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跟著王熙鳳眼見得便好了,賈環正嫌棄沐坤手段不夠時,賈母那處來了人喊了趙姨娘過去,賈環便跟著一起到了賈母處,才剛剛進門便听賈母一聲喝道︰「你且跪著,做了什麼事情如實回稟了。」
趙姨娘走近了一看,發現是寶玉的干娘,馬道婆。
那馬道婆原本便是廟堂里的修行,平日經常來賈府請安,只見她跪在地上給賈母磕了一個頭︰「萬般不敢欺瞞老太太,只是這是說來也是湊巧,原本這些子害人的法子我是不說的,只是她求的要緊,我便說道︰‘若非深仇大恨不可用,’趙姨娘道她曉得了,真真是纏得不死不休呢,我只得告訴了她,只是沒想著居然是害了府上的寶玉,這如何得了,知道了消息我便來了,原本是救命,也幸好寶玉命大,謝天謝地。」馬道婆跪著就磕了兩個頭。
趙姨娘被說的一頭霧水,正想說什麼便被一旁伺候的宋嬤嬤踢著了膝蓋,啪得一聲跪在了地上。賈環看了一眼宋嬤嬤,知道她是在寶玉跟前伺候的,而後回頭看著上頭的賈母,臉色一冷,便低下了頭。
「我告訴他,須得那人的生辰八字寫于紙人之上,一並五個鬼藏在那人的床上便完,趙姨娘听了便許了我五百兩銀子,說是若靈驗便給我,不靈驗便不給,于是就寫了張欠契。」馬道婆說完就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張紙條給予一旁伺候的鴛鴦,鴛鴦看了一眼便遞給了賈母。
趙姨娘瞪圓了眼︰「我何時寫過這種東西,何曾與你說過這些事情,那日你來了我屋子,見著我納鞋便說你也少這料子,于是就拿了我幾塊布料便走了,當時小婉便在我身邊!」
「小婉已經死了,听聞她要害了環兒,被人識破,便服毒自盡了?」一旁坐著的王夫人捏著手里的佛珠,一顆一顆地數著。「原本這是家丑,捂住了也好過旁人知曉,只是當初小婉被分到你那處伺候,回來便說賈環對她動手動腳,又說你們娘倆威脅她,若是不從,便一碗藥藥死,如今,果然是死了。」
趙姨娘這會連著眼圈都赤紅了,活月兌月兌要吃人的節奏,賈環上前一手搭在趙姨娘肩上,輕拍了兩下,一邊一腳彎曲,另一腳也跟著往下,跪在了地上。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王夫人又回頭看著賈母︰「自我回來,府中便爭吵不休,我原本就是奴才肚子里出來的,自然比不得二哥珍貴,只是大小老爺便吩咐過姨女乃女乃這嫡庶有別,賈環不敢忘記,只是到底來這世間走了一遭,若是能考取個功名讓姨女乃女乃高興高興,也不枉費她生了我一場。」他說完便朝著趙姨娘磕了一個頭,清脆無比,又過分響亮,只一個便磕青了他原本白皙的腦門。
「要說我姨女乃女乃原本便在老祖宗面前伺候的,她是如何一個人,老祖宗自然是知道的,旁的不說,若是二哥出了事,我姨女乃女乃有何好處,要說府里賈蘭已經七歲了,若是父親有什麼,自然是嫡子嫡孫繼承,與我們有什麼關系。」他說完又磕了一個。
抬起頭他的額頭已經出現血痕,他轉頭看著馬道婆,冷冷的眼神仿佛能把人戳穿了︰「我且問你,若是我姨娘真的問你要了東西,你難道未卜先知,知曉她要害兩個,便給了兩份?」
馬道婆忙道︰「不過是擔心第一份不靈,所以才給了兩份。」她擺著手,一邊還拿眼角掃著王夫人,王夫人看也不看她,只是推著手心里的佛珠。
「這個便讓你編過去了,既然你給了東西,為何不問我姨娘要現銀,偏偏寫了欠契這種留下人話柄的東西。」賈環回頭看了一眼小茶幾上放著的字條,又回頭看著馬道婆。
「姨女乃女乃哪里來那麼多的現銀,不過是寫了欠契分開了拿罷了。」馬道婆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了某些鄙夷的神色。
賈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等著門外的人通報,果然袖角未落,賈政的腳步便到了,他一個額頭磕在地上,等起來,只見血絲順著鼻梁往下,兩眼兩行清淚流下︰「孫兒不才,沒有太大的本事,只是當初勞累父親供了南王世子三年,僥幸他還記得,見著面便給了我五十兩黃金,我回了府便給了姨娘,若是姨娘真要害人,如何不拿出這誰也不知曉的銀錢,偏偏去寫旁人都曉得的欠契。」他伸手抹著眼淚,又開口道︰「便是真要寫,姨娘房里哪里來的紙墨,皆因她想著我多用功些,就都送去了我的書房,便是要讓人去拿,外頭伺候的丫鬟如何看不見,還請老祖宗放過我姨女乃女乃,她向來心眼實誠算計不過旁人。」
