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听太後吩咐。」眾人面面相覷,但還是按耐住激動的心情躬身應道。
柳若汐的目光往在場的女眷身上掃視了一遍,嫣然一笑道︰「今日前來的眾位大人多數可都帶了家中女眷,這狩獵場雖是男人的天下,但這頭彩不妨讓眾位夫人來拿,各位大人覺得如何?」
此話一出,台下眾人臉色不一,一來為自先帝在世傳延至今的傳統突遭更改,二來也為柳若汐這話中隱隱含著的威懾。
當今滄月誰都知道,皇帝年幼,攝政王與太後攝政,國丈柳相從旁輔佐。小皇帝尚未成年,雖然明面上坐著那最尊貴的位置,但有眼楮的人都看的出來,如今朝中真正的掌權者,除了那位功高震主的攝政王以外,便是這個一直垂簾听政的太後,以及她的父親當朝左相柳瑞海。
太後今日這一番作為究竟是一時興起,還是早有圖謀,在場眾人心中聯想不一,卻都暗暗都開始思量起了今後的退路。
且不說這些重臣如何在心中揣測,如今身陷陰謀圈內的蘇紫瑤倒是比這些大臣們鎮定不少。
柳若汐這句話中包含了多少其他含義她是不知道,但她看得出來柳若汐這次明顯是沖著自己來的,只怕這所謂的策馬奪彩中的策馬早被設下了某樣陷阱,就等著自己往下跳呢。
鳳眸微眯,蘇紫瑤的眼中劃過幾分冷意,你既有心,我便陪你好好玩一場好了。
「幾位大人,午時將近,你們的意思呢?」柳若汐觀察著眾人的臉色,巧妙地給下手的幾個重臣使了個眼色。
不多時便有人站出來道︰「太後此舉甚是新奇,不妨就照此施行。」
有人帶頭,在場之人也都是精明人,自然不會這個時候去做出頭鳥,紛紛點頭附和。
柳若汐最終將視線定格在了龍誠璧的身上,龍誠璧則轉頭看了蘇紫瑤一眼,卻見蘇紫瑤朝他微微一笑,並沒有絲毫慌亂,遂笑道︰「太後既已決定,臣自然沒有異議。」
柳若汐臉上的笑意頃刻褪盡,蘇紫瑤與龍誠璧對視的那眼幾乎灼傷了她的眼楮,雙眸泛紅,看向蘇紫瑤的目光也越發不善了起來。
蘇紫瑤平靜地起身笑道︰「既如此,妾身先行告退,前去更衣。」
踏進馬車之時,蘇紫瑤視線一轉,正好對上對面同樣往馬車里面鑽的蔣玢嬈,不著痕跡的回望了一眼不遠處看台上的柳若汐,腦中閃過一抹亮光。
「碧淵,你過來。」蘇紫瑤附耳至碧淵耳邊,輕聲囑咐了幾句,揮手讓她離去。
爾後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躬身踏進馬車。
大紅的騎射裝沒有過多的花飾,卻襯得少女白皙的臉色越發妖冶惑人,紅色的絲帶纏住少女縴細的四肢,更縛住了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身。原本盤起優雅發髻的墨色長發此刻已經悉數,只簡單的用一條漂亮的鮮紅發帶高高豎起,相比起平日的雍容華貴,竟是多了幾分英姿煞爽。
饒是見慣了俊男美女的皇九子龍軒逸也不由得為眼前所見之人默默失神了片刻,感嘆道︰「沒想到皇嫂穿起騎射裝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話音剛落,一抹莫名的冷意迎面撲來,目光一轉便對上自家皇兄若有所思的視線,慌忙移開視線,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咳咳,我沒看見……沒看見皇兄好像要宰了我的模樣!
龍誠璧收回視線,上前拉住蘇紫瑤的手低聲問道︰「你還有多少驚奇是我不知道的?」
蘇紫瑤莞爾一笑,朝著龍軒逸道︰「九皇弟,好好看著皇嫂奪下那紅旗,給你皇兄當先鋒彩頭。」
龍軒逸聞言嘴角抽了抽,心道,他家皇嫂果真是跟著皇兄太久了,都被帶壞了!
「听聞王妃妹妹久居苗疆,工藝騎射無一不精。今日我便來好好討教一番。要論騎射,我蔣家子女可個個不輸他人。」蘇紫瑤剛一翻身上馬,另一邊的蔣玢嬈便立刻挑釁了起來。
原來蔣玢嬈這次竟是作為蔣家最受寵愛的小姐,替她那新近正春風得意的御史中丞哥哥做先鋒官,她還只道清晨遇上蔣玢嬈是因為她與柳若汐的裙帶關系才有幸隨行秋闈。
蘇紫瑤眼中掠過一絲了然,面上卻仍舊溫柔淺笑︰「如此,倒是妹妹的榮幸。妹妹學藝不精,還望姐姐手下留情。」
見蘇紫瑤非但沒有被自己嚇到,反倒一臉的游刃有余,蔣玢嬈冷哼一聲,勒馬向一邊離去。
蘇紫瑤轉頭不著痕跡的看了牽馬的碧淵一眼,得到碧淵得意的點頭,方才舒心一笑,策馬走到邊上的起跑線處。
午時太陽高掛,熾熱的溫度開始蔓延到狩獵場的每一個角落。狩獵場的邊緣,聚集著數匹駿馬,一聲令下,駿馬嘶鳴,馬蹄飛濺。
數匹駿馬迅速沖出了狩獵場邊緣的橫欄,煙塵滾滾,馱著一個個女紅妝向著三百米處的旗台筆直奔去。
不少大臣都起身觀看著這難得一見的奇景,紛紛與心中猜測,最後能夠拔得頭籌之人究竟是誰?
