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繭 第九章 帝後語

作者 ︰ 小西瓜人

和弘治的談話並沒有持續很久。畢竟,兩人只是所謂的「萍水相逢」而已,那怕是在徐相的刻意結交下,兩人也還是對對方僅僅是互相欣賞而已。第一次見面就能掏心窩子的人不多,至少徐相和弘治這兩人都不算是。

是故,當便宜坊的伙計送來了用油紙打包好的幾只烤鴨後,徐相便和弘治告了辭,領著決明,乘上馬車回了定國公府。

當然,在離別之際,作為第一次結交,按照此時的風俗,雙方互增了些禮物。

弘治給了徐相一把自己隨身攜帶的折扇;而徐相則很狡猾地往朱厚照懷里塞了本,剛從翰墨軒拿到的樣書。

……

微笑著看著徐相的馬車拐過街角。弘治朝著身後揮了揮手,不過十幾個呼吸間,便有一個虯髯大漢跑了過來,見其衣著打扮乃是一個尋常護院,可是偏偏其走路大步流星的,反而更像是個將軍。

只見他快速走到弘治身旁,低著腦袋,側身小聲詢問道︰「陛下,不知喚微臣有何旨意?」

弘治轉過臉,沖著他小聲說道︰「牟卿,你去找兩人,跟著剛才那個公子。打听打听是誰人家的子弟。這小子很有意思,朕對他挺有興趣的。注意了,別讓人現了。」

大漢「噢」地一聲,立即答應到︰「請陛下放心,些許小事,我等錦衣衛一定手到擒來。否則,牟斌甘願提頭來見。」

「朕不要你的腦袋,小心辦事便成了。嗯~去吧。」

……

當天深夜,紫禁城乾清宮里。

弘治帝剛剛批完一摞奏折,端起一盞參茶啜了口,便有司值的宦官來報,「皇爺,外頭,錦衣衛指揮使牟大人求見。」

弘治將茶水在嘴里細細的品味了一會,然後慢慢地咽下了喉嚨,這才對著小宦官說道︰「傳他進來吧。」

「奴婢遵旨。」說完,小宦官倒退著除了房門,將等候在外的牟指揮使領了進去。

「微臣,錦衣衛親軍指揮使牟斌,叩見吾皇,恭請聖安!」,剛一上來,牟斌便行了個大禮。

「躬聖安。」

弘治又抿了口茶水,接著說道︰「牟卿,你這麼晚過來,所謂何事啊?」

牟斌恭敬地回復到︰「陛下英明,臣來此,是為了今ri白天陛下交代事情。」

「哦~那件事啊,有結果了嗎?那就說吧,不要嗦嗦的了。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不用你這麼嚴肅的。」弘治松了口氣,還以為牟斌深夜前來,是出了什麼了不得大事呢!

「陛下吩咐的沒有小事!」牟斌小小地拍了個馬屁,這才說出了正題︰「陛下,您吩咐微臣派人跟著那位公子,臣派的人一路看著他回了家。陛下,您猜猜,他回了哪里?」

「好了,別再朕面前抖機靈了,朕如何能得知,還不趕快說來。」弘治笑著搖了搖頭。

「定國公府!」

「定國公府?這麼說,那姓徐的小子便是定國公的家人了?」弘治向著牟斌詢問道,語氣中透著絲絲喜氣。

「陛下聖明,臣都找人打听清楚了。那位公子,姓徐名相,乃是定國公六年前早夭的次子的遺孤。家中排行第三。是定國公的第三個孫子。而且,臣從定國公府的鄰居那里听聞,這位徐三公子,自小便是聰明無比,深受定國公喜愛,曾經不止一次被老公爺稱贊為‘吾家千里駒的!’」

弘治撫著胡須,感慨道︰「原來那小子竟是定公之孫,難怪,難怪了!徐家出了這麼個小子,真是有福啊!好,好,好……」

在大明朝,如果說皇室朱家是第一家族的話,那麼鳳陽徐氏則是當之無愧地排名第二。徐氏一門兩公,身負魏國公,定國公兩個公爵,真心不是簡單的。

有明一代,朱家對爵位的分封是比較吝嗇的,從不輕易封爵,故而,大部分都集中在太祖朱元璋開國和成祖朱棣靖難,兩個時期。

到了明朝弘治朝,整個天下也就堪堪有六公爵。分別是世鎮南京的魏國公(徐達後人);身處京師的英國公(張輔後人),定國公(徐達後人),成國公(朱能後人),保國公(朱謙後人,因功加封,算是新貴,後來還被撤掉了);世鎮雲南的黔國公(沐英後人)。徐氏一家就佔了六分之二。這份尊榮,除了皇家,有誰可比?!