這話說的揪心,賈政一步還未踏實在了,便覺得腳有些軟,愣是晃了一下才踩齊了。賈母嘆了一口氣︰「索性寶玉沒事,此事便不提了,你回去吧,你們也回去吧。」賈母伸手,鴛鴦忙湊上前,小心地拖住,慢慢的往屋里走去。
賈政躬身等著老太太走進內堂,上前小心地抱起賈環,看著他的額頭︰「這是作何,磕得如此厲害。」他正說著又小心地吹了幾口氣,「你原本身體還未好,便不要出門,有何瑣事皆吩咐人稟告我便可。」
正往外走的王夫人听到此話,扶著金釧兒的手指一下子用力,金釧兒吃了疼卻不敢表露,依然小心地扶著。馬道婆看著王夫人走了,自己也小心地爬了起來,趙姨娘見著她起來,正想撲上去教訓,卻被賈環拉住了袖子。
賈環靠在賈政懷里視線跟看過來的馬道婆對上︰「你也是個相信神佛鬼怪的,如今你如此陷害我姨娘,不知晚上是否還能安睡!」他小小的人,嘴里卻冷冰冰地吐出了這句話,後不作聲響。
往後退了一步的馬道婆快步往外走,結果被門檻絆了一腳,摔得鼻青臉腫,她手腳慌亂地爬了起來,拼命往外跑去。
趙姨娘跟在賈政身後回了房間,那位才十天未上門的老太醫又上門了,他看著賈環的額頭直嘆氣︰「這是怎麼的,小小年紀莫非犯了太歲了?」
「哪里是犯什麼太歲,是犯了小人了!」趙姨娘咬著唇,眼眶里含著淚,她也不敢說什麼,只是這心里頭第一次覺得怨恨,憑什麼自己就是個做奴才的,誰都能上來踩一腳。
賈政看著老太醫給賈環包扎好,吩咐了一聲就回去了,趙姨娘因著早晨嚇了一場,中午便燒了起來,好在等到晚上溫度便有些降了,她自嘲命賤,哪里來的福氣去生病。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便傳遍了,寶玉前頭伺候的宋嬤嬤不知怎麼,昨日起夜的時候摔斷了腿骨,那白色的骨頭都從肉里頭戳了出來,看病的大夫說恐怕一輩子都不能好了。
趙姨娘醒來便覺得神清氣爽,一听這話更是歡喜︰「就是那個老不死的踹了我一腳,害的我現在還疼呢。」她揉了揉自己的腿,又問那個老婆子可還有其他好事,婆子只是笑笑道姨女乃女乃不如好好養著,早些起來自己打听打听。
賈環起了便到了沐坤的院子繼續念書,仿佛昨日的事情跟他沒什麼關系,只是額頭包著的布條實在難看,沐坤覺得有些煩躁,便去跟沐震要了些治外傷的藥膏。
「你說那小子在世子面前那麼乖巧,怎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下手都沒眨眼,明明有人能幫著干的事情,他愣是自己下手了,而且利索的我還以為他以前干過呢。」沐坤等著沐震拿出小瓷瓶,便靠著屏風,雙手抱在胸前,皺緊了眉。
沐震從屏風後面的抽屜中掏出了瓶子,拿在手中轉身出來遞給了沐坤︰「你平日眼界太高,見著這種小地方的便被箍住了思維,我當初便跟你講過,賈環這人天資不錯,且他還有一個我們都沒有的優點,你我皆會給自己畫上一道線,旁人皆不可越過,他卻不同,若不是他的才華支持不了他的野心,哪怕是天生的星星他都想去拽在手心里。」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末了。」沐坤捏著手里的瓷瓶,來來回回地哼著這句。
「這是哪里來的調子,平常似乎沒听到過。」沐震覺得有些新奇,便湊近了,等著沐坤再唱一句,沐坤從鼻子里出著氣,翻了個白眼︰「讓小爺唱曲子,哪是你震大爺能白白听了去的,還不將金銀獻上,若是小爺心情好,便賞你臉子,哼上兩句。」
沐震笑著摟了沐坤在懷里,使勁地掐著他的脖子︰「說,剛剛說什麼來著,誰爺來著,也不怕池爺听見了,揍你。」
「池爺早揍不動了,他那麼大年紀了,如今都在南王府里養老了。」沐坤拍開了沐震,理了理自己被搞亂的領子,邁著方步回了賈府。
作者有話要說︰沐坤跟英蓮的父親……恩,大家自己猜吧
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