就在眾人的目光全都被飛馳的駿馬所吸引時,柳若汐也靜靜的從上座走了下來,避開所有人的注視,走到龍誠璧的身邊,低笑道︰「不擔心你的王妃?」
龍誠璧端起邊上的一杯熱茶啜了一口,微微擰了擰眉,這些粗茶終究比不上瑤兒軒中靜心烹制的白毫銀針,當真是……難以入口。
「本王相信愛妃的本事。」
輕飄飄的一句令柳若汐臉色煞白,盯著龍誠璧平靜地側臉,平息了下呼吸才略顯委屈的問道︰「璧哥哥,你對她是認真的?」
龍誠璧的臉上終于出現了幾絲裂痕,沉默片刻才道︰「太後多年不曾叫過本王這個稱呼了。」
柳若汐臉色稍霽,咬了咬唇,低啞著聲音續道︰「璧哥哥,汐兒當年也是身不由己。汐兒不希望璧哥哥因為汐兒的緣故……璧哥哥若是不滿汐兒近來冷落了璧哥哥,汐兒會改。那蘇紫瑤定然是璧哥哥想要用來試探汐兒,方才故意與她示好的吧。其實璧哥哥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到這番程度,只要璧哥哥開口,汐兒怎會拒絕?璧哥哥對汐兒的心意,汐兒一直知道,如今滄月已經安定,我們……」
「本王想太後好像是誤會什麼了。」龍誠璧听到最後終于忍不住打斷柳若汐甜膩的自言自語,轉頭看向柳若汐的眼楮。
那淡漠而疏離的目光陡然撞入眼中,讓柳若汐心口一跳,心中的猜測讓她幾近瘋狂。
「本王與瑤兒的事情是本王的家務事,不勞煩太後掛念,還有……」龍誠璧望著柳若汐陡然煞白的臉,低聲冷笑,「本王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柳若汐臉色劇變,劇烈起伏的胸膛宣示著她的不平靜,眼中的怨毒幾乎灼傷了在場的所有人。
還不等她發作,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柳若汐雙眸微亮,起身上前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這般吵鬧?」
「啟…啟稟太後,前方有人墜馬!」一名行色匆匆的太監從遠處疾奔而回,細喘著氣跪倒在地。
「墜馬?怎麼這麼不小心,是誰?」柳若汐一臉的擔憂,眼中卻明顯閃爍著莫名的興奮。
「是…是…」那小太監在柳若汐太過強烈的注視下,心有余悸的抹了抹臉上的汗水,高聲道︰「是攝政王府的三夫人。」
「什麼?」柳若汐眉宇間飛揚的笑意陡然一僵,不敢置信的望著地上的小太監。半晌才驚叫道,「人呢?現在在哪里?救回來沒有?」
「回太後,已經將人送進了邊上臨時搭建的營地,讓太醫過去診治了。」小太監戰戰兢兢地答道,生怕一答錯話,便觸了主子的眉頭,殃及池魚。
「其他人呢?」柳若汐不甘的望了一眼不遠處策馬的紅衣少女,咬牙切齒。
「還在爭奪軍旗。」
柳若汐心有不甘,轉頭再去尋找龍誠璧,卻發現原本在自己身後的男人,早沒了蹤影,一氣之下竟摔了邊上的冷茶。
若非所有人的注意力還都在遠處,只怕又會引起一番熱鬧的話題,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沒有發現這邊的動靜。
從入了圍場之後便一直安安靜靜坐在龍玄頤身邊的蘇錦瑟,不動聲色的看著一邊發生的一切,眼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厲芒,在所有人都未察覺之前又默默收回了視線。
紅色的身影于馬上靈巧的飛躍,巧妙地側過身體避過邊上一個青衣女子不懷好意的一踢,爾後將手腕一翻,手上緊握的軍旗刷的往邊上一掃,直接往青衣女子的臉上掃去。
青衣女子驚呼一聲,慌忙低頭避過那來勢洶洶的旗桿,再抬頭看時,搶奪的目標早已策馬遠去,不甘的咬緊了雙唇,右手往馬鞍上一錘,眼中滿是懊惱怨憤。
「沒想到皇嫂馬上的身手竟這麼好!皇兄,你真的是撿了個寶耶!」緊跟上來的龍軒逸剛一湊近便看到這驚險一幕,禁不起吹了個口哨,一臉贊嘆道。
龍誠璧這次並沒有為難他,他的目光此刻悉數釘在了不遠處漸漸靠近的紅衣少女身上。
張揚而肆意的大紅色騎射服隨著奔跑的颶風咧咧作響,少女熟悉的面容之上帶著明顯的笑意,看到兩人的身影,高興地揚了揚手中同樣華麗的大紅軍旗。
狂奔的駿馬最終停了下來,馬頭上揚,發出一陣長長的嘶鳴,爾後漸漸平復下來。
嚓的一聲,鋒利的旗桿底端深深刺進了龍誠璧兩人面前的土地,旌旗飄飄,光彩掩映處,是少女自信而狂妄的笑容。
「我說過,會把它帶回來給你當彩頭,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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