更何況,比起其他幾家,徐家和朱家更有著非同一般的關系。明成祖朱棣的皇後,便是徐達的女兒。也就是說,其實,當初燕王一脈,也就是如今的皇室嫡系血脈是流有徐達的血的,徐家和朱家,從某種意義上是親戚關系,盡管歷經百年後,血緣上已經淡薄了許多。但是在極度重視親緣關系的明代,這點已經能夠讓皇室另眼相待了。

故此,當听說徐相是定公之後後,弘治便很自然地生出了一種長輩對待有出息的晚輩的欣慰之情,與有榮焉得很。

「對了,你剛才說,這小子的爹,六年前就去了。也就是說,這小子其實算是個孤兒了?」弘治注意到牟斌話里的另一個細節,皺了皺眉,開口詢問道。

「稟陛下,是的。定公次子徐昌民于六年前染病去世;兩年前,其妻子,也就是徐公子的生母也隨之而去。現如今,徐家二房一脈也就只剩下了徐三公子和他的幼妹了。」

弘治捻著其一寸短須,沉吟不語,似是在回憶著什麼。一時間,整個兒乾清宮安靜地落針可聞。

過了好久,弘治這才從其回憶中醒來,語氣頗為滄桑地說道︰「都不容易啊!沒想到那個笑嘻嘻的小子,也是如此的不幸。上蒼有時還真是殘忍啊!」

牟斌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囁嚅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言地听著弘治的感慨……

……

「陛下,您這是在說些什麼呢?一會兒哈哈大笑的,一會又兒哀聲嘆氣的。可否,講給妾身听听?」就在此時,弘治帝的妻子,張皇後捧著一碗銀耳蓮子粥,走了進來,輕笑著說道。

弘治抬頭一看,便瞧見了妻子那張顏若桃李的笑臉和她手里的那晚蓮子羹。趕緊接過張皇後的手,把她手里的碗拿下,放在桌子上。繼而笑著說道︰「梓潼,你怎麼來了?天都這麼晚了,為何不去休息。」

一旁的牟斌見到皇後來了,匆匆的施了一禮,便向弘治請退,弘治揮了揮手,準許了他的退離。

見不相干的牟斌退出了房間,張皇後這才說道︰「你每天批奏折批到那麼晚。妾身見了心疼,如何能睡得下?可是,妾身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只好炖了碗銀耳蓮子粥給陛下補補身子。」

「些許小事,交給那些宦官宮女就行了。何必梓潼親自動手。更何況,朕不是還有參茶嗎?」

「這如何能一樣,那些宦官宮女,如何能代表我心意?還有,參茶是好。不過,人說,是藥三分毒,據說這參茶喝多了,容易傷及本源,陛子自小就弱,如何能經受那麼大的藥力?還是蓮子粥溫潤些,對您的身子好。」張皇後嗔怪道。

「好好,梓潼你總是有道理的,我听你的。」見妻子如此關心自己,弘治心中一片溫暖,連連答應。

「妾身,喂你吃。」

「嗯~好~。梓潼你也吃。」

于是乎,這對天下最高貴的夫妻,就像是一對平民夫妻一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一碗同樣是普普通通的銀耳蓮子粥。簡單,但是幸福……

……

「陛下,剛才你和牟卿家在說些什麼呢?我在外面听不真切,妾身挺好奇的。可否說給我听听?」

「哦~是這樣的,我今天和照兒出宮玩耍,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小子……」弘治帝,一五一十地和張皇後說了今天他所遇到的事。

「……怎麼樣,那小子是不是很特別?」

「哼~!居然敢說我是河東獅?!那小子的膽子到不小嘛!」張皇後貌似對徐相那句「家有河東」怨念頗深,「咬牙切齒」地說道。

「唉~哎~,梓潼啊,不知者無罪,你就別這麼斤斤計較了。」弘治小心翼翼地勸到。

「‘不知者無罪’,你什麼意思?!朱佑樘!你這句話的意思是承認我是個‘河東獅’?是個‘悍妻’啦?!好你個沒良心的!」張皇後炸了毛,又把槍口對準了弘治帝。

弘治很是無辜︰明明朕是在勸你,怎麼又扯到朕的頭上了?真是冤枉的緊。

不過弘治明白,女人在脾氣的時候,總是沒道理講。只好在一邊小心地安撫……

……

「梓潼,你說咱是不是要給照兒找個伴了。現在想想,照兒一個人也確實是夠孤單的。」

「哼~,你是想說讓那個徐相給照兒作伴,當個伴讀嗎?」張皇後白了弘治幾眼,「如果真按你說的,那小子足夠優秀,我不反對。不過嘛,事先我先要瞧瞧他。」

「為何?」

「不為何!妾身不親自瞧瞧,如何能安心讓他給照兒作伴?更何況,好不容易出個敢說本宮是‘河東獅’的小子,怎麼得妾身也得瞧瞧,在治他一番,不然,顯示不出本宮的手段!」

弘治有些哭笑不得,「梓潼啊,梓潼,何苦和一個孩子過不去?」

「我就是心眼小,怎麼了?!」張皇後。蠻不講理地說道。

弘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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