星星也不會出,會黑的模不著五指的,你來功我,是要殺我軍呢還是讓兩軍的人互相殘殺呢?這種蒙著眼楮亂砍的兒戲我可沒工夫跟你完。」麻秋瞪著眼道︰「我話已經帶到了,至于你接不接那就是你的事了。告辭。」說完便調轉馬頭回去了。謝艾哭笑不得的看著麻秋,大聲說︰「麻大將軍,你來吧,我的弓弩手會熱情的歡迎你的。」說完搖了搖頭也轉過了身來。迎面一個士兵策馬而來,想必是裴恆派人送來的情報,他看著那人離自己越來越近,突然嘩一下就從眼前消失了,「嗯?」他一怔,不覺一動不動的盯著那人消失的地方看了起來。大約一口茶的功夫,那個士兵突然就在距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露出了頭,這是怎麼回事?謝艾待那個士兵來到了跟前,仔細的看了看他,然後又命令他原路返回,士兵奇怪著照舊做了,還是如此那士兵嘩一下就從眼前消失了,然後嘩一下又出現在了近前。這是片窪地嗎,為什麼我在這里看不出一點窪地的跡象呢?謝艾帶著一腔疑慮,慢慢朝前走來,沒錯,他猜得沒錯,這的確是一塊窪地,走下去之後謝艾發現這片窪地向東南方足足延伸了五十米左右,而橫跨距離卻只有十多米,怪不得那士兵僅一口茶的功夫便躍出了這片窪地。這太神奇了,誰說平地不能藏軍,這不就可以藏軍嗎,而且足夠藏一支一百人的刀斧手了,不除了刀斧手我還可以在這里巧布陷阱,只要麻秋帶人沖過來保證會摔他個人仰馬翻奏響一片慘叫之聲的。謝艾興沖沖的走出這片窪地又仔細觀察了一番,原來由于地勢的關系當人騎馬站在距離這片窪地十米之外的地方時人的視線正好越過了它,加上窪地蓄水較多里面的雜草長得比外面得要茂盛很多,這樣便巧奪天工的在平原上造出了一個完美的隱藏之地。心中有了計劃,謝艾驅馬穿過這片窪地,回身朝遠處的趙軍美美